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虚假的世界
指腹擦过睫毛，紧紧闭起的眼帘便轻微颤动，仿佛就要打开，然而只是仿佛。436SA
一之濑不会睁眼，她很坚强，能保持着这种无私有爱的性格成长到现在。436SA
但又很懦弱，经历了少许困难便闭上眼，不敢再面对现实。436SA
指尖在敏感的皮肤上继续滑动，接着是一之濑的鼻子、一之濑的嘴巴、一之濑的胸部，一之濑的肚腹，一之濑的大腿，一之濑的……436SA
为什么总要加个一之濑呢，仿佛离了她眼睛便不再是眼睛。436SA
割裂地漂浮在半空，无所依凭，如同虚空蠕动的血肉，偶然聚合，便成了人。436SA
眼睛想要观察世界，鼻子想要嗅探芬芳，嘴巴想要品尝味道。436SA
我只是把最近做的事交代了一遍而已，至于这么害怕吗？436SA
眼睛是眼睛，一之濑是一之濑，眼睛要睁开，一之濑最后还是会睁开。436SA
指头继续在一之濑身子上划啊划，围着敏感地带转起了圈。436SA
我也奇怪得很，在一之濑身上随意施为了这么久，一点欲望都没有。436SA
尤其是胸前硕大的双峰，超出常人不知多少倍，校园里无数男人为之疯狂。436SA
我虽然说星之宫知惠只是由碎肉拼起来的皮囊，但这种话和别人说说也就罢了，自己还会真信？436SA
应该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欲望是什么，其他人的欲望源自肉体，我则不断被迫感受着他们的欲望，将其放到自己身上。436SA
那么将其代入到我身上，我想要什么，应该给我什么呢？436SA
看着一之濑婀娜多姿、任君采摘的模样，我默默思索起来。436SA
至少此刻我很喜欢一之濑的眼睛——我可是花了将近三年才搞明白这点。436SA
连学校整体优胜劣汰的大环境都搞不懂，便想要保护同伴，达成无人受伤的美好结局。436SA
智者顺着环境而行，却最终只限于维稳，无所作为；愚者对抗环境，成则开创时代，败则粉身碎骨。436SA
愚昧而倔强地对抗世界，我可不愚昧，还是默默看着她们努力好了，偶尔得了空帮忙搭两把手，便是我所能给予的全部支持。436SA
某个下午，有人逃课躲起来，蹲在无人的角落里偷偷哭泣。436SA
「你被困住了，我能帮你。」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弯腰伸出手去。436SA
然而好心没好报，她听了反而恶狠狠地抬头瞪着我，用力拍开我的援手。436SA
「我要死了，你能救我。」我毫不在意，再度伸手，耐心地劝说对方。436SA
可能是因为她性格比较古怪吧，我当时选择的方式竟然是示弱。436SA
尽管如此，她依然不肯接受，一把拍开我的手，眼泪比之先前反而更加汹涌。436SA
「自己凑上来的是你，主动离开的也是你！我从来就没向你求助过！！！」436SA
「是是是，对不起我利用你了。但我真要死了，你能救我也是真的。」436SA
我情真意切地忏悔道，她也被我说动了少许，低下头，小声地自言自语。436SA
从她微妙的反应看来，此刻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我再度发起进攻道。436SA
「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会爱你的——在我遇到真正爱的人之前。」436SA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求爱，然而她听到后却十分迅速地抬起头，生怕我反悔般，连面上有损形象的泪痕也顾不上了。436SA
「真的？」话刚说出口她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慌忙找补道。436SA
「你别多想！我只是看不过有人死在我面前，晦气。对！太晦气了！」436SA
「不要污蔑我，我可是一直在笑的。」我抬手在嘴巴那画了道弧。436SA
她看了反而更加生气，原本撑在地上的手也抬了起来，在半空中一抓一扯，作撕扯状。436SA
大概我当时也觉得她迟早有一天会撕掉我脸上的笑容吧。436SA
尽管不知道究竟是喜欢她眼底和我一样的碧绿之色，还是那么倔强的神色。436SA
或许是因为我说了要爱她，所以爱屋及乌之下，喜欢上了她的眼睛吧。436SA
