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兰一深一浅地踩在“雪地”之上。从深邃的天空之中，零零星星的雪花依旧在缓慢的飘落。只不过，到了如今这个时刻，从天上落下的雪花，就已经不再是由水凝结而成的冰晶，而是由二氧化碳凝固成的干冰了。3YGck
“这气温，到底降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早上起来，感觉关节都被冻脆了！”3YGck
接收到网络之中来自战友的抱怨，哈兰没有直接回答。他抬起头，用着新装上的眼睛，再度打量着这个世界。3YGck
所谓上面说一嘴，下面跑断腿。逐火之蛾的高层一声令下，要求他们现在进行反攻。他们这些大头兵，也就只能从安全的战壕里爬出来，开始与天上之人，在被冻硬的城市里进行短兵相接。3YGck
不过，也正是因为进攻作战时，不可能再出现许多人紧挨在一起的情况，这让被编入反攻序列的人偶们，都有机会，重新安装上各类的传感器。3YGck
现在，虽然在小队通讯网络里，哈兰能听到大伙都还讨论得热热闹闹的，可在实际的距离之上，最近的战友，和他的距离也有接近五十米，最远的，甚至能有五百多米。3YGck
与自己的战友之间如此的分散，显然，这并不符合逐火之蛾所下发的“教材”，在教材里，可是用无数血的案例去严正警告了，在面对崩坏兽时，如果一起行动的人员小于三个，会造成的恐怖后果。3YGck
只是，这套面向逐火之蛾普通士兵的教材，放在如今的姆大陆，人偶们却是怎么用，怎么不舒服。3YGck
在防御战时，他们尚没有多少觉察，可放到如今的进攻战里，他们就颇有一种“医生发现，患者怎么总是不按书里说的方式生病”的扑空感。3YGck
“喂，哈兰，你听说了么，咱们隔壁的普拉西多小队，他们昨天竟然在出击，并且突入到天上之人的战线后方之后，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击破的‘核心’，他们前进多少距离都没什么区别，最后只能绕上一圈再回来。真是笑死我了。”3YGck
没有如同伴一般进行放声嘲笑，哈兰小小地维护了一下，别的小队战友们的尊严，3YGck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他们也是按照程序设定，在执行命令呀。只是程序本身，就有问题罢了。”3YGck
“现在，你倒是很心平气和呢。明明之前，在通讯网络里吼得最大声的，就是你。”3YGck
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份通讯，哈兰干脆选择了沉默。因为哈兰自己，也感觉到今天的自己，非常的奇怪。3YGck
和隔壁无用而返，乃至有些碰得头破血流的小队不同，他们此次试探性的出击，其主要目的，是为了试验他们的队长，斯科特所想出的，一种全新的作战方法。3YGck
而像这种新战法的尝试，在整条战线上，都在进行类似的实验。毕竟，在反攻开始的第一天，人偶们就马上意识到，过往的教材，根本就不适合自己，也不适合现如今的环境。3YGck
这次，在他们提交上问题报告之后，逐火之蛾的高层没有给出一个现成的解决方法，只是下放了权力，允许他们自行探索，暴力穷举出最合适的方法。3YGck
此次，哈兰他们小队，就是要试一试，自己队长的“奇思妙想”。3YGck
与教材中，要求士兵们尽可能地集中不同，他们的作战方案，反而需要的，是尽可能地散开。现在，在这片划定的试验场地之中，哈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压根看不到自己的队友，他们只在信号上和地图上存在。3YGck
虽说在事先，他就已经进行了伪装。以人偶的身形，他现在，正躲在一堵残墙的背后，由混凝土板所压成的小小三角区中。3YGck
在距离己方战线最远，也是队长斯科特所在的位置，传来了他的加密通讯。3YGck
接到命令之后，哈兰打开了自己身上所安装的全部的传感器，并同时，抱紧了自己手中的电磁手枪。3YGck
虽说，以过往的经验，像这种简化后的小型手枪，还有就他一个人，是根本没法阻挡天上之人，哪怕是一个个体的攻击的，但此刻，哈兰还是希望能够从这武器之上，获得些微的安全感。3YGck
只不过，哈兰也清楚，在斯科特的计划中，从来也没想过让分散后的队员，去与天上之人作战。在理论上，就算他们什么武器都不带，也丝毫不会影响这个作战方法的实施。3YGck
把自己身上安装的传感器，探测范围都拉到最大和最敏感，哈兰不多时，就“听到”了许许多多脚步的震动，从震动的频率，幅度，波形等特质，再结合已有的数据库，哈兰分辨出自己所探测到的天上之人种类与数量，以及自己的位置，将其一同上传到了后方。3YGck
与哈兰近乎同时，分散在不同位置，不同高度的小队成员，一并将自己的探测数据向后方发送。3YGck
