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出身柳茹科村，是村里第一个去莫城闯荡的人，后来在那边娶妻生子。他原本是莫塞考烈格勒某家大饭店的服务员，因常年无休的辛苦工作、外加长期只吃便宜粗劣的食物而害了严重的胃病。lqDYR
本就因付不起房费和伙食费而睡不着觉的尼古拉，得了病后更是疼得彻夜难眠。后来，病痛还让他丢了工作——某天在给一场宴会上菜时，眼瞅着那盛热汤的汤碗已经快放到桌上了，尼古拉胃里突然就是一阵钻心之至的剧痛，这疼痛着实让他两腿一软，下一秒那些刚盛出来没多久的热汤就全给边上的食客们洗了头。lqDYR
为了看病和赔偿自己的过失，尼古拉花光了自己和妻子攒下的一点积蓄。已经无法在莫塞考烈格勒立足的他，不得已只好带着妻儿回了柳茹科村的老家，在那里有他衰老的父母，还有一直和父母呆在一起的姐姐和侄女。lqDYR
黎明时分，蒸汽能量剩余不多的轮械拖拽着两个雪橇进入柳茹科村。lqDYR
尼古拉离家十多年，家里此时远不如他印象中的那样明亮和令人安适，相反地，墙壁很多地方都被日复一日的煤烟熏得发黑，吱吱呀呀作响的桌子、磨得溜光锃亮的长凳和乌七八糟的炉子上都布满了岁月的斑驳划痕，一切都呈现出慢慢变老的样子。一只灰蓝色的鲁塞兰猫蜷缩在地上的破布堆里打着哈欠。lqDYR
安娜望着墙壁上贴着的乱糟糟的糖果盒标签、发黄的报纸和胡乱撕扯下的书页出神，有一张报纸显然是最新贴上去的，上面记载着安德烈耶夫巡逻队逮捕“酸浆鱿鱼教团”的新闻，安娜甚至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照片。lqDYR
家里现在只有尼古拉的母亲和小侄女，小女孩对突然进到屋子里的六个人没什么兴趣，只是淡然地看着众人。尤莉蹲下去逗弄那只猫，但无论她怎么抚弄，猫也没有什么反应，好像一直很困倦似的。lqDYR
“它看不到你的，大姐姐。”小女孩说，“它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了。”lqDYR
不一会儿，去教堂做祷告的父亲马克西姆和姐姐瓦尔瓦拉陆续回到家里。互相打过招呼后，尼古拉向亲人讲述了他的经历，包括他是如何得了病、丢了工作、如何在回来时被困在极度严寒的野外，以及如何被罗塞等人搭救的事情。lqDYR
安娜表示希望能在村里借住几天，负责操持家务的瓦尔瓦拉是个热情好客的大婶，听过弟弟的叙述后便十分爽快地把一直没人住的一间小房间借给了罗塞等人，在安娜的坚持要求下才收下了一点象征性的“租金”。lqDYR
“出门的时候记得躲开那些很高的雪堆，孩子们。雪看着轻飘飘的，被埋了就出不来了。”当罗塞提出要出去转转时，坐在高板床上的马克西姆老伯叼着烟斗说，“还有，如果有人泼水，记得保护好嘴和鼻子。”lqDYR
“妈妈，你看那个报纸。”小姑娘看到安娜后，指了指墙上刚贴上去的那张报纸。lqDYR
“这是......你莫非是报纸上的安娜·阿列克谢耶芙娜巡逻队长？”lqDYR
“可你现在和照片上的姿势很像呀。”瓦尔瓦拉掩嘴笑道，“除了身上的衣服外几乎一模一样呢。”lqDYR
无奈之下，安娜只好承认，但没说自己已经不再是巡逻队长这件事。瓦尔瓦拉大婶先是惊讶得无以复加，而后又笑得合不拢嘴，这让安娜感觉到耳朵一直在发热。小萨莎坚持要和三个大姐姐一起出去，尼古拉放心地同意了女儿的请求。lqDYR
“记得别和姐姐们离开太远，萨莎。”瓦尔瓦拉大婶站在门口嘱咐道，“待会儿就该吃早饭了！”lqDYR
四个人出了老木屋，脚下踩着路上还十分松软的雪，头顶飘着依旧下个不停的雪。萨莎兴冲冲地一直跑在前面，三人跟在后面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向前行进。lqDYR
河畔的柳茹科村像是快要掩没在积雪当中了，环绕村子的一排排树木挂着满满当当积雪和冰柱，好像下一秒树枝就要突然折断似的，路旁每隔不远就会出现一座快有房子那么高的雪堆，正随着降雪不断升高加厚。村里的房子大多都是用粗重结实的木头搭成的老木屋，只有很少的房子是砖瓦墙壁和铁皮屋顶。lqDYR
沿着上升的小路向坡上走，不远处飘散在风雪中的灰烟越来越清晰。那是村子里唯一一座供汽泵和供热塔，修建于六十多年前，喷出的烟气像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拼命咳喘。供汽塔通过埋在地下的金属管道连接着部分家里有机械暖炉的村民，像马克西姆老伯家这种比较贫穷的人家，就只能靠烧柴火来勉强熬过漫长的冬冰期。lqDYR
供气塔烟管斜对面矗立着一座有着好几个拱顶的小教堂，这会儿已经过了早饭的时间，仍然有人从教堂里面陆陆续续出来。离教堂不远处，结冰的河面上光秃秃的，和村子之间有一片十分广阔和平整的平地，河岸边整齐地栽着一排树。罗塞能想象得出，夏天的时候，牛羊在这片牧场上悠闲游荡、河水流过岸堤两旁的青翠绿影时那种令人惬意的美丽景象。lqDYR
但就现在来说，冬冰期只是刚刚开始。春天还远。教堂前不一会儿就看不到任何人了，这样严寒的天气让做了祷告的人们只想快点回到家。眼看着萨莎有些疲惫和发冷，三人便领着她原路返回。lqDYR
马克西姆老伯家的烟囱正在飘出炊烟。早饭只有煮得看上去十分粗糙的麦片粥和煎饼，屋子里的茶炊比罗塞在”苔藓“咖啡馆见到的那个还要破旧。因为有客人来的缘故，瓦尔瓦拉大婶拿出了平时一直舍不得吃的一大罐樱桃果酱，那还是弟弟之前从莫塞考烈格勒寄过来的。lqDYR
“妈妈，教堂里的艾格尼丝修女姐姐今天当值吗？”吃饭的时候，尼古拉的小侄女阿丽萨问。lqDYR
“噢！我忘记有没有看见她了。问问你外公吧。”大婶摸了摸女儿的头说。lqDYR
“小阿丽萨，你这小糊涂虫！今天不是星期四吗！确实是她在当值。”马克西姆老伯用粗厚的声音慢悠悠地说，“去找她倾诉烦恼的基本上都是姑娘和小伙子，你这小孩子能有什么烦恼呢！”lqDYR
“我当然有了，”阿丽萨煞有其事地说，“不过不能告诉你们。”lqDYR
“你要是想去找艾格尼丝姐姐的话，要么和尼古拉舅舅或者丽达舅妈一起，要么就和三个姐姐一起，总之不许自己一个偷偷跑出去，知道了吗。就像你外公说的，一不留神被雪埋了，大家想找你都找不到。”lqDY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