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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如霁(二合一) 19

  林子里实际上没什么花草,树叶落得一空,生机还藏在衰败和荒芜之下,不曾现于世人看。3v4Al

  “烟花好不好看?”3v4Al

  “好看。”3v4Al

  “我记得你,去年,你也这么愣头青。”3v4Al

  “是。”3v4Al

  “哈。”魏白轻轻一笑,手中的剑翻了一圈,指向面前那人。3v4Al

  “只有你一个?”3v4Al

  “是。”3v4Al

  “百灶还真是看不起我。”3v4Al

  “魏大人体弱多病,我乃禁军之长,一人足矣。”3v4Al

  “那你便试试。”3v4Al1

  话音落下,一道不快不慢的黑影提剑向禁军斩去。3v4Al

  禁军从容闲适地后退,并非不想拔剑,而是没有机会。3v4Al

  即使没了剑意,即使许久不曾握剑,魏白的剑术也无人可以比拟,一连串挥击既没有破绽也没有喘息的时间。3v4Al

  如果速度再快点,自己是躲不开的。3v4Al

  距离他上一次拔剑已经不知过了许久,敢莽敢打的风格如今沉稳内敛,反而无从破招。3v4Al

  “魏大人可知朝廷如何议论你?”禁军边退边开口。3v4Al

  “你话很多。”3v4Al

  魏白自然不理,他退自己便追,手中的剑重量很轻,就如同曾经的剑法一样,只是现在有些不搭。3v4Al

  见他不言,禁军便说自己的:3v4Al

  “满朝公卿都在言你大逆不道一事,魏大人深居西北,为何迟迟不肯入朝表明心迹?”3v4Al11

  “呵。”3v4Al

  “当初朝廷除岁,魏大人非但不参与,反而替天下留下了十二个祸害,今又手握七位,我想无人放心得下。”3v4Al2

  “最后,我再叨扰魏大人一句。”3v4Al

  轻轻向后一跃站上树尖,禁军与魏白拉开距离,接着,便是长剑出鞘的声音。3v4Al

  “如若魏大人愿意亲诛岁兽,陛下非但不会再责罚于您,西北之地,公,一人取之。”3v4Al6

  背对着明月,禁军银晃晃的剑尖指向树下的魏白。3v4Al

  两人对视良久,那男人一笑:3v4Al

  “轻功不错。”3v4Al2

  那便无需再谈。3v4Al

  树尖晃了两晃,一道残影飞了出去。3v4Al

  没有激烈的嘶吼与喊叫,也没有草木的“簌簌”和虫鸣,刀剑的铿鸣打响了树林的沉默。3v4Al

  禁军速度很快,力量很足,魏白捕捉不到他的身影,便闭眼凭借直觉去招架。3v4Al

  两人来来回回三分钟,他自知破不了魏白的防御,也知道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便以攻为守,让魏白无法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3v4Al

  决策是正确的,又过半小时,对面的速度慢上许多,也出现些许微小的破绽,两人的剑气划出不少细小的伤口,这些伤口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对魏白就不一定了。3v4Al