「北原君你……哭了？」一之濑睁眼后就仿佛见到太阳爆炸般呆住了，过了半晌才怔怔发问。436SA
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才离开不到半年而已，我就软弱到这种程度了吗？436SA
上次强拆了整个学校初中部的人，心灵才终于支撑不住需要慰藉。436SA
是因为她有着相似的眼睛，让我帮助她时有某种负罪感；还是因为我的心灵远未回复圆满，变弱了。436SA
泪水只是人体激动到一定程度而分泌出来，用以排毒的液体罢了。436SA
「嗯，我哭了。人们心中怀有某种过于激烈的情绪时，就会以流泪的方式发泄出来。」436SA
「我是因为悲伤，北原君是因为什么情绪才哭呢？」她问道。436SA
「讲个老套的故事吧——被迫怜悯世人的孩子，与模仿他的人偶。436SA
从前有个孩子不忍见他人痛苦，便四处帮助别人——有人贬低说：“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帮助别人，这是伪善。”436SA
时间一点点过去，孩子长大成人，意识到痛苦除之不尽，便创造了人偶，同他一起努力帮助他人。436SA
之后人们每每见到人偶帮助他人的身影，便称赞说：“至公无私，这是纯正的善心。”436SA
尽管这只是因为它生来就被设定成这样，理所应当地帮助他人，如同义务上的劳动。436SA
事实上，当人们问起人偶为什么如此热心地帮助自己时，它也是这么答的：“这是我的义务。”436SA
于是人们赞美人偶，歌颂人偶，最终乃至于拥簇人偶为王，建立真善之国——也称人偶之国。436SA
可建了国，人们才发现善也可同恶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436SA
一条不成文的律令便是如此：失去劳作能力者自发死于原野。436SA
所有因为年长或是身体有缺之人，都会在无法创造劳动价值的时候主动前往原野，自裁于那片土地。436SA
“这是为了国家的延续，为了后人能如我们般幸福生活！同伴们，于此牺牲吧。”436SA
老人看得满意点头，扯着嘶哑的嗓子再度高吼道：“生我养我之国家，死亡也无法阻拦我们回报它！”436SA
但来此的多是老人，声音因此略显沙哑低沉，少了几分热血，多了几分暮气。436SA
好在人群里还有一个年轻人也在跟着吼，平添了几分朝气。436SA
这个年轻的残缺儿吼得面红耳赤，在场所有人都相信就算让他顷刻间死于此，他也会毫不抗拒地应下。436SA
他从腰上拿出一个袋子打开，将袋子里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种子撒在脚下，然后挥手从脖颈上划过，瞬息间毙命于此。436SA
仅剩那个年轻的残缺儿还呆呆站立在原野之上——他认为自己无有能力劳作才来此。436SA
残缺儿呆愣地看着遍地尸骸，直到满月柔和的清辉洒满大地，大脑才终于从死亡的冲击之下反应过来，他顿时双腿一阵抽搐发软，站立不能，摔倒在草地上哀嚎尖叫。436SA
嚎了许久，他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神，开始在月光下努力收敛人们的尸体。436SA
缺少工具，本就残缺的他进展很慢很慢，直到太阳升起才草草埋葬了五人不到，连集会的十分之一都没有。436SA
可能他早已心生死志，决心要同大家一起死在这片原野。436SA
幸运的是，就在他意识朦胧，昏倒在地，将死未死之际，派遣过来记录田地的官员到了。436SA
官员打开卷宗，在其上记载道：“城西二百余里荒土草原，五十年后可开采。”436SA
看着原野上血流成河，闻着腥臭的鲜血，他仿佛看到了未来的人们在这片土地安居乐业的样子，，闻到了来自遥远未来的珍馐美餐，不由发出满怀希望地大笑。436SA
就在官员笑得前仰后俯，喘不过气时，他注意到了那个昏迷的残缺儿。436SA
他收起卷宗自语道：“又是一个痴儿，在一瞬的生死间吓傻了么。”436SA
官员接回了残缺儿——人偶之国将这类人称作“痴儿”。436SA
“痴儿”们大多是尚未享受过生命便自觉无用，前往原野奉献余生的人们。436SA
大多数痴儿回来后，都会在人们的保护下重新认识到生命的美好，等到度过一段幸福的人生后再度回到原野，投身于先前未能完成的宿命。436SA
但也有痴儿被生死间巨大的恐怖压垮，他们要么决心逃离“人偶之国”，要么决心拯救被“人偶之国”奴役的人偶们。436SA
