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不请自来，耶奥先生；”卡瓦斯不讲客套话，开门见山地说，“但我想知道你是否能为我的饰品升级。”411Rt
因为这两个人把害怕写在了脸上，他尝试让自己的话音更平静些。411Rt
出于畏惧与好奇，她没少和其他人打听此人。于是听说这是希·菈之领的第一位协力者，不仅保证了聚居地的初期运转，更是从强大的敌人手上保下了王室公主，功勋显赫、名扬天下。411Rt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疯了。现在，附近的人提心吊胆，万一他突然发疯调转矛头，把一身强大的武艺用来攻击他们，那该怎么办？411Rt
商人阿弗雷德已经向阿米迪亚斯、塔尼娅等人请求让他离开了，这个提议也得到了其他不少人的赞同。但鉴于卡瓦斯一直没有主动侵害别人的行为，阿米迪亚斯坚持对他实行一定时长的观察期。411Rt
“升级？那两位预言之人已经享受过我的升级服务了！请进吧，我们进屋细谈。”411Rt
哥布林工匠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那些哥布林掠夺者绝不会有的礼仪。411Rt
对他来说，只要不是来闹事的，谁会讨厌送上门来的生意呢？再说了，要是他真的想害他们，这儿可不是什么人多眼杂的地方，他们又能怎么样呢？411Rt
“不过，并非所有的饰品我都能升级，请先告诉我您的需求吧。”411Rt
卡瓦斯点点头，把早就清洁完毕的赫尔墨斯之靴摆到了桌上。411Rt
“赫尔墨斯之靴？来得正好！我必须向您展示我们的最新产品——火箭靴了。”411Rt
说着，哥布林工匠从一旁的木头箱子里拿出一双红色、灰底的靴子，靴梆子上有两个喷口状的机械装置，看上去和冒险者们常用的饰品不是一个风格。411Rt
【可以燃烧储存的魔力，推着穿戴者短暂飞行，但容易过热，一旦过热就会立刻罢工。】411Rt
【“火箭科学被神话化的程度，与其真正的难度完全不成比例。”】411Rt
“这种靴子内置盛装魔力的电池，通过燃烧魔力喷出火焰，对穿戴者进行助推，实现短时间的飞行！它原本只是我工作台上的一张图纸，但是有了艾米的帮助，我们终于将它带到了现实！”411Rt
“尽管一旦过热就会暂时停止运转。但我依然能以100%的自信宣称，这是智能生物们对于机械工程的一次重大突破，更是我们陆地生物对于天空的一次挑战！”411Rt
似乎忘记了此人的恐怖，哥布林工匠手舞足蹈地冲他比划着，恨不得把这样发明的原理、结构甚至意义全数塞进卡瓦斯脑中。411Rt
卡瓦斯心思浮沉着。看着这么一双微不足道的小小靴子，他心里莫名有点嘲弄的欲望，但他清醒了一下，决定安静听他说下去。411Rt
“而就在前些日子，我们成功帮助希洛和菈库恩把赫尔墨斯之靴和火箭靴组合在了一起——成为一款兼具跑步和推进功能的靴子。如果您想看样品的话，只能问他们借了。”411Rt
这样的要求耶奥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为了促成这笔交易的安全进行，他从旁边的工匠作坊的柜子里抽出了几张保存意外完好的蓝图；卡瓦斯确保自己戴好了手套，轻轻将这些蓝图摊开。411Rt
耶奥见他对待蓝图细致而小心，顿感宽心了许多。外边人儿都说他疯了，他看不尽然；在他的认知里，一个完全疯掉的人的举止不应该这样充满理性。411Rt
蓝图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其上面的语言也是古代语言，下面的现代语批注是后来添上去的。这其实不奇怪，对比现代，那个天下纷争的古代才是科技发达的时期，不过科技进步全靠考古，这听上去总感觉怪怪的。411Rt
他看了一眼旁边惴惴不安的艾米，她那个时代现代泰拉语早就已经普及开了（虽然和如今的有所出入），一名正儿八经的工程学生应该不太会接触古代语言。411Rt
“不，我拜托阿米迪亚斯先生进行了翻译。虽然在某些专有名词的翻译上遇到了困难，我认为我已经猜出了大致的意思。但您知道，有一个100%确定的答案总是好的。”411Rt
