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界最宁静的角落
衬衫和短裙绝对不适合在密林中行动里穿，在树林里穿行了又两个小时的都莉珂如是想。43CkM
已过了野蔷薇绽放的季节，但它枝桠上的木刺依旧恼人，在少女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添上淡淡的划痕。43CkM
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丽洛特，都莉珂越发觉得这个女人的心理完全不可预测，难以捉摸。43CkM
又同行了一段距离后，持续的安静被丽洛特的声音打破：“前面有关卡，记得我的话吧？”43CkM
前方的林地里，一圈简易的木条栅栏围起了去路。还有数名全副武装的奥利西斯帝国军人。其中一名军官的服饰与其余人略有不同，已看到了她们二人，用手势示意她们上前。43CkM
这是都莉珂初次见到帝国军人。这些士兵身穿银黑配色的军队制服，所戴的制式军帽上配有帝国军队象征——利剑鹰鹫徽章。从衣服缝隙能看到他们的制服下穿佩了软甲，腰际则悬挂着长剑短刀。他们或是中等身材，或是魁梧高大，显然都经受过长期的身体锻炼。仅仅是站在那里，带来的威慑力就令都莉珂心跳加速。43CkM
若是身份暴露，自己肯定赢不过这些士兵。丽洛特大概也不愿与这群职业军人为自己起冲突。可想而知自己的下场会很悲惨。不安的都莉珂低垂着头，不敢与军官的眼神对视。43CkM
丽洛特率先上前，从外套侧口袋里掏出一张证件，呈到那名做手势的军官面前：“我是隶属于魔术协会的丽洛特.萨维托斯。现在我接到协会的紧急命令，需要去弗奥利那。”43CkM
军官接过证件，与丽洛特比对确认后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视线转至低着头的少女身上：“这位呢？”43CkM
“她是我的助手。”丽洛特冷静地应答道，同时摘下都莉珂头上的遮阳帽。43CkM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军官完全信服。这名四十岁上下，长着鹰钩鼻的男子反复打量着都莉珂的身形面容，询问道：“这么年轻的助手？”43CkM
军官手托下巴，面露难色：“年龄、身高和目标相符。丽洛特女士，如果不能说明她身份的话，我恐怕没法让你们一同通过。”43CkM
丽洛特却不慌不忙，用意味深长的笑容回道：“原来如此……是荒郊野外遇上我们俩弱女子，又看我家姑娘标致，想收点过路费？”43CkM
周围的士兵们泄出一阵嗤笑。而军官则有点慌神，连忙摆手道：“不……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按章办事而已。”43CkM
丽洛特瞬间恢复了冷淡严肃的神情，厉声道：“那就别碍事。纠缠不清延误了命令，后果会很严重！我也是行动参与者，你们不是有探测魔力的仪器吗？拿出来对着她测一测不就知道了？她根本没有魔术回路，不可能是我们要找的那个魔术师。”43CkM
军官被丽洛特态度的突变震慑到，随即招呼下属取来了仪器。它长得很像便携指南针，一只鸡蛋大小的玻璃圆盒里有一根指针，盒里装有精密的数式回路。遇到魔力反应，指针就会开始偏转，精度很高。43CkM
都莉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可是有魔术回路的魔术师！即便不启用回路，难免会有轻微的魔力逸散。一旦魔力被仪器捕捉，自己的身份立马暴露！43CkM
她下意识地想避开，却被丽洛特的拽住手臂。眼看军官拿着仪器已经走到自己身前，都莉珂绝望地闭上了眼睛。43CkM
然而，她预想中随暴露而来的骚动并未发生，现场静得出奇。43CkM
十秒后，军官的嗓音响起：“确实没有魔力反应。好吧，你们可以通过了。”43CkM
少女还没反应过来，丽洛特就已经把遮阳帽罩在她的头上，遮住了她惊讶的表情。43CkM
丽洛特向军人们摆了摆手，随后牵着都莉珂穿越士兵打开的栅栏出口，顺利通过关卡。43CkM
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士兵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赞叹刚才那名灰发少女惊人的美貌，有人倾慕那名赤发女性的凛然风采，还有人咒骂着莫名其妙的上级任务，只期待能赶紧离开这荒郊野岭，回到城市的酒吧里享受啤酒，再和女人共度良宵。43CkM