官员等到那个年轻的残缺儿——痴儿苏醒后，便告诉了他两条道路。436SA
“痴儿9527，你可以选择回到人偶之国，也可以选择独自外出闯荡。436SA
等你做出决定了就来找我，我的名字叫作官员10086。”436SA
这儿的人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出生时父母取的乳名，一个是长大后对应职业的名字。436SA
官员10086得到答案后，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点了点头。436SA
“为什么一定要问呢，反正这些有私心的痴儿最终都会留下来。开辟荒野的苦他们可遭不住。”官员10086心里这么想着，没有说出来。436SA
他拿出一个手环戴在痴儿9527的手腕上：“既然如此，社会将会支持你的新生。当你觉得不再需要支持时，来找北原次之取下手环。”436SA
北原次之：“我也出现了私心，并且最终会因为私心放弃官员10086的身份。”436SA
北原次之说到这顿了一下：“或许人偶之国的每个人都有私心，只是被逼着压抑了而已。尽管他们的私心就是成为好人。”436SA
北原次之：“我想成为好人，但不想被人拿枪指着头顶，逼着当好人。”436SA
好像也差不多？这个故事里的北原次之也是被逼着当好人。436SA
总之故事的最后北原次之发现不是“人偶之国”逼着他做好人。436SA
他想当好人，却被自己堵住了路，或者说是被世界堵住了路。436SA
就比如说一之濑，她来自底层，所以无比憧憬世界是公平有序的，有希望的。436SA
她也不想想，若世界真的公平有序，凭什么爬上来的是她？436SA
最后的结果不还是努力了却没能上升阶级，努力了却没有回报么。436SA
北原次之这么想着，忽然感觉有人在抚摸他长久以来一直弯弯笑着的脸。436SA
这么说着，北原次之又想起了傲娇，想起了自己被迫爱她的场景。436SA
当时，他已彻底成为学校背地里的阴影，笼罩着所有学生。436SA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于是便耍手段打碎了一个又一个年幼学生的世界观，观摩他们的道路，从中汲取经验。436SA
他狡辩说：“有人盯着、呵护着的快速成长，总比未来在社会里经历各种野蛮殴打，强行蜕变要好。”436SA
但就像之前说的，他之所以能够帮助其他人，是因为他的共情能力非常非常强。436SA
所以他能揣摩出别人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然后把他们往那个方向赶。436SA
用他的话说：“我可是你们的恩师，未来你们见了我都要给我哐哐磕大头。”436SA
不过正因为共情能力强，所以在他乱拳殴打别人的时候，自己也会感到痛苦。436SA
终于在他又一次强拆了他人心灵后，他自己的心也遭不住了，急需心灵港湾慰藉。436SA
于是他便找上了傲娇：“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会爱你的。”436SA
傲娇也是在一阵哼哼唧唧扭扭捏捏的作态中傲娇地答应了。436SA
终于，等到一之濑受不住他的视线，害羞地遮起脸时，他也再一次得出了结果。436SA
他对一之濑说道：“一之濑你知道吗？爱其实不是爱，爱什么也不是。”436SA
一之濑害羞地捂着脸，没有作答。但北原也不在乎一之濑是否作答。436SA
他接着道：“爱实际上并不存在，只是人们需要爱，便臆想出了爱。”436SA
“善恶也是，善恶什么也不是，只是人们需要善恶制造稳定的社会环境，才制造出了善恶。”436SA
“古时曾有一种炼人的方法，将一个人丢在某个特定环境中历练，等他出来，就成了一个拥有某种特性的人。”436SA
“就比如，在一个小镇里对一个小孩说，你是天上的灾星转世，和你说话便会家破人亡。”436SA
“然后在背地里事实性制造这一条件，那小孩要么受尽委屈决心报复社会，要么历经磨难而坚弥不倒。”436SA
“再不然就是被社会压垮干脆自裁，或是希望来个人救他脱离苦海。”436SA
“这个时候随便去个正常人——不会被灾星袭击的正常人——都能俘获他炙热浓厚的爱意。”436SA
“不过没关系，我认可扭曲。即使扭曲之后只剩虚假，这虚假也是人所需要的。”436SA
