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血流漂杵【4482】
艾蕾娜·坠月，曾经客居溪木城的布莱都尼亚姑娘，轻轻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柔软的四肢，让自己在长船艉楼甲板上铺的貂皮镶边的丝绸床上待得更舒服些。3sBht
她觉察到坐在案桌前的黎明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从他热切的眼神中她也意识到了丝质长袍将她优美的线条展露无余。3sBht
因此她骄傲地微笑着，将大部头的书籍放在腿上，准备在太阳落山前吸引更多的注意。那太阳就像一轮金色的唱片将光芒洒在海面上，让她感到眼花缭乱。3sBht
这个骄傲的法娘勾了勾手指，用略带柔软的声音说：“黎明，介意辅导我一下吗？”3sBht
“哪种辅导？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黎明离开了桌面上的海图，大笑着走到艾蕾娜的床旁。3sBht
他脱下了叮铃作响的锁甲，然后解下了内部的武装衣，只剩一件象牙色的丝绸衬衣、一条极其宽大的印花皮腰带，那腰带有一个巨大的金属皮带头、一条鲜艳的血红色明亮丝绸长裤。3sBht
所有宽大的服装都遮掩不住他的强壮与高大，以及那火焰一样的澎湃活力。3sBht
这野蛮人正直勾勾地盯着艾蕾娜的柔软腰带，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3sBht
“当然是……一起辅导啦~”那女孩轻声吟唱着，随后有紫色的光芒闪过，艉楼船长室内的门便死死合上。3sBht
从溪木城劫掠来的金子足够这世上大多数的人过上安稳的生活。在城里购置一幢豪宅，甚至是府邸，将自己关在高墙深院后，将剩余的金子堆在宝库内，每天数着这些金子度日。3sBht
亦或者是来到城外，建立一座庄园与城堡，蓄养农奴或是佃农，过上衣食无忧的平稳生活。3sBht
即便是法师这类需要烧钱的职业，这些金钱也足够他们在一个陌生的国度花销许久。3sBht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一些人的身体中天生就流淌着不安分的血液，向往暴力与杀戮，或是冒险与激情。3sBht
黎明就是一个这样的野蛮人，来自寒冷的瓦肯海姆，来自大海，来自另一颗蓝色的星球。3sBht
而艾蕾娜原本以为自己应当只是个居住在象牙塔中研习魔法度日的高塔法师，可在第一次远行冒险后，她认知并拥抱了自己心中那种对自由与激情的憧憬。3sBht
她原以为自己是一个能够适应秩序、稳定与文明的女孩，但现在她的心中已经住进了一个野蛮人。她对野蛮已然毫无成见，反倒开始与那野蛮人一起鄙夷起了文明的软弱。3sBht
他们带着大袋的金钱，购置了一艘快船：单桅横帆、十五对桨，有着铁木弯曲的坚固龙骨与横梁，红心木拼接的鱼鳞状蒙版，一根红松木制成的带韧性的桅杆，挂上了深沉漆黑的帆。3sBht
这艘船有着纤长的船身，以优美的弧度从船首过度到腰部，又收窄回船尾。它由船侧而非船尾的舵引导，推进力主要由宽大的厚丝绸船帆提供，而在风平浪静或逆风的时候则三十名摇橹手驱动。这艘轻快的船有着惊人的航速，能够追上海上航行的任何船只。3sBht
船首有着坚固的撞角与结构承受海浪与剪力的冲击，船首与船尾各有一颗狰狞的黑色龙头高昂，又分别雕刻了一名强壮的武士高举利剑与一名智慧的法娘手持魔杖。3sBht
黎明喊这船是“斯盖德战船”，有时又喊它“德拉卡”，说这也是“龙船”的意思。他将这艘极其坚固的龙船命名为“海妖号”。那是任何水上讨生活的人最惧怕的一种怪物。3sBht