经由这一个接着一个的点，在后方，这一整片区域的敌人行踪都得以被点亮。而这些数据的下一站流动方向，便是早已盘旋在上空的自杀式无人机。朝着标注出来的红点，无人机呼啸而下。3YGck
在最后的阶段，哈兰接过了无人机的操控权，仿佛是他在驾驶着这架无人机一般，他，直直地撞向了敌人的身躯。3YGck
在无人机爆炸的那一刻，哈兰有一种自己也彻底死亡了的恍惚。但不多时，他就重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他还活在这具人偶的身体里，可那些天上之人，才是死得不能再死了的一方。3YGck
可还没等哈兰暗暗握拳，为计划得手而感到兴奋，他就感觉到了，仿若地震似的震动。难以置信地从掩体后探出脑袋，哈兰几乎是要把自己脖子的仰角，转到最大，才能看到对方的脑袋。3YGck
和自己这只有几十厘米，里面设备安装的相当紧凑的身体相比，对方，那足足有数十米的身高，可谓是有如山岳。3YGck
经由视觉和震动共同的比对，哈兰马上确认了，对方是天上之人里，也相当罕见的，被逐火之蛾给命名为“卢凯尼”的超级单位。3YGck
凭他一个人，还就只有这一把小手枪，想要对抗这种强大的存在，根本就不切实际。哈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找个角落，好好藏起来。以他的身形，指不定，就被对方给略过去了。3YGck
可让哈兰感到相当惊恐的是，这帮天上之人的技术，似乎也并不逊色于他们。就以他这数十千克的体重，当他运动起来的那一刻，卢凯尼就抓住了他的行踪。3YGck
在通讯网络中，哈兰听到了队长和战友们的呼喊，而他也是歇斯底里的做出了回应。3YGck
可是，以他的小短腿，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卢凯尼的行动速度。他的动作再迟缓，他只需要迈开一步，就能抵消掉哈兰所有的努力。3YGck
在哈兰的位置发生了巨大的爆炸，那是卢凯尼发动的攻击，不过，他也看到，其实在他的攻击到达之前，哈兰，就已经启动了自爆程序，进行了自我了断。3YGck
回过头，看了一眼被自杀式无人机造成的惨烈伤亡，卢凯尼，以及背后操控他的存在，有些无奈，这战损比，完全的不成比例，但好歹，她认为，自己算是排除了一个障碍，也给对方造成了一些损失。3YG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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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啊，想不到，咱们小队里的第一个倒霉蛋，终于还是出现了。”3YGck
“是啊，是啊，不过为啥又是你啊，哈兰，我记得，之前第一个被天上之人捅死的，也是你。你是不是惹到谁了，运气这么差。”3YGck
听着通讯网络里相当热闹的“讨论”，或者说，对自己的嘲笑，哈兰有些气急败坏地跳出来进行了反驳，3YGck
在刚刚，他的身体确实是被卢凯尼给彻底消灭了，也正因如此，现在的他，更像是某个存在于人偶网络中的幽灵。只能处在“观察者”的位置，观战自己的战友们的行动。3YGck
对于作战，他的这名队长，显然是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他是在用编写程序的方式，在指挥战斗。像此次进攻，他所秉持的原则，就是程序中重要的概念“解耦”。3YGck
通过将侦察步骤和杀伤步骤解耦，让它们成为各自独立运行的进程，互相之间的“错误与故障”，不会造成任何的锁死。3YGck
同样，考虑到了分散的，主要是充当可移动探测器的队员们，可能会单独碰到无法逃脱的事态，在出发之前，斯科特就和自己的小队成员们，共同实现了，对身体上的“解耦”。3YGck
在传统意义上，也是为了符合人类认知，每个人偶的“意识”，都只对应一个身体，但实际上，人偶们很早，就在偷偷的，操控两个，乃至多个身体了。而现在，斯科特不过是将这个习惯，更进一步，彻底不再将意识和运算硬件进行任何的绑定，让每个人的意识，都成为一种分布式存在。3YGck
组成哈兰意识的运算，被同时分散在所有小队成员体内的硬件进行，也同样，在哈兰的体内，实际上同时接收着所有小队成员意识的运算需求。这样，当哈兰的身体被破坏之后，实际“死亡”的，只是小队每个人的一部分。3YGck
他们可能各自要损失一部分的记忆，一部分的情感，一部分的经验，但换来的，却是“大部分”的哈兰，被保留了下来，在同伴们的体内。3YGck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对每一个个体来说，他们，都将不能继续独立存在。3YG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