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按下耳麦，叹了口气回应通讯另一头那位神出鬼没的助手小姐：“你也已经安排好了不是吗？现在再返回去未免有点太low了吧。”3t2WB
主管将手放下，再次打量眼前这熟悉的轿厢内部，然后按下两个按钮中的“下箭头”。3t2WB
按键亮起，一如既往没有体感的反馈，无法判断电梯是否真的开始运作，但不过短短数秒时间电梯门就重新敞开。3t2WB
主管轻车熟路地走出电梯，他已经对这个部门的构造比较清楚，不似以前因隔着屏幕而“陌生又熟悉”了。3t2WB
通常来说，“主管”来到公司只有一个目的：进行异想体最终观察。3t2WB
毕竟控制部当中的两个异想体已经观察完毕，也确实地产能与稳定性都得到了提升，而另外两个异想体【一罪与百善】与【惩戒鸟】却还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这两个小妖精千方百计勾引着主管，却就是不把自己最后那点遮挡物撤掉，以至于到现在异想体都装进四个部门了，他们仍旧没有开放“最终观察”选项。3t2WB1
当然主管也无所谓就是了，如果不是解锁最终观察以后异想体会开始变得不稳定并且出现异变，主管可也不乐意去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接触他们。要他说的话，这些怪物还是永远不要解锁那个麻烦的选项比较好。3t2WB
控制部部长口中的那些潜伏于走廊的“潜伏角落的东西”，主管到现在也仍未见过。3t2WB1
究竟是Malkuth患上了什么赛博幻觉症，还是当真存在着某种东西——怎么看都应该判断为前者才对。3t2WB
主管是真心不想告诉那位好不容易建立起些联系的部长，“你看到的全是幻觉”这种全盘否定的话，不用想都能知道Malkuth会露出多么失望的表情……3t2WB
即使这位看起来活力十足的部长其实动起手来颇为残忍无情。3t2WB
控制部已经因主管的到来完全净空，而眼前的休息室大概是脑叶公司的工作区域内最大的房间了。从房间一头走到另一头都需要走个两分钟，休息室的穹顶爬满密密麻麻的能源运输管道，墙壁上挂着让人目眩的监控屏幕——并且是无认知滤网的版本。主管在此暂时驻足，他试图想象文职们在那些空座位上监控、管理着各个部门的紧张模样，以及苏伊·德罗尼斯、祈雨、卡罗琳三名员工随便坐或者站在哪里在工作开始前玩着牌，聊着天，就像每一个普通的工作开始的清晨一样。3t2WB
但当他看向一些背景色明显不同的屏幕时——有些是红色，有些又似乎是蓝色，还有某种深沉的黑与洁净的白——这些屏幕却马上闪烁成雪花片了，占据所有显示器中大概三分之二的部分。3t2WB
“安吉拉？”主管想到，并且觉得自己的猜测绝对没错。安吉拉在看着他，既是一种安全的防护，恐怕也是另一种避免他接触到什么机密。3t2WB
多好笑，堂堂脑叶公司的主管，居然被告知公司里的大部分情报都属“机密。3t2WB
虽然他可以用“我才是主管”这种话让安吉拉同意暂时净空部门让他下来巡视这种有点荒唐的做法，但就安吉拉那紧皱的眉头来看，恐怕这就是最后一次了。3t2WB1
事不过三，主管也没准备天天下来逛街，否则那些文职不得骂死他。3t2WB
隔着球状防爆玻璃窗，主管向收容单元内部看去。在警惕线对面，【焦化少女】坐在一张一看就很柔软的豪华大床上，床屏与床尾都有着复杂的花纹一圈一圈环绕着饱满的……某种主管不知道名字的垫子，床上有三个枕头，两大一小，或许是因为这张大床对于【焦化少女】来说实在太空旷了，所以还摆设了一堆硕大的布玩偶，比方说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高的泰迪熊……床头旁边还摆着两个相同风格的柜子，上面放有带盖子的花瓶灯，是与控制部有些类似的暖色灯光……3t2WB
当然这一切其实都不可避免地铺了一层细细的黑灰，而【焦化少女】就坐在床上，身体完全焦炭化且没有手臂，两只像烧干的麻杆似的腿随意地荡着，身体中间插了一根巨大的火柴棒。3t2WB
火柴棒的末端兀自燃烧着，时而发出噼啪的声音，那火焰都已经戳进被子里了，后者却完全没有要燃烧起来的意思，甚至连个黑印都没有留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技术做成的。3t2WB