这艘船没有下甲板，吃水极浅，能够轻易驶入河道内部。因此它也是开放的船体，唯一能住人的船舱只有黎明与艾蕾娜那座用轻质材料建立的艉楼。3sBht
龙船是维京人们勇气和力量的象征，因它欠缺的船舱使得人们长期航行及夜航时容易落入海中或被冻死。只有在天气极端恶劣时才会撑起遮风挡雨的天蓬。3sBht
三十米长的战船配备了三十名摇橹手、三名水手、一名舵手、三十名战士，一位船长与一个法娘大副，可谓人员齐全。3sBht
这艘战舰平稳地向南驶进，天气也仍然晴朗。横帆降下，长桨收起，依靠着水手拉着帆来提供动力。3sBht
月光坠下，船首及船舷上缘华丽的雕刻正与月光交相辉映。3sBht
然而有一名水手扯起嗓子打破了这个夜晚的静谧：“船长！大副！海平面上有一艘船！”3sBht
没过太久，船长舱门便被粗暴推开，衣装整齐的黎明挎着弯刀与长斧走了出来，随后跟来的是艾蕾娜·坠月。3sBht
月光坠落在她的脸上，就像她的名字那样。只是她的脸还是粉红色，而非那种比象牙还要白皙的常态。3sBht
“在哪儿？”那名高大强壮的船长大声咆哮着，似乎有点恼怒自己的兴致被打断。3sBht
一支单筒望远镜从水手那递到了他的手中，朝着水手指的方向一看。3sBht
很快，豪爽的笑声便传遍了这片海域，盖过了船帆的呼啸声。“哈！一艘商船！今天的海面会被我们的龙骨碾成红色的！开上一桶蜜酒，配一点餐食，让我们全速前进！”3sBht
这群暴徒在桅杆顶部挂上了鲜红色的三角旗，接着唱起了号子。六十多个雄壮男声凑在一起，令舟旁的浪花都感到恐惧。3sBht
三十名摇橹手拼命地摇着船桨，风帆放到最低，由两名水手使劲扯绳。今晚的风刚刚好，从船尾一直呼向船首。这风将船歌吹向了他们的目标，让那艘商船恐惧地扯满了帆。3sBht
那是一艘双桅帆船，但是并不轻快。宽腰大肚，吃水不浅，装满了货物，甚至还挂在了外头。那绝对是一艘适合在深水中航行，而无法行至浅滩与河流的海船。3sBht
像这样一艘帆船，即便将风帆扯满，也比不过黎明这艘标枪一般的斯盖德战船。他们玩了命地扯帆，将希望寄托于信仰的神祇，可他们的神祇今夜无暇眷顾他们。3sBht
“弓来！”那又高又壮的壮汉呼喊道，立马就有两名武士抬着沉重的强弓重箭跑到黎明身前。那弓臂的粗壮堪比床弩，重达数十斤，被黎明一握，却像是狩猎轻弓一般。3sBht
“海妖号”的船长攥住了那支堪比长矛的劲箭，轻易搭在了弦上，大喝一声，那反曲的长弓便被拉成满月，却蓄而不发。3sBht
艾蕾娜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魔杖，在空中划了几下。那劲矢就燃起了熊熊烈火。“走！”黎明怒吼一声，三指松开，长矛似的箭矢便拉起令人心惊胆颤的尖啸声而去。3sBht
像是一颗火流星，却带着极其尖锐的啸声，那箭矢转瞬之间就追上了试图逃亡的商船。那东西径直刺穿了主桅杆上的船帆，紧接着又凶狠地钉在了桅杆上。3sBht
火焰猛然炸裂，施展在箭上的咒语瞬间引燃了羊毛编织的帆，又将本就岌岌可危的主桅杆炸成两截。这艘商船的速度猛然一滞，随后像是撞上墙似的缓了下来。3sBht
“冲锋！”黎明再一次怒吼道，水手长垒起战鼓，摇橹手们奋力划桨。他的座驾就如同射出的箭矢一般，在海面上飞蹿着冲向猎物。3sBht
夜晚的大海冷酷无情，海风也喜怒无常。前一刻还在身后的顺风，下一秒便扭转为正面铺来的强风。那帆船近乎停滞下来，劲风也将他们的恐惧与焦糊香味一同送到了黎明面前。3sBht
“收帆，摇桨！”那船长怒吼着，甚至亲自来到了帆前，两手一扯，帆便猛得卷了起来。3sBht
即便没了船帆的助力，“海妖号”仍然如同那商船上水手们的死兆一般冲了过去。3sBht
