克萝尔只能不断后退，直至浸满冷汗的后背贴至冰冷墙壁，再无可退之地。lppYu
而罗柏笑得更加癫狂了，以至于幻觉里的锁链魔女都对他发出了嘲笑声。lppYu
“何等无趣的男人啊，安安稳稳做我生育的工具不好吗？做我万世王冠投下的一小片影子，就和即将从我肚子里出生的这对兄妹一样，只为我这个母亲永世长存、永世为王。”lppYu
“你这个骗子！我才是艾隆格唯一真王！把我的王冠还来！我只要我的王冠！”罗柏唾沫四溅，哑着嗓子喊，手中的长剑也随之猛地向前推出一寸。lppYu
克萝尔发出一声尖叫，趴在地上的克雷恩却发出更为响亮的呐喊。lppYu
黑色的火焰腾地燃起，盘旋于克雷恩的小臂上，神秘的暗红烙印在小臂的肌肤上若隐若现。lppYu
下一刻，他拔出靴子绑着的匕首，像一道霸道无比的闪电，义无反顾地冲至妹妹的身前。lppYu
匕首随挥舞颤动，嗡嗡地唱起战歌；剑刃相撞，火星迸裂，金属哀鸣。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肆涌的黑焰，绽放于罗柏的身前。lppYu
罗柏古怪地看了一眼碎裂的长剑，发出“嗯？”的疑惑声调。lppYu
克萝尔隐藏在眼罩里的那双虚无眼睛，追着飞舞的剑光，感到有些头晕。她想要看清哥哥的动作，以便与记忆对比。lppYu
但即便不这么做，她也知道，哥哥早已不是艾隆格王宫那个只喜欢读书，而厌恶练习剑术的王子了。lppYu
克萝尔甚至觉得，哥哥挥剑的姿势中透着怒气。那随剑光燃烧的怒火并不针对眼前的父亲，而是单纯地怨恨着此时此刻，要将阻挡在眼前的一切破坏殆尽。lppYu
“我这是......在干什么？”罗柏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他拿着手中的残剑，茫然地四顾，冰冷而黑暗的房间里却只有两个泪眼横流的孩子。lppYu
突然，一双女人的柔滑手臂如同蛇般环绕住了他的脖颈，耳边是既熟悉又憎恶的声音。lppYu
“你想要王冠是吗？你会得到的，一顶精美绝伦，任谁看了都会颤抖的黄金王冠。”lppYu
罗柏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了那张微笑着的女人面孔，锁链魔女追来了，要来杀他了。lppYu
一路逃亡，罗柏这时才像个即将面对死亡的懦夫一般，开始了高亢的无言惨叫。他又踢又扭，像狗一样呜咽，像小孩似地啼哭。lppYu
那顶王冠在戴上的一瞬间融化了，黄金的液体开始沸腾，浇铸在罗柏的脸庞时，他所发出的声音，只能以惨绝人寰来形容。lppYu
而在现实里，克萝尔却只看见哥哥那黑色的火焰点燃了父亲的身体，疯狂燃烧着。lppYu
罗柏的双脚在地板上狂乱地瞪了几下，渐缓，终止。半液体的黑炎滴落他的胸膛，鲜红的丝衣嘶嘶冒烟......但他没有流出一滴血。lppYu
他不是真王，克萝尔暗想，思绪意外地平静，真王不怕火。lppYu
克雷恩背对窗外的一轮银月，克萝尔不明所以，却不自觉揪紧了手臂。lppYu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堪比刚从艾隆格王宫的噩梦中醒来。lppYu
哥哥徐徐转过身。克萝尔虽已失去了双眼，但利用魔女的强大感知，依旧能够洞察到他的小臂内侧，一瞬间全身僵硬。lppYu
消瘦的肌骨之上，张牙舞爪地刻着骇人的暗红剑伤。伤疤共三道，微微鼓起，最长的一道绕过手腕钉入腕骨下方，像条盘踞在哥哥身上的毒蛇。lppYu
手受过这样的伤，不要说挥剑写字了，只怕连抬手都不可能！lppYu
“我这双手过去只懂得抄教典，可父亲从我的手里夺走了笔，将剑塞给我。如果有谁再将剑从我手里也夺走，我......可能真的会死。不过，也许我本来就很快要死了。”lppYu
尘封在记忆里的、在克萝尔肩头响起的孱弱的低喃复活了。在艾隆格的永夜王厅，深冬得风寒烧糊涂的那一次，哥哥这么说过。那也是为数不多他向她彻底坦诚示弱的瞬间。lppYu