卡瓦斯收起火箭靴的蓝图，摊开另一张，上面赫然是火箭靴和赫尔墨斯之靴的组合饰品。此外，下一张图纸显示这件被称为“风火靴”的组合饰品的进一步升级——缀以金属扣带，应用疾风脚镯的“闪电靴”。411Rt
他在旧世界使用过这件饰品，这也正是他此行的目标！如今看来，只要自己把蓝图文本的翻译补全，入手这些饰品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411Rt
这么想着，他摊开了最后一张图纸，其上的内容让他不免惊讶——闪电靴还有升级？411Rt
“这个。”他指着蓝图，“我有钱，有材料，可以为你们提供优化的翻译。能麻烦你们做出来吗？”411Rt
卡瓦斯提供除火箭靴外的所有材料，帮他们补全蓝图文本的翻译；艾米和耶奥则要以相对低廉的价格——7枚斯塔提斯的金德拉，相当于这里的一枚铂金币加两枚金币——为他把这些饰品组合起来。411Rt
对不是贵族的人而言，7枚金德拉已经是个庞大的数字了，卡瓦斯在斯塔提斯攒了两年的积蓄因此直接少了好些。411Rt
看着瘦了许多的钱袋，肉痛是免不了的。但，一件趁手的武器、一身坚固的盔甲、一件优秀的饰品……任何能够增加生存率的东西都对他至关重要。411Rt
冒险者的守财奴心理不可取。倘若不能在还活着的时候把经济转化成对自己实际有用的东西，要死的时候可来不及后悔了。411Rt
卡瓦斯把他那双熔岩跋涉者也拿了出来，问：“有可能把熔岩跋涉者也与其组合吗？”411Rt
“没有图纸，我本会很乐意站在以往的成果上进行一次崭新的尝试。”耶奥扶了扶眼镜，摇头拒绝：“但这两件饰品过于贵重，要是失败了赔偿也很多；盲目尝试的期望完全赶不上成本。”411Rt
倒也是，他还没大方到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人免费做实验。再说了，一双能跑步能飞行能溜冰，甚至可以踏水自如的靴子，想想都有些太魔幻了。411Rt
“但是，”耶奥补充道，“改天找人保护我再去哥布林岛捡些宝贝，是有发现对应图纸的可能性的。”411Rt
艾米和冒险者异口同声地重复了这个名字。他们的印象里，没人愿意去一个全是哥布林的岛上作死，自然没什么人关注过那地方。411Rt
除非哪天斯塔提斯和布瑞莱尔忍无可忍，决定把哥布林赶尽杀绝。411Rt
“哥布林岛地底下其实有不少人类遗迹，这些图纸就是在那儿捡到的。但我那些未开化的同胞却把那些美丽的科技与知识当做垃圾，把破布和尖钉球奉若至宝。这么说吧，那些东西落到除我以外的任何一只哥布林手上，都是暴殄天物！”411Rt
卡瓦斯心念一动，默默把哥布林之岛当成了一处值得一去的地方。411Rt
最后，甲、乙两方在最终商议好的手写合同上签字画押，卡瓦斯带走了他应当保留的那一份。411Rt
临走前，他忽然止步，深邃迷惘的目光望向站在角落里，不敢出声的工程学者。411Rt
“艾米小姐，有件事我很在意——突然来到了这个地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411Rt
“我……”犹豫闪躲了一会，艾米最终硬着头皮迎上了他的视线：“既然暂时回不去，我想和耶奥携手，让一些过去的技术在这个时代重现。”411Rt
卡瓦斯听出来了，其实她内心还存在着能够返乡的希望。对于一个睁开眼睛，周遭天翻地覆的人来讲，回到过去的希望就是唯一支撑她的事物。411Rt
他向两人辞别，对一切不管不顾，直奔那栋慈悲地允许他摘下面具呼吸的小屋。坐在床沿，借着窗口，他愁容满面地仰望天空，多姿多彩的晚霞现已然被一层阴霾遮挡。而在那后面，仿佛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411Rt
没过几天，距离他的升级版靴子完成还有好一段时间，先行而至的却是一封被大紫色的信封包装，由胭脂色的火漆封口，国王亲启的邀请函。411Rt
因为在血肉之墙以前，人们能想到的所有头领怪物皆已被讨伐，希洛等人上交的暗影鳞片也为斯塔提斯翻开了地狱探索的新篇章。411Rt
斯塔提斯的国王诚恳地邀请他们前往勒门塔谒见自己，并在字里行间着重点名了几个人，希望他们务必到场：希洛、菈库恩、姬瑟、阿米迪亚斯、塔尼娅、斯科特和救下了公主的卡瓦斯。411Rt
不出卡瓦斯所料，姬瑟被希洛、菈库恩毫不犹豫地留下了。而且他毫不怀疑，这两人现在宁愿把他驱逐，也不会让这猫娘走人。411Rt