“伙计们，起来！”模糊的吼声从风声中流了过来，“拿起你们的武器，在这些混蛋扭断我们的喉咙之前，给他们点儿厉害尝尝！卑躬屈膝在‘海妖号’的面前毫无用处，在他们登船之前，我们只能再划一百尺！”3sBht
“响箭！”黎明大喊道，又有船员送上了一根头部异常蓬大的箭矢。搭箭上弦，附上魔法，第二发箭矢带着海妖歌唱般的摄心尖叫突向了那艘双桅帆船。3sBht
明亮的月光为黎明带来了战果，他那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箭矢准确地钻入对方船长的心脏处，将他振奋人心的演讲截断。那箭将整个活人钉在地上，箭杆打颤，接着猛然炸裂。3sBht
火焰撕碎了商船船长，也点燃了船舵，再无人可以掌控航向。绝望中，水手们丢下了他们的麻绳，抓起他们的武器。3sBht
这种举动很英勇，却毫无意义。在“海妖号”撞上他们的船之前，他们只能全体齐射一次。因为无人掌舵，商船漫无目的地漂流。3sBht
箭雨落了下来，却只刺中了一个船员。挂在舷上的圆盾护住了大部分人。3sBht
黎明扔掉弓与盾，站到了异常高大的船首，左手拽着铁环，右手搂着艾蕾娜。他高喊道：“全体抓紧！”接着他们的钢铸船首便撞上了猎物的船腹。3sBht
船员们七歪八扭地，又迅速站了起来，挠钩嘎吱嘎吱地便咬住了猎物的船舷，长板搭在两船之间。一个勇敢的水手越过横栏，半空中就撞上黎明的弯刀，从躯干处被切断，上身和下肢分道扬镳。3sBht
接着这野蛮人吼出了家乡的语言，第一个跳上了登船板，自下而上冲上了商船的甲板。3sBht
他穿着巨蛇鳞片制成的白色铠甲，锁甲与武装衣出自邵莎最好的工艺，重靴与护胫分别来自华纳海姆与科特威，他那顶沉重的眼睛盔则来自他的家乡瓦肯海姆，四周挂着巨蛇的鳞片。3sBht
这个高大的战士一站稳脚跟就迎上了六把弯刀，但这些武器一碰上他的白甲就打滑，而他的弯刀轻易切过四具人体。这野蛮人又一把抓住了一个敌人的脑袋，向着另外一个人狠砸去。3sBht
这仅仅只是他刚越过横栏。“跳帮，勇士们！”他怒吼着，身后架起了更多登船板。但下一刹那，无数的弯刀与棍棒就向他打来。3sBht
只是那些矮小的蓝胡子闪米人根本不是高大野蛮人的对手，他们的剑无法刺穿他的铠甲，他们的棍棒只能在空气中发出呼呼声，而他的剑却一路高歌死亡之曲。3sBht
舷缘留下一具具残肢断臂，他像是一只狮子，硬生生逼退了商船的反抗者。3sBht
在这混沌的打斗中，黎明压着敌人前进，瓦肯海姆人的战意在他的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他劈裂他们的骨头，碾碎他们的胸腔，斩断他们的四肢，扯出他们的心脏，捏碎后甩在甲板上。3sBht
当其他的武士登上船舷时，这里已经成为一座血肉模糊的恐怖屠宰场。3sBht
这个战士之王的浴血的壮举鼓舞了他们，矮小许多的文明人们也忘记了自己曾经的种族，高吼低呼着冲向了那些回想起死亡恐惧的水手们。这个时候，寒冰却悄无声息地堵住了逃亡者的道路。3sBht
当敌人们在恐惧中颤抖喘息时，黎明的脚边已经堆满了残破的尸体。他提着滴血的剑，四肢护具上淋着粘稠的鲜血。但那身白色的鳞片铠甲却一尘不染滴血不沾，哪怕墨水都不能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3sBht
商船上的闪米人水手们已经抛下武器抱头投降了，这使得这个海盗首领大感无趣。他只是挥了挥手，便让手下们砍下了他们的脑袋，接着冲入下甲板的船舱内，掠夺，并将一切剩下的海员屠杀殆尽。3sBht
黎明自己则揽着登上船的艾蕾娜一同走向艉楼的船长舱。3sBht
