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比武台里两位壮汉拳打脚踢，只觉得他们在耍闹。一身腱子肉、劲气盈得眼冒精光，拳头打在身上却是轻飘飘的......瞅着就知道他们能一拳打烂水泥墙，你来我往却连个红印也没落下。41EYs
仔细想想，等下他就要跟这两位之一的优胜者同台竞技了，顿时倍感无趣。41EYs2
从接识到这位“雷剑麟”开始，他的杭州之行就变了味。41EYs
半天不吭声的官兵忽然是能言善谈了，不耐烦的店老板显得温文尔雅，哪怕是吴家长楼趾高气扬的管事也要和颜悦色的向衍悉心讲解关于“文武双试”的种种规则。41EYs
上一场的对手明明是豫州的天师府学徒，却自称“西湖快剑”，手握剑柄，亦是没有半点出鞘的意图。显然登上比武台就没有抱着要取胜的念想。41EYs
即便是有些“胜之不武”，偌大的场地除了起初的嘘声，无论武者或是文人，都变回了一副温和友善的模样。41EYs
“雷剑麟”大抵是第一次出走江湖，完全不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身份——尽管她自认为伪装是天衣无缝。41EYs
在大炎，只要一个人长了对能视物的眼睛，脑子没出问题，活到能出门的年纪都不可能认不出“麒麟”。41EYs
按照这座移动城市的航线，它在三月和四月会逐渐靠近京城，直到彼此接轨完成一次资源的交换......如果嫌交换这个词难听，可以把它换成“上贡”。按照武者与天师口耳相传的故事推断，在相距不足一千公里的情况下，或许麒麟的雷法可以直接横跨旷野直抵西湖。41EYs6
于是在麟青砚走进杭州城的那个瞬间，“麒麟之女到访”的消息被暗探一个接着一个、传遍了所有的地块。41EYs
这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帮助他的错觉来自同行的“雷剑麟”。41EYs
在遇到这位麒麟小姐之前，衍对于江湖的理解仍然停留在杏花城那个雨夜里的厮杀。41EYs
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武侠小说里这句“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的意思。41EYs3
原来江湖讲究的是投胎的艺术。41EYs8
如果把整个泰拉比作一场电子游戏——虽然衍没玩过电子游戏，但至少从一本龙门出版的老旧杂志里了解过这样的概念。41EYs
“雷剑麟”绝对就是那种一出生就加满了各种金色词条的游戏主角。41EYs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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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火没法锻造，甚至不能用来取暖。但是在江南工坊的设备普遍都采用源石点火的今天，这里仍然是摆放着一大堆看上去没什么用的炉子，它们安静的沉睡于工坊的阴影，裹着一层灰尘的薄纱，疲惫而苍老的眼睛注视着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仿佛已经相隔了一个世纪。41EYs
等炉火烧旺的工夫，他拿起扫帚，把院子里整个秋天和冬天都没来得及打扫的枯叶赶到了角落。41EYs
老人已经不做手艺活有很多年了，皱纹爬满了脸，牙齿掉完了、眼睛转着也透露出一股暮气沉沉的灰暗，打铁的小锤举不动了，甚至握着扫帚也要颤抖膝盖，但他还是坚持着每年都到这间工坊里打扫。41EYs1
去年格外难熬，从秋天开始发烧、咳嗽，差点就没能挺过冬天。41EYs1
但究竟是活着。他大病之后像是又苍老了几岁，走路小心翼翼的，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下。41EYs
他觉得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打扫工坊了。所以格外的珍惜，一块干硬的抹布仔细清洗干净、变得柔软，然后盖在蒙着灰的炉子上擦拭，擦干净一只炉子需要洗十几次抹布。他太老了，提不动水桶，只能拿着抹布来来回回的走动。41EYs
像是快要老死的蝉，震动着发卷发皱的翅膀，一次又一次的嘶鸣。这是它能留给世界最后的声音。41EYs
叮铃铃。生锈的门铃响了。啪。一如几十年前常听的清脆声响。白色的尾巴敲在了地面，如火的鬃毛，然后是炽热的火花蓬然炸开。41EYs1
工坊里已经渐渐熄灭的炉火瞬间变得旺盛，熊熊燃烧，而火焰传递向下一个炉子，一个接着一个，直到所有的炉子都燃起了火焰。41EYs
没有木柴，那些火焰仿佛无根之萍、无垠之水，就这样舞蹈着，燃烧着，带来惊人的热量。41EYs
老人的眼睛湿润了，他很慢很慢的回过身，用尽全身力气向着站在工坊门口的少女行了一个阔别半个世纪的叩首礼。“弟子文绺，愧对恩师。”41EYs
“哦，”被唤作是“恩师”的少女有些吃惊的看着面前这个死气沉沉的老人，很艰难的从漫长的记忆里搜刮出了名为“文绺”的人类形象，“你是那时候文家送到我这里当杂工的小孩。居然已经这么老了。”41EYs1
“是。”文绺满是皱纹的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四面八方的火炉散发着热意让他虚弱的身体稍稍又有了一些力气。41EYs
少女随手从工具架摘下一枚锥子，晃了晃，还是自己最趁手的重量，“难为你这么久都守在这里。”41EYs
她看着手里的锥子，忽然点了点头，又看向文绺身上那脏兮兮的麻布衣，表情更显错愕，“你已经学到了我一成的锻造技艺，怎会过得这般凄凉。”41EYs
“这句话你五十七年前说过了。讲道理，有我一成的技术，你在朝廷里也能谋一份职务。”41EYs
“我......”文绺顿了顿，他想过要像个小孩一样痛哭流涕的描述自己遭受的委屈和不公，倾述那些经历的让他无数个夜里恨不得一死了之的绝望，但看到了对方一如昔日的无暇美貌，仿佛山岳般庞大的屏障和隔阂让他硬生生的咽下了这份情绪，只是艰难的笑了笑，“我四十年前做了些事，不小心遭了那些江南权贵的愤恨。”41EYs6
少女问他，“四十二年前江南总督折戟太仓，狼狈败逃杭州城，却收到了三百件玄铁重甲，让他能肆意打杀乡绅、重树威名，再握大权。那盔甲可是你所锻造？”41EYs12
“弟子不才。”文绺平静的声音里藏着惊涛骇浪般的悲伤与愤怒。41EYs
“我以前在这里教过你‘千锤百打’的技巧。”少女把铁锤放到了他的手里，“还举得起来吗？”41EYs
文绺看着这柄自己握了一辈子的铁锤，沉默的摇了摇头。41EYs
“记着。”忽然这样吩咐，仿佛许多年前手把手的传授着冶铁的奥妙。41EYs
“嗯......”文绺回应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绷紧了几十年的弦忽然松懈，怎么也接不上了。41EYs
少女的声音显得无奈，“我的名字是年。记着，以后有谁问起你师承何人，一定要昂首挺胸的回答，省得给我丢脸。”41EYs6
工坊里的三十六件炉子登时火光大作，那些球状的火焰一瞬间膨胀了数十倍，如江河般奔腾。41EYs
年捡起了铁锤，站在这火焰的簇拥里，为自己的徒弟造了一副玄铁的棺椁。41EYs
四十二年前，他用三百玄铁甲送景阳登高眺望西湖无限风光。41EYs
四十二后，年用玄铁棺送他入西湖。41EYs6
（略长的一章。）41EYs2
（今天开始，我将从二更兽进化成三更兽。）41EYs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