姬瑟是代表着斯塔提斯的协力者，换而言之这里是她的主场。为了给斯塔提斯王室几分面子，只要她表现不算特别差，没什么人会提出让她离开的。411Rt
那两只镁粉精和姬瑟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这几天一直见他们咧着一张嘴；阿米迪亚斯和塔尼娅保持着一颗平常心；至于斯科特……不知为什么，他居然学起了卡瓦斯，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同住的阿米迪亚斯没人见过他。411Rt
卡瓦斯同样高兴不起来，有时还会无意识地念叨自己不想去。411Rt
他记得可清楚，在自己讨伐了所有血肉之墙以前的头领怪物之后，也收到了斯塔提斯的这样一份邀请……然后，那是他一切不幸的开端。411Rt
他害怕和那时相同的情景再度在他眼前上演，害怕现有的一切再度崩溃。411Rt
丛雨拉着他的衣袖，颇为不安地规劝着，那段曲折的技艺于她也相当不美好。谁知她马上发现，自家主人又陷入了那种奇怪的状态，像尊石像一动不动。411Rt
她闷闷不乐地靠在这具宛若没了魂魄的躯体上，寄望皮肤之下血管的搏动能给予她少许慰藉。411Rt
若干时间之后，亚哈利姆突然斩钉截铁地做出了决定，他那浑浊的瞳孔，竟在此时显现出一丝久违的清澈。411Rt
勒门塔，斯塔提斯王国的首都，位于希·菈之领的正西方，处于国境内最为水草丰沛的沃土。411Rt
两条途径北方联合国的主要河流一东一西流过此处，更有三片湖泊呈三角形将其夹在中间，造就了这座城市似岛非岛、唯我独尊的景观。411Rt
国王称，既然这不是什么紧急任务，则由作为联络官员的阿弗雷德与另一位给他们送过物资的车夫两人驾车给他们送过来。411Rt
这个理由卡瓦斯觉得多少有点牵强。不说他们几个，光是那两只镁粉精，不管走到哪里都要饱受当地人的殷勤，现在前脚刚决定考虑破例给他们传送晶塔的使用权限，后脚就让他们老实赶路？411Rt
一天一般没有那么多高级冒险者使用传送晶塔，就算真的有，从几天里挑个不太繁忙的日子也好啊！只可惜这是国王的决定，他有什么疑问也不好直接当着其他人面讲出来。411Rt
路途一马平川，几乎没什么大的颠簸，导致阿弗雷德这辆车上的几个人常常迷迷糊糊地睡着，阿弗雷德那张碎嘴子也就难得消停。直到夕阳西下，听到后面几个人的动静，他才又开始找话题说：411Rt
“真可惜你们没赶上时节，不然你们能欣赏到路途中比好几枚金拉瓦更漂亮的薰衣草开满的原野！”411Rt
“啊？！真的假的！这么说的话，我们不是亏大了嘛……”411Rt
希洛大声嚷着，菈库恩也颇为惋惜地嘟哝道：“就是说嘛，那景色肯定很浪漫……”411Rt
薰衣草盛开的原野、满溢的芬芳。和自己最喜欢的人一起在绚烂的原野上追逐嬉戏，最后相依着看着晚霞与日落……411Rt
“无所谓，生命的循坏仍在继续。繁花凋谢，终有再绽放的那一日。”塔尼娅优雅地梳理着自己的秀发，处变不惊地说：“想要来看的话，下次把你们的计划做好。”411Rt
“塔尼娅小姐，我们可是要觐见国王，就不要这么垮着一张脸了吧？”希洛伸出两根食指，在树妖猝不及防之下搭上了她柔软的嘴角，“来~像我这样，露出一个热情洋溢的温柔微笑吧！”411Rt
希洛大概没有意识到，这对于一名女性而言是多大胆的举动。一瞬间，树妖似乎丢掉的所有的老成和严肃，慌张地想要把他推开，谁知却被菈库恩架住了。411Rt
“不——行！一个卡瓦斯已经够我们受的了，我们才不想要第二个卡瓦斯！”411Rt
这仨人就在车厢里扭打成一团；旁边，姬瑟看着他们，似乎也忘记了过去的种种不愉快，露出了可爱的笑容。411Rt
自己的秘密没有被泄露出去，还成为了常驻协力者，受了国王的召见。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像自己想的那样，越来越好的……411Rt
“别动别动！我在驾车呢！”阿弗雷德气恼地呵斥道，“你们这些愣头小青年哎真的是，在别人车上打情骂俏，要这里是个坡儿，今儿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411Rt
希洛和菈库恩赶快乖乖坐好，塔尼娅狼狈的姿态让他们彼此相视一笑，丝毫看不出悔意。411Rt