  “大人如今的身体,怕不是我的对手了。”3v4Al

  再次拉开距离,禁军不免又放些垃圾话来。3v4Al

  这架打得魏白很奇怪,可奇怪在哪又说不上来,明明一战定生死,却又似小孩玩闹。3v4Al2

  提剑,两人又战成一团。3v4Al

  抓准机会,禁军向魏白脖颈砍去,致命的一招在接近目标时突然缩回,转而斩向他的右臂。3v4Al

  可下一秒腹部却传来一阵剧痛,于是又赶紧后跳拉开距离,定睛一看,肚子已经被开了个血洞。3v4Al

  “厉害。”3v4Al

  “是你太弱,呼,呼……”3v4Al1

  魏白此刻也大汗淋漓,但面颊依旧苍白,极力克制住双手的颤抖。3v4Al

  禁军知道,他快不行了。3v4Al

  “您到底是何苦?”3v4Al

  “方才为何要变招?”魏白反问。3v4Al

  “技不如人而已。”3v4Al

  丢下剑,禁军握住一颗三角形的吊坠,那其中黄橙橙的东西,魏白再熟悉不过。3v4Al1

  “你去天师府学学,兴许能学到不需要这东西的法术。”3v4Al

  “大人可忘了我师出天师府,只是师祖所授之法,不可用于师祖。”3v4Al

  禁军掌心成雷,动静很小,只能隐隐约约听见耳边的电流声,但其中蕴含的能量可不小。3v4Al

  魏白的剑理论上可以斩去所有的东西,但没了意,什么也斩不出来。3v4Al

  先用剑消耗,再用术法相逼,这便是禁军的决策。3v4Al

  魏白不怕法术对轰,只是魏白的术,代价却重了些。3v4Al

  “今天的月亮真圆。”3v4Al1

  冷不丁呢喃一声,把话题扯到天上。3v4Al

  禁军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向月亮,大,却不那么圆。3v4Al

  琢磨不透魏白的意思,准备收回视线的瞬间,月不见了。3v4Al

  四周光线变得昏暗,战场由明亮到只能看得见对方的影子3v4Al

  ——“轰隆”,天那头突然打雷。3v4Al

  原来如此。3v4Al

  禁军反而如释重负,手上的那点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3v4Al

  “厉害。”3v4Al

  禁军低头,重新将视线投向对面那人,可就在视线接触的刹那,瞳孔却猛地一颤。3v4Al

  “您……”3v4Al

  “要下雨了,你非要大过年的来,多晦气……还好,除夕夜过了。”3v4Al3

  魏白佝偻着身子,摇摇晃晃向前走了两步,禁军尝试出剑,可剑刚拔出来便被一道落雷击毁,转瞬即逝的光短暂勾勒出他痛苦的面庞。3v4Al1

  “您的身子,居然,弱到了这种地步。”3v4Al

  似是悲叹,似是惋惜,禁军无视天雷,继续向魏白冲杀而去。3v4Al

  而魏白终于明白为何会有不对劲之感了。3v4Al

  “轰隆”,又是一雷,直接命中冲来的禁军。3v4Al

  潦草的战斗迎来了潦草的结局,天上的黑忽而消失,月亮又探出头。3v4Al

  他没死,魏白转身离去。3v4Al

  一声嘶鸣,那道焦黑的人影颤抖着身子站起,抓起自己残缺破碎的剑,踉跄地朝面前那人跑去,举剑便砍。3v4Al

  可是哪里砍得到呢,轻轻一躲,他便栽倒在地上。3v4Al

  魏白看着他,半跪下身子,叹息道:3v4Al

  “我不知你有何计,但想必是为我……年纪轻轻便是禁军之长,你又何必为我这个本就将死之人而死。”3v4Al

  他沉默,魏白等待着答复,良久,也不曾说一字。3v4Al

  叹息,起身又欲离去,忽而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3v4Al

  “今日你不杀我,来日我必将岁兽除尽。”3v4Al1

  似乎是恨得痛苦铭心。3v4Al

  魏白轻轻回了一个字:“哦。”3v4Al

  转身继续走。3v4Al

  “你杀我,你为什么不杀我?”3v4Al

  见魏白真没有杀他的意思,禁军装不下去,声音逐渐哽咽:3v4Al

  “师祖,为何就是不肯杀我?”3v4Al

  “你一心寻死,我不能杀你。”3v4Al

  “遗书已留,杀了我,所有的罪责便全在岁兽身上,史书只会记载禁军之长为岁兽所杀,您为国除岁,不仅留名青史,今后又可身居高位,为何……为何不肯?”3v4Al4

  禁军的哽咽逐渐变作哭嚎:“围猎至今,您救过多少人,造福过多少百姓,京城上下谁不曾受过您的恩惠,可您呢?”3v4Al