……虽然是主管要求把这些家具搬进【焦化少女】的房间，但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还真有能完美满足条件的东西。3t2WB
似乎里面的生物无法透过玻璃看见外界的情况，也可能是【焦化少女】时刻被火焰灼烧只剩灰烬的身体没法做出“去看并且思考”的动作，总之这场小小的拜访没有惊扰到她。3t2WB
主管默默离去，从屏幕上看时她还觉得【焦化少女】长的算蛮可爱，但每次看到其实体时就只能觉得……怜悯，以及心慌。3t2WB
他又乘坐电梯来到B区，也就是控制部的下半部分。独自行走在这空旷又寂静的部门的确有一种不安，但主管很清楚这多半来源于人类自身的保护机制——对未知恐惧，对寂静凄凉的恐惧——更何况他刚刚看过一块浮空骨头和一具干尸。这和Malkuth所说的内容是扯不上关系的。3t2WB
等到他再把【惩戒鸟】与【渴望之心】相继拜访过后，控制部的日常工作区域基本就走个遍了，他也没必要跑到后台去看那些复杂的仪器与操控平台是怎么运作的。3t2WB
主管敲了敲玻璃，看见那只站在枯树上的小鸟扑腾两下翅膀飞起来，又落回一根叶子都没有干枯枝丫上，甩动起脑袋，心里对员工们从哪拖来这根火烧过似的破树犯嘀咕。3t2WB
在枯树的其中一根树枝上还挂着一根项链……如果没看错的话，就是苏伊·德罗尼斯脖子上挂着的E.G.O饰品。这东西还带批发的？3t2WB
事已至此，或许主管也不得不接受毫无所获这个事实了。3t2WB
他站在金属的长廊中，鞋尖踩了两下地面，把手按在耳麦上：“安吉拉，打开回办公室的通道吧，嗯……放心，没下次了。”3t2WB
依旧是熟悉的应答，从不远的某处，似乎传来某种东西重组的声音。3t2WB
在这不会太漫长的等待间隙，主管随意地四处打量起这条窄而长的通道，其他部门的走廊也肯定大同小异。他又如往常一样在脑内回想起那些凶猛的怪物，看着收容单元那道不如看起来那么可靠的气密门，想象那些家伙从里面钻出来，然后伴随着奇怪的动静向人靠近……3t2WB
主管游离的目光突然停住了，视线有些疑惑地在某处周围转转，又锁定在那个东西上——3t2WB
一个普通的应急柜子，里面装了医疗箱、绷带、药物之类应急用品，还有几本翻烂的杂志，封页上有着搔首弄姿不知道女性还是男性的人。3t2WB
但并不是那不知道多久以前的破杂志吸引了他，这些柜子里的东西总是装得满满当当，因为人们通常没有使用它们的机会，那几本书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谁随手塞进去的。主管有些犹疑地靠近过去，然后看清楚绿色的柜脚背面，确实沾染了某种阴影里看不清楚的深沉颜色。3t2WB
某种预感扰乱着心神，他深呼吸，暂且没管那边墙壁上重组后推出来的两扇电梯门，尝试推动这个柜子——但很快他发现这实际上是焊死在墙壁上的，只是做成了摆放在地上的模样。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本杂志，卷起来，然后趴下身去将这根“棍子”捅进柜子底下的缝隙。3t2WB
杂志封面与地板摩擦出细碎的声音，主管将脸贴在地板上，冰得让他眯起眼睛，他似乎看到了那缝隙里有一块阴影存在，但又不能确定是不是他看错了——于是他把手臂也探进去挥动，直到“棍子”上传来明显的碰撞感。3t2WB
他用力一挥，“啪”的一声，那个东西被赶出了柜子底下。3t2WB
主管赶快收回手臂然后用力地甩了甩，站起身来，然后看清楚了那个滑到走廊中间的“阴影块”究竟是什么。3t2WB
皮肤有点偏黄，但似乎又有点灰暗了；指节分明，好像做了美甲，但上面的图案被凝固后偏黑的东西糊住了，其中几根手指上指甲还不翼而飞；那只手掌用力地张开，好像在拼命尝试抓住什么一样；它手腕断开处并不是什么截断的横截面，而是……一团稀巴烂，骨头和肉混杂在一起，多余的皮肤铺在地上，骨骼碎片和某些混合后的东西留在了那只手滚出阴影的路径上。3t2WB4
他的喉咙滚动，脸色变了两变，失去了血色，有些异常地深呼吸，直到他发现手里卷起的杂志被捏得变了形状，才把它打开胡乱地放回柜子。3t2WB
主管重新瞥一眼那只断手，然后闪电般的收回视线，仿佛是为了确定眼前所见并非幻觉。他不再回头，加快步伐逃离现场，冲进那打开的干净电梯里去。3t2WB
电梯关闭，控制部彻底失去声音，死一样地安静了下来。3t2WB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