与阿弗雷德马车上的快活气氛充满鲜明对比的是另一辆车，那儿的空气尴尬得几乎要凝固了。411Rt
卡瓦斯、斯科特、阿米迪亚斯三个大老爷们挤在车厢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大眼瞪小眼，僵持了整整一周时间。现一听将要抵达，个个心里都感觉如蒙大赦。411Rt
日落之处的地平线上，高耸塔楼的蓝色尖顶首先探出头，洁白的砖瓦在晚霞中镶着一层暖橘色的金边，宏伟而不失宁静。虽无哥特式建筑那种精雕细琢的美，却也可一窥其设计者付出的心血；很快，高大的白墙自那之前升起，整齐一致，好比国王的禁军。411Rt
在他们身下有一条砖瓦铺就的大道，大道两侧是丰收的田野。这条不乏美景的大道径直通向前方的城市，让任何向着那仿佛世界中心的人内心都升起一种紧张感。正应了那句俗语：“一切都撇下，先到勒门塔。”411Rt
只需这样极目远眺，便知道那一定就是一国之君所在之地。411Rt
和两具既熟悉又陌生的肉体坐在一起，向着旧世界那个一切苦难开始的地方，卡瓦斯顿时感觉一阵眩惑；过往的记忆又涌上脑海，那些幻觉淹没着他的理性，直让他喘不过气来。411Rt
斯塔提斯的城市布局是由内而外辐射状分布的。住得越靠里面的人，身份就越尊贵；在被护城河所守护的最中心，就是远处看到的王室的城堡。411Rt
街上人流不大，两辆马车顺风顺水地把一行人拉到离城堡还有一半路途的位置，这里是一家旅店。旅店靠河，附近没有吵闹的集市，只有星罗棋布的居民区。红砖、白瓦的矮小房子几乎是这里的标配，被这些居民区里外拥簇着的一座大教堂则鹤立鸡群。411Rt
卡瓦斯急不可待地下了马车。这一段路不仅坐得他腰酸背痛、肌肉呻吟，他觉得如果再让他这样待上哪怕一天，他一定会憋死在车上。411Rt
阿弗雷德向他们解释现状：“陛下说现在太晚了，我们今晚就在这下榻。今晚上我们包场，每人一间单人房。”411Rt
“好好好好好，双人房就双人房。但明天上午都别给我睡过头，摆出你们铂德拉一样的精气神，这样才配得上觐见陛下。”411Rt
“旅馆里有晚饭，但人家主人做了什么就吃什么，人家也是精心准备过的，不要像个小市民那样挑三拣四的，丢脸。想散步着四处都可以转，别乱走小道就成。”411Rt
卡瓦斯飞快地冲进自己房间，别的什么也没干，飞快地换成以实玛利的装束——他觉得自己再不透透气，冷静冷静，一定会彻底疯掉的。411Rt
走在规整而精美的石砖大路上，他渐渐感觉到了周围的不对劲。411Rt
他撞见的行人不过二三十名，个个都神色匆匆地往家里跑，没几个愿意搭理他一眼。而方圆几里之内，灯火通明的只有他身后的旅店；其它千篇一律的房子的窗口处要么只有黯淡的烛光，要么一片漆黑。411Rt
在曼恩，即使是南城区，人们常会在刚入夜时出来闲游，每逢节假日更是一派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盛景；换到公认最发达的勒门塔，他觉得身后的旅馆才应该是这里的常态，可是他所见、所闻只有这诡异的寂静。411Rt
每一道光都那么珍贵，可每一道光都会伤害自己——别无他法，他只能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游行。411Rt
他用力甩甩头——往好处想想吧，至少有个能够喘口气的环境了。411Rt
顺着大路，他孤身一人漫步在噤若寒蝉的街头，在一个十字路停下了。411Rt
他努力无视粗暴灌进耳朵的凉风，侧耳细听，很快从东侧的教堂里，耳朵捕捉到了别样的动静。411Rt
一阵钢琴声，犹如冬天上午暖呼呼的红太阳，音阶柔缓、击键轻巧，好似包藏着这世间极致的温柔。它犹如一名慈爱的父母，站在舞台边缘搀扶着自己那渴望舞蹈的孩子——那发自孩童的嗓音的纯洁颂唱：411Rt
“Forever naive and pure（永保天真纯洁、无知愚昧）”411Rt
“If only, we could lead（但愿未来）”411Rt
以实玛利被这段旋律深深吸引了，目光凝汇在那白茫茫的教堂上；他像被花蜜吸引的昆虫那样，脚步循着飘来的乐声向那儿接近。411Rt
“Painless futures（我们能创造无痛无苦的乐土）”411Rt
【我知道的。】他不禁想，【我知道那是普世教会的建筑，我当然知道。但我不想加入他们，我只是想站在门口，听听他们唱歌。】411Rt