再度低头看去，才发现是一之濑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在了他怀里，着迷地听他沉稳的心跳。436SA
北原见此不由皱眉沉思：“一之濑什么时候坐我怀里的。坐怀不乱柳下惠，我真喜欢男人？”436SA
而且胸前滚烫的热意也让他感到不对劲，悄悄伸手扣住了一之濑的手腕。436SA
得出结论他立刻行动了起来，先是将一之濑抱回床上，再盖上被子，随后伸手在额头凭感觉测了测温度才放下心来。436SA
“大概是春季流感，日和也有点感冒的迹象。简单调理一下就好。”436SA
然后他便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自然地打开冰箱，在里面找寻能够驱寒的食物。436SA
“虽然在花店吃了不知道多少株，吃到把自己吃穷，没钱到只能让一之濑去薅南云羊毛的地步。”436SA
“虽然吃了这么多可身体还是没有适应，有种莫名的难受，得找些东西补补。”436SA
不过他也只是擅长使用刀具罢了，厨房料理在他眼里等同于熬药。436SA
都说医者不自医，北原医学上的知识却都是通过医自己得来。436SA
也因此，对于一些常见的病症他十分拿手，不到十分钟便从厨房端出了一碗简易版的麻黄汤。436SA
他看了又是一顿不解，摸着头发想道：“这都能睡着？我可还在房间里啊，一之濑为什么不怕我呢？”436SA
好心熬了药却无人能喝，北原只得将其放在几案上，然后自己呆呆地坐在案前看着碗里形态万千的热气飘散。436SA
北原不是没想过叫醒一之濑，只是他知道此时的一之濑更需要睡眠修整精神。436SA
北原坐在几案前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无碍后起身打算离开，然而却见屋内的钟表赫然显示着——夜，10.20。436SA
考虑到这个时间从女生楼层离开难免会引起麻烦，他最终又坐了回去。436SA
门尚未完全打开，她便二话不说地拎着袋子挤了进来，待看到一之濑安静地趟在床上时才终于松了口气。436SA
可旋即白波千寻又看到了几案上那一碗热腾腾地汤药，心中顿时疑虑丛生，又在瞬息之间转变为怒意。436SA
只见白波千寻满面怒色地张开双臂守在玄关，颇有一副你敢过去就完了的神态。436SA
他故意甩着个脸，阴恻恻地说道：“给一之濑灌的药。”436SA
白波千寻听了便要伸手打来，可又想到北原先前镇压柴田的情况，不由转打为指，喝道：“出去！不然告你晚上私闯女生寝室。”436SA
北原耸耸肩，一脸无所谓：“你告了也没用，一之濑会撤诉的。”436SA
说完他又道：“与其在这堵我门，你还不如赶紧关心一下一之濑。”436SA
北原见她一脸混乱，便直接穿过玄关走入室内，身后白波一脸惊惶地跟来。436SA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一之濑吧，她发烧了。正巧我还担心被窝暖不起来，我一个男生不好帮忙，你就来了。”436SA
北原努了努嘴，示意道：“怎么样？你要不要钻进去帮帮忙，拯救一之濑？”436SA
“说不定能像传言一样，让一之濑的感冒传染给你，然后等她恢复后，让一之濑反过来围着你转哦。”436SA
白波：一开始我是拒绝的，但他给的理由实在太充分了。436SA
“怎么样，你不是很喜欢一之濑么？机会难得哦。”北原笑道。436SA
白波有点动摇，原地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欲望胜过了理智。436SA
她下定决心后立刻开始驱赶北原：“出去！你给我出去，我要换睡衣！”436SA
“睡衣？”饶是北原见多识广也愣了一下：“哪来的睡衣，你怎么会带着睡衣？”436SA
只见白波拎起进门时带来的袋子用力一挥：“少见多怪，快点出去！”436SA
“我出不去，这个时间点出去会很麻烦。”436SA1
“哦～那我睡哪，卫生间？里边晚上湿气重，第二天起来会感冒。”436SA
北原见白波脸上同时浮现兴奋、交集、不安的复杂神色，大有不从就跟你拼了的态势，无奈只得妥协。436SA
“感觉同性恋和异性恋没什么区别，都大差不差的一样狂热。”北原思索道。436SA
最后的最后，北原第二天早上从玄关起来时，床上的白波千寻正如八爪鱼一样缠绕在一之濑身上。436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