  “看看,看看现在,为了那几只岁饱受朝廷猜忌,剑、身两空,谁不知您本可逍遥一生,为何偏偏要烂在这里?”3v4Al

  他想不通,师祖这位厌恶朝廷,潇洒恣意的谪仙人为何甘愿忍受这般委屈,自囚西北,宁死也不肯松动。3v4Al3

  “您,您……”3v4Al

  “好了,好了。”3v4Al

  这话不知听了多少遍,魏白扶起他靠坐在有月光的树下,半开玩笑的说:3v4Al

  “你早这样说,我又何必与你拼命。”3v4Al

  “我倒是放心,看来只是朝中有人想要我死,不必大惊小怪……有人想让我死,可我就是要赖活着。”3v4Al9

  “我走了,这雷只是让你瘫痪片刻……好歹是我侄子,未必不能谈。”3v4Al2

  说完,魏白步履踉跄地朝家的方向走去。3v4Al

  等几乎快要见不着身影时,树林里又回荡起他的声音:3v4Al

  “他日你若为父,与我,也没什么不同。”3v4Al1

  ————————3v4Al

  爹呢?3v4Al

  令左顾右盼,没见着爹爹的身影。3v4Al

  春晚已经结束了,村民们各自回了自己的家,反正今夜注定无眠,大街小巷都还有孩子的吵闹。3v4Al

  两个兄长和小村负责清理舞台,令想取回自己的宝贝剑,这才发现老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3v4Al

  “小村,看见我爹了没?”3v4Al

  村长停下手中的动作,瞧见是令大人,摇了摇头:“魏公早先便离开了。”3v4Al

  “啊,什么时候。”3v4Al

  “不知,魏公只交代我做结束总结。”3v4Al

  奇怪。3v4Al

  令拽了拽小望的衣袖。3v4Al

  “干嘛?”望一脸怨气地丢下扫帚。3v4Al

  “爹呢?”3v4Al

  “我怎么知……你说什么?”3v4Al

  “咱爹去哪了?”3v4Al

  “走。”望反过来拽住令跑路。3v4Al

  “你急什么,爹又不会走丢,估计只是回家了。”3v4Al

  “也是。”3v4Al

  望慢下脚步,见不到爹也是常有的事,为何现在慌乱了?3v4Al

  “我回去问问麟青竹,”令跃上房顶:“你去村头找找。”3v4Al

  “好。”3v4Al1

  两人分开行动,令几步便跳了回家,门口坐着黍。3v4Al

  “在门口守夜呢?”3v4Al

  长女站在墙上打趣,可妹妹抬头,满脸忧色,心里也是不由得一沉:“怎么了?”3v4Al

  黍摇头:“不知道,只是,总觉得心里不舒服。”3v4Al

  “爹爹回来了吗?”3v4Al

  又是摇头。3v4Al

  令开始慌了,跳下去一把推开卧室的门:“我爹呢?”3v4Al

  麟青竹睡不着,正趴在窗檐赏月,见她一副慌乱模样便漫不经心打量了几眼,但这一打量,自己的心也一悬:3v4Al

  “你剑呢?”3v4Al

  长女背后,平日里爱不释手的黑剑没了踪影。3v4Al

  “被爹要走了,说是,说是……”令哆嗦着嘴唇。3v4Al

  天空突然一暗,村北响起一道惊雷。3v4Al

  没有思考,令当即跃出窗户朝北方奔去。3v4Al

  麟青竹愣了几秒,心抽了两下,怔怔自语:“骗我。”3v4Al

  随即也跟着赶往北方,可人的速度自是跟不上岁的,令很快没了影子。3v4Al

  因为月亮和星星一起消失,路途昏暗不清。3v4Al

  令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大脑是空着的,回忆曾经,好像每次出事都是这样。3v4Al

  在京城这么久,相安无事。3v4Al

  荒村一年,便已成如此。3v4Al

  是谁的错呢?3v4Al

  跑着,跑着,天又明亮了。3v4Al

  令停下脚步。3v4Al

  不远处的黑暗缓缓走来一道人影,步履蹒跚,艰难,而缓慢。3v4Al

  双腿一软,像是失了力气,长女瘫跪在地,姣好的面容扭曲成一团,想哭,但哭不出来,嘴巴不停地抖,就好似嗓子被谁掐住,只得发出“啊”,“啊”的嘶声。3v4Al

  从身下的黑布靴,到下身滴血的衣摆,再到上身的半黑半红的衣衫,一点点地,他步入月光下,直到黑暗再也盖不住那一头如霁的银发。3v4Al8

  魏白轻轻拥住女儿。3v4Al

  “没事。”3v4Al1

  “爹,只是头发白了点而已。”3v4Al67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