“If only, there could be（但愿世界）”411Rt
脑子里是这么想的，但他的手已然搭在了教堂的一扇大门上。411Rt
门的那一侧，定然是个美好的世界。是他身后这一侧，更温暖的世界。411Rt
“A forgiving world...（对我们施以慈悲……）”411Rt
歌唱落幕，余音却在教堂里，还有他的脑海中回荡不去。而以实玛利，当他完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教堂的大门推开，明亮的灯火洒落在他的面具上，黑暗与光明的世界交汇了。411Rt
越过教堂的座椅之间那条白茫茫的小道，台上的十几名孩童茫然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清醒过来的冒险者不禁疯狂思考自己到底着了什么魔，现在又该如何收场。411Rt
哪怕里面坐着的是一群大学教授，他也不会感到这么手足无措。411Rt
——“夜安，阁下。快些请进吧，不知阁下来意为何，但我们欢迎您参访我等的圣地。”411Rt
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从钢琴凳上站起；他穿着的白色帆布长袍上面，那个半方半圆的花纹已经证明了他普世教信徒的身份。但对比传教士加拉尔果，他的衣冠更为华贵，乃至点缀有少量的宝石和金边；帽子也是有普世教标志的高筒帽。411Rt
男人在钢琴上扣了一下以示问候，晶蓝色的双眸里含有温和的笑意。他向来客伸出覆着洁白手套的右手，邀请他入内做客。不知怎的，卡瓦斯想到了辛——那是名彬彬有礼的圣火教徒，但也相当可怕。411Rt
以实玛利大可以转身就走，然而那些打扮得像天使一样的孩子们隐含希冀的目光，实在让他做不出来。局促之下，他硬着头皮走进教堂，只给教堂大门留下一丝微小的缝隙。411Rt
不顾孩子们的窃窃私语，男人捋了捋自己粉红色的长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以实玛利的行头：411Rt
“我并没有关于阁下的印象，您不住这附近吧？既如此——本人名唤鄂榭，您可直呼我名，叫我神父，或叫我Father——倘若您乐意。敢问阁下如何称呼？”411Rt
那些随年龄增长而出现的皱纹，因其舒缓的排布而显现出善良。可眼前之人是普世教的神父，卡瓦斯很是局促不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411Rt
“鄂榭”这个名字，以实玛利听着耳熟。仔细想想的话，第一次听到应该是在加拉尔果的回忆里……411Rt
——“在白茫茫的大教堂中，我见到了主教鄂榭·M·罗文德大人，也就是国王陛下的亲弟弟……”411Rt
以实玛利瞪大了眼睛，怪不得这个男人的粉色头发和晶蓝色瞳孔叫他如此眼熟，简直和罗文德王室的公主拉丝提一模一样！411Rt
也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霉运，推开一个本该是平民区的教堂，里面坐着的居然是普世教的主教、斯塔提斯国王的亲弟弟。411Rt
“以往的确如此。但如今，我是这间教堂的神父。好了，近来教堂在夜间几乎无人拜访。我见阁下并未皈依我教，可否说明您的来意呢？”411Rt
调整着呼吸，以实玛利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尽管这位主教是王室的嫡系血亲，但他看上去是儒雅随和之辈。只要他谨慎应对，想来是不会得罪到他的。411Rt
“我恰巧路过此地，听闻您与孩子们合演的乐音，感到悦耳，不由自主便推开了大门。”411Rt
鄂榭不住地点头，回头冲台上的孩童们说道：“听到了吗，孩子们！我们的热诚引来了第一位访客！”411Rt
那些孩子——无论男孩还是女孩，一听这话，脸上都流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喜色。411Rt
“这首曲子是由我编曲作词；新年之夜，王国的所有教堂会有一场比赛：教堂的孩子们轮流合唱一曲圣歌，最受青睐的那一首，教徒们会世世代代吟唱它。”主教的骄傲之色溢于言表，“能够受到阁下的认可，我们更加坚信，这就是献给主的最好的歌谣。”411Rt