有惊无险的渡过难关后，都莉珂手摁胸口，尝试着尽快恢复平静。43CkM
“现在你是我的所有物，我自然不允许其他人夺去。”丽洛特一撩额发，继续解释道，“我用离法暂时熔断了你全身的魔术回路。现在你的回路被阻断了，自然发不出魔力，也用不了魔术。”43CkM
丽洛特继续叮嘱道：“今天入夜前，你不要尝试启动回路，那样会对你的回路造成损坏。等晚上，离法失效，你的回路就会自然恢复。”43CkM
少女点了点头。通过关卡危机后，她对丽洛特的信任增添不少。如果没遇上丽洛特，她想独自闯过军人把守的关卡怕是极其困难。43CkM
尽管有些恶趣味、难以捉摸，她觉得丽洛特或许是个可以依靠的对象。丽洛特虽然嘴上说着“你是我的所有物”，但对待自己时却展露出了温柔和善意。这点都莉珂体会得到。43CkM
相比之下，“家园”里的雷纳、巴特则是真切地把自己当作实验品。43CkM
这同样意味着荒无人烟。两人沿着林间道走了一个半小时，只遇到了一个徒步的游人。一路上别说村庄，就是一间小木屋或茅草房都没有见到。43CkM
眼看着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丽洛特感慨说：“看来得露宿了。你昨天是怎么过夜的？”43CkM
“那么你还得再凑合一晚……或者两晚，最多不出三晚，应该就能到弗奥利那。”43CkM
户外过夜的条件实在艰苦，还好都莉珂不是矫情的女孩。听完丽洛特的话，少女立刻问道：“该做些什么准备？天暗以后，再收拾准备可能会太晚。”43CkM
“今次我没带露营装备，只能就地取材了。你说得对，差不多该准备起来了。”43CkM
首先是寻找一处合适的位置：最好居于高处不会渗水，有林荫遮蔽不会受到阳光直射。最好还要距离干净水源地、食物获取地近一些。43CkM
选定合适的位置后，需要收集材料，比如木柴、树枝和苔藓。丽洛特将这些任务交给了少女，自己则取出背包里的物资，将绳索挂在两根树干之间，搭建简易帐篷的框架。43CkM
除了搭住处，其他要做的事也不少：生火、消除痕迹、设置防护。至于食物和饮用水倒是有现成的。43CkM
丽洛特倒是不担心都莉珂逃跑：以那名少女现在的状况，独自逃跑无异于自寻死路。她不认为对方会愚蠢到那种程度。43CkM
但她确实担心那段“契约”会在自己逃跑后，给予可怕的惩罚。都莉珂对魔术的认知有限，明白魔术领域复杂高深。一部分“契约魔术”具有很强的约束力，甚至会给违约者降下死亡的惩罚。43CkM
现在那名协会执行者并未对自己显露恶意，而自己对外面世界的规则一无所知。协会正在追缉自己，由此看来留在丽洛特的身边，接受她的庇护才是最合理的选择。43CkM
她心想着，弯腰捡起一截干木头，放进充当容器的遮阳帽里。43CkM
少女踩着最后几缕夕阳回到了营地，将兜在遮阳帽里的枝条、干木柴簌啦簌啦地抛到空地上。她收集的材料数量属实不少，足够熬过今晚。43CkM
“我们艾格莱尼人，多少都会点野外生存技能。”都莉珂挤出一丝笑，心中却是略有苦涩。43CkM
时间所剩不多，她们立刻开始着手搭顶棚。依托树木和岩石，丽洛特已用绳索搭好了帐篷框架。接下来需要在框架之间填充树枝、树叶，在地面铺上干草，还不能忘了生起篝火。43CkM
随着简易营地的完成，她们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此时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宁静的黑暗笼罩了诺森林地。43CkM
现在是夏季，白天的诺森天气还略微燥炎热。而夜晚降临后，气温降得很快。都莉珂这身衬衫短裙的保暖效果几乎可以忽略，寒意立刻将她包围。她只能尽量凑近篝火，瑟缩身躯延缓体温下降的速度。43CkM
望着少女那瑟瑟发抖的模样，丽洛特意识到自己以恶作剧心态准备的衣服，给都莉珂造成了困扰。丽洛特随即起身，将自己的长风衣脱下来，随手披在都莉珂背上。43CkM
焰光点亮了都莉珂的侧脸。同昨日相似的火光和热度，但是却有着异样的温暖。少女将风衣裹紧了躯体，不知怎么的，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43CkM