克萝尔就势想起那时哥哥因高热而殷红的唇与颊，滚烫的体温，还有凝视星辰穹顶的黑色眼睛里露骨的恨意。lppYu
成为艾隆格真王的后裔并非他的本愿，可他还是喜欢上了挥剑。或者说，他不得不喜欢上策马战斗，被世上顶尖的剑术大师训练的日子，否则便难以微笑着活下去。即便如此，哥哥还是怀抱恨意，却不知该将这恨意向谁发泄。lppYu
毕竟，他总不能去恨神明。再虔诚的信徒都知道那没用。lppYu
干涩地眨眼，克萝尔迎上被锁链魔女追杀逃亡整整三年后，如今又被逼弑父，同样喊着恨意的目光。lppYu
哥哥受伤是她的错。哥哥手中的剑险些因为她而被夺走。哥哥一如既往地沉浸于无限悔恨与自责之中。连一瞬都不需要，她立刻明白了这一点。lppYu
奇怪的是，克萝尔竟然在这样的时刻久违体会到了喜悦的滋味。lppYu
——温柔到无可救药的哥哥啊，她竟然又一次成为了某个人必不可少、不可替代的存在。lppYu
衔尾蛇啃啮自己的末端，结成一个长达十年的圆，于是再无开始与结束的分别，一切再次开始，一切早已结束。lppYu
多可笑啊，克萝尔自嘲着，同时毫无抵抗地接受了这样毫无长进、还是因为同样虚幻的事心生喜悦的残缺的自己。lppYu
她定睛看向哥哥，感到前所未有地轻松。如果他对她嚎啕大哭，她反而会不知如何是好，毕竟在别人的眼中她是如何的异类，却难以抵抗哥哥哪怕一滴的眼泪，很可能因为愧疚踟蹰不前。而沉默反而让事情变得简单。lppYu
隔着黑色的亚麻布眼罩，克萝尔侧目看房间里的死者。无论生前在艾隆格王座上多么不可一世，死了之后也只是一具无人问津的尸体啊。lppYu
为了把戏份演足，她垂眸开始念诵经文祈祷。精神亢奋下，她险些因为自己对这位“虚假”父亲过分合宜的虔诚心笑出声。lppYu
别把她当做一无所知的小孩啊，这位假惺惺的父亲，连自个王座都守不住的失败者，别以为她不知道为了复国，而偷偷联络享有权势的大君，以哥哥的婚姻当做政治筹码，换取盟友的支持。lppYu
想将哥哥从她的身边永远的夺走！就像母亲，那位被世人深深恐惧的锁链魔女所做的一样。lppYu
因此她用艾隆格的王座与锁链魔女做了一笔交易，为的就是将哥哥束缚在自己的身边。lppYu
情绪激动时，克萝尔愤世嫉俗的那一面就会暴走。她平时怠惰储蓄下的精力，好像都只是为了这类时刻，使得她得以全心全意的、对所有企图夺走哥哥的人施加无情报复。当然，有些时刻她自己也未能全身而退，就像上次被锁链魔女夺取眼睛一样。lppYu
微微后仰。克萝尔宛若女王般，靠在座椅软垫上，熔银般的披肩长发如天鹅绒一般顺滑，巴掌大小的脸颊上，精致的五官与白皙温润的皮肤仿佛古希腊的石雕。或许是夜里的寒气，又或许是此刻内心情绪的强烈波动，她脸颊上还浮现出一抹潮红。lppYu
针织衫的下摆刚好包裹住了那两瓣浑圆，裹住了那抹春光与那道防线。lppYu
脚趾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着，即使有丝袜的阻隔，也无法遮掩那对玉足的玲珑可爱。lppYu
她耐心等待着哥哥为寻求破碎心灵的支柱，而主动向她俯首称臣。lppYu
毕竟，如今的哥哥只剩下她这么一个亲人了啊，除了她之外，还能够仰仗谁呢？lppYu
泪眼婆娑，无声抽噎。父亲的死犹如无数道鲜活的残影般，在视线里始终徘徊不去。lppYu
克雷恩阖目，低诵咒语。手臂上凸起的骇人伤疤宛如有生命，轻轻颤抖摆动，铁锈般的光点倏地散逸，而后再次集结成团，悠悠漂浮在他肩头。lppYu
“我暂时撤除了魔神之轴的祝福。”克雷恩看向右臂。从手腕到每根手指，他都在颤抖，连这么维持上举的姿势都显然已经花尽了力气。但他的神情依然平静，仿佛试图握拳却未果的是另一个人的身体。lppY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