“其实不瞒阁下，令我夜难安寝的事，这首无名圣歌目前依然只有一段歌词，想在一众信徒的热情中脱颖而出、获得主的青睐未免太过简短。我虽有心谱写第二段，脑海中却没有任何灵光。”411Rt
在他的认知里，圣歌包含的内容主要是赞颂神明、述说福祉；歌曲本身的确至关重要，可是要与其它一众圣歌竞争第一的宝座的话，在遣词造句方面也必须出类拔萃，很考验创作者的文采和乐感。411Rt
这些孩子个个身着白衣，目光干净天真，像一群纯洁的天使，既害怕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闯进他们天堂里的怪人。411Rt
有一个胆大的男孩伸出粗糙的小手，想要碰碰以实玛利水手服的下摆，即刻被鄂榭严厉呵止了。411Rt
叫作马太的男孩儿怯怯地缩回了小手，这也让其他有类似想法的孩子打消了念头，纷纷收拢到鄂榭身边。411Rt
“请您宽容他们的冒犯，他们内里都是一颗亟待引导的纯洁之心。”411Rt
以实玛利真心难对这些年纪的孩子们感到生气，除非对方是渔夫西蒙。看着这一个个想靠近他，又害怕的幼小灵魂，他的气息柔软了不少。411Rt
丛雨大人听起来十分甚至九分支持他那么做，或者说，恨不得他那么做。就是她有点诧异，要不是他直呼她的真名，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操纵这具身体的是犽戎。411Rt
得到这只幼刀的首肯，以实玛利举起两只手，像吸铁石一样把孩子们的目光牢牢吸在了上面。411Rt
把手摊开，虚空抓握两下，表示手上什么也没有。然后双手背后，梦想总会实现，奇迹就在身边。亲爱的朋友们，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呃，串台了。411Rt
没有人看到，他右手在背后伸入了另一个空间；等他很有戏剧性地把手猛抽回来时，他的手上赫然多出了一只精美的小布袋，引起孩子们的一阵惊呼。411Rt
以实玛利把布袋托在手上，另一只手把封袋的细绳解开。里面装着的是一颗颗指甲盖大小的蓝色糖果，勾人食欲的甜气里还裹挟着草药的清香。411Rt
以实玛利用眼神征求着鄂榭的意见。鄂榭晓得这样零食并不与他们的信仰的饮食禁忌相悖，也就温和地同意了。411Rt
他微微弓腰，把拿着布袋的手放低，“拿吧，孩子们。一人一颗。”主教开口应允了那一双双小眼睛里的渴望。411Rt
糖并不是什么任何人都能享受的日用品；对这些被教堂收养的孩子们来说，反而是可遇不可求的奢侈品。孩子们根本无法抗拒这样事物的诱惑，争先恐后地伸出小手，想要从中取得自己的一块。411Rt
他能听见几乎每个孩子都用微不可察的声音低语了一句“谢谢”。411Rt
“无比感谢你对孩子们的善意，以实玛利先生。”鄂榭欣慰地笑道，“白日工作太过繁忙，唯独在宁静的夜晚，我才能与孩子们练习歌唱。孩子们真的很想要别人喜欢他们的歌声，而您，以实玛利先生；您是在此期间，唯一给予他们的努力的陌生人。”411Rt
“所以，就算您是无信者，我也希望您稍作片刻——孩子们，吃完了就上台吧！把这位先生当做新年那天，欣赏我们的歌声的所有人，拿出你们最真诚、最甜美的嗓音，用这一曲圣歌感谢他！”411Rt
那些还依依不舍地舔舐着糖果的孩子们有的干脆把黏糊糊的糖放到一边，遵从主教的指示在台上站好。411Rt
“It’s this time of the year...（一年一度的佳节终于来到……）”411Rt
“A very, so merry night we hold dear...（这流连忘返，如痴如醉的圣夜终于来到……）”411Rt
以实玛利在教堂的座上坐定，屏息着聆听了这首未完之圣歌。411Rt
尽管普世教会以后会是他的敌人，这段旋律依然深深铭刻在了他的内心。411Rt
他觉得，宗教本应该是这样的。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头，互帮互助、彼此扶持，为迷茫的人们创造一片温暖的光明，而非一轮刺目的太阳。411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