接着，丽洛特开口道：“都莉珂，说说你的故事吧，我想听听。”43CkM
少女轻轻颔首，开始了讲述。出于担忧，她没有详细讲述有关艾格莱尼惨剧的事，只说自己来自一个艾族人的村庄，很小的时候就被魔术协会强行送到“家园”里生活。在“家园”里，工作人员为她编织了虚假的身世、家庭，将她哄骗在那里生活。43CkM
然而她知道：“家园”的目的不过是诱骗她，企图从她身上获取艾格莱尼人代代传承的秘术——魂法的知识罢了。发现温和方法不奏效后，他们甚至开始采用催眠、药物等方式强迫自己供出魂法的秘密，为此不惜摧毁她的身心。43CkM
意识到这点后，都莉珂策划了这次逃亡计划，直到遇上丽洛特。43CkM
讲述期间，丽洛特听得极为专注。等到都莉珂结束讲述，丽洛特的眼神凌厉起来：“你的故事听起来很离谱——可考虑到某些魔术师的恶劣品性，倒也有几分可信度。”43CkM
“字字如实，我可以发誓。”都莉珂认真地看着丽洛特的眼。43CkM
丽洛特捋动着耳边的发绪，喃喃道：“真是这样的话……还真不得了。”43CkM
首先，虽然委托内容是常见的追缉类型，但追缉对象的资料却非常模糊，只讲了年龄性别，外形特点，会用特殊的魂法魔术而已。关于家族身世、魔术领域、为何出逃这些常规的背景资料一概不知。43CkM
其次，作为常规的追缉任务，事务局没有通过正规渠道派发任务，而是私下找丽洛特委托。这种委托形式更常见于一些不可告人、灰色领域的隐秘任务。但按道理，追缉叛逃魔术师是事务局执行者的分内职责，没有必要避讳。43CkM
除非这位对象的身份特殊，导致任务的内容不那么“干净”。而都莉珂的说法恰恰印证了这点：无论如何，用诱骗、催眠和药剂等手段对付这样一位无辜少女，实在是有些超出丽洛特的底线。协会的高层估计也知道这事极不光彩，因此采用私下委托方式开展搜寻。43CkM
魔术师干这种事不算奇怪。说到底，魔术师是一群钦慕于神秘知识、追求自以为是“真理”的离经叛道者。正因此，不少魔术师缺乏对社会规则、道德规范的基本尊重。43CkM
与丽洛特所知道的干出惊天恶行的魔术师们相比，都莉珂的经历也仅仅是不光彩而已[1]。43CkM
与此同时，丽洛特对眼前这位身世凄惨、容貌娇美的少女，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她暂时相信，自己带着都莉珂出逃是个正确的选择。43CkM
而接下来要如何庇护都莉珂，可能得伤点脑筋了。虽然事件不光彩，但从出动执行者、赏金猎人乃至军队这点看来，那些协会高层背后的势力相当深厚。想从这些人眼皮底下全身而退，需要费些工夫。43CkM
不过丽洛特身边恰好就有这样的例子，而且她们就在弗奥利那城。到时候与她们见一面吧。丽洛特心想。43CkM
其后的时间，她们谈论着各样的话题。都莉珂稍稍卸下心防，丽洛特也讲述了自己的事。43CkM
按丽洛特的叙述，身为执行者，她的日常工作便是接受魔术协会事务局的任务。任务委托包括调查、追踪、探索等类型，有时也会处理一些脏活。因为工作内容的关系，她需要长期在帝国各地奔波，一年里住在家里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43CkM
接下来，丽洛特打算让都莉珂暂时待在自己身边。任务要求去哪，就让都莉珂跟着自己到哪。43CkM
她们都不是健谈的性格。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话题逐渐竭尽。于是二人便静静地坐在篝火边，无言沉浸在诺森的夜色中。43CkM
今天本是个晴朗日子，可到了傍晚，云层开始逐渐加厚。等到夜幕降临，只剩胧月在空中留下一抹黯淡的光晕。43CkM
丽洛特用手环过屈起的双腿，静坐仰望着漆黑的夜空，遗憾地摇了摇头：43CkM
就在这时，都莉珂静静地站起身，青魂魔眼也悄无声息地开启：靛青色的魔纹渗入她右侧眼瞳的深处。都莉珂将左手抬起，她的魔力透过魔术回路浸透了附近的空气。43CkM
原本仅显现于灵魂世界的白色魂体被少女的魔力所环绕，得以展现在现实世界中。无数的幽魂散着微光，在夜幕之下浮动，恰似繁星。43CkM
星空映入了丽洛特的瞳眸，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美得像是梦境中的景象。43Ck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