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鲁塞兰有个人人皆知的常识，即“暴雪过后才是真极寒”，这一点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会有错。lp9z6
抵达安娜家的第二天，降雪停了，阳光又照射进窗子，但房门却被冰封堵得严严实实。索尼娅医生用了很大力气也没能打开门，最后只得靠四个人一起用力才勉强成功。而后，姑姑看见她的侄女捂着胳膊痛苦地靠在床头。lp9z6
“确实有，姑姑，但是.......哎呦......”安娜把脸埋进床单里，试图忘记那钻心的疼痛。“本来我以为早就痊愈了的......看来是......又发作了......”lp9z6
“好好躺在床上别动，暂时就不要和我出门了，我回来之后给你好好检查一下。......”lp9z6
“我替安娜和您一起去吧，可以么？”罗塞说，“那么多食物，放在雪橇里运回来会方便很多的。您说呢？”lp9z6
“唉呀，这样多不好意思.....让才待了一晚的客人帮自己搬运东西什么的......”lp9z6
想到为了度过接下来的冬冰期要储存数目多到咂舌的粮食，索尼娅只得接纳了罗塞的建议，安娜和尤莉留下来照看屋子。lp9z6
一出门，咄咄逼人的寒气差点让罗塞没喘过气来。让人惊诧的是，棉絮街两侧，从房檐到路砖，绝大多数地方都已经被冰层覆盖，连门口显示不接诊的牌子也被冻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lp9z6
“糟了，这样的天气，轮械不会点不着火吧！”罗塞连忙跑向她的“交通工具”，很遗憾的是，她猜对了。轮械已经冻得报废掉了。lp9z6
“没关系，我们可以走稍微暖和些的地下通道，我知道一条直通商店的通道，是冬冰期前夕才挖通的。我们走那条道去吧~”lp9z6
贯穿地下通道的金属管道直径相当于一层房屋的高度，里面挤满了躲避严寒的人，人们的身边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炉子：有固定在管壁上的，有挂在头顶上方的，有烧木炭的，有烧煤的，有自动机械式的，也有手动添柴的。一些炉子集中、比较温暖的地段挤满了人，凑过去甚至能让额头上渗出细汗，那里也是交易、争夺、争吵和打斗频频发生的地段。在这里，一缕温暖成了所有栖身的人共同追逐的目标，钱财、尊严甚至人身安全都要给它让位。lp9z6
在通道的一个拐角处，罗塞和索尼娅的脚步被一列排得很长的队列阻挡。队列一直通向通道深处，人们排着队，安静地等待着轮到自己的那一刻。这里是一处黑麦面包的配给地点。lp9z6
“从来没见过连普通的面包也要分发配给的情况呢......今年的冬冰期真是反常啊。........嗯，我们也排一会儿好了。”lp9z6
“索尼娅阿姨，我看到那边有个很显眼的装置，那是什么？看上去好像不像是单纯的温度计呀。”lp9z6
罗塞所指的是一座好似镶嵌进管道中的装置，较宽的下半部被树根一样的铜管固定在地面上，较窄的上半部固定着一根半米来高、刻满了温度刻度的玻璃柱，里面存放着一截水银。玻璃柱镶嵌在机械底座上，底座通过细细的铜管向上一直连接到地面。lp9z6
让人在意的是，玻璃柱前面安置着正在“滴答”、“滴答”摇摆作响的节拍器。lp9z6
只要静下心来细细听上一小会儿，就能听出那节拍器作响的频率似乎是在一点点加快的。同时，玻璃中的水银高度正以不易察觉的速度缓慢下降。lp9z6
“你说那个玩意儿呀。那就是温度计，只不过是有提示作用的测温装置而已。我记得昨天你们回来之前，外面测温装置的节拍声还不像今天这么急促来着。天气越冷的时候，它们响得就越欢。”lp9z6
排队等候的过程中，节拍器的频率已经加速到明显有些快的程度了。人们拥挤着，一个接着一个缓步上前领走食物。轮到索尼娅的时候，她领到的配额只有两个人的份量——十六片面包。lp9z6
“请等一下，棉絮街的索尼娅诊所现在一共住着四个人.....”lp9z6
“索尼娅·别里诺芙娜·克鲁茨维娅家根据记录只有两口人。”发放食物的人员打断了罗塞的话，“有工作的人八片，没工作的家属减半，面包只按照这个标准来发。”lp9z6
不等罗塞或者索尼娅解释，分发食物的机器就将面包塞进了索尼娅的篮子里，然后从它“耳朵”和“鼻孔"里的烟管中窜出几股蒸汽，表示已经发过一份。lp9z6
“看样子他们还不知道安娜被解职的事情。......别灰心，虽然是两个人的量，但这十几片面包加在一起也和正常的大个儿面包差不多了。我们四个人说不定还能剩下一些呢！”lp9z6
穿过人群继续向前，一路上，罗塞又见到几处供给物资的站点，有的供给面包，有的提供牛奶和咖啡粉，有的供给冻肉，有的提供燃料。和提供食物的队列相比，领取燃料的队列长得能占领整条管道。后面每一处见到的测温装置都在以几乎同样密集的频率“滴答”、“滴答”响个不停。这表明外面本就很低的气温仍然在不断下降。lp9z6
索尼娅医生作为本地人，能领到绝大多数的物资。所有人都知道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冬天，即使能领到的东西十分可观，每个人也希望尽可能多得到一点有用的东西。lp9z6
没等走到通道的尽头，两个人手中的篮子就已经装得满满当当了。索尼娅的篮子里满是食物，罗塞的篮子里装满了木炭和煤。lp9z6
从最后一个供给处出来时，前方的管道被路障封闭，临时挂上去的木牌显示商店已经歇业。lp9z6
两人挎着沉重的篮子原路返回，一路上有许多来晚的人，多少也得到了能维持温暖和饱腹的东西。炉子成堆的地段这会儿因为别处开始供应物资暂时变得安静了许多，只剩下摊贩在叫卖，来往路过人偶尔停下来在那取暖。lp9z6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只有测温装置节拍器的节奏仍然十分密集，一下又一下，焦躁不安地击打着，仿佛打在每一个人略显担忧的心头。lp9z6
回到诊所，索尼娅用酸黄瓜“大夫”香肠煮了一大锅“所良卡”汤。棉絮街每天中午也会听见节拍器的声音，测温装置就放在诊所对面一个地理教师家里，通过简易扩音装置播送给整条街。lp9z6
夜里，从洗手间回到床上时，罗塞听到节拍器的声音突兀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的频率变得轻快了许多，击打的速度也慢了些许。窗外飘着肉眼不易分辨的小雪，偶尔吹来的急风撞在窗子上，发出一种差点就要穿透冰层的诡异声音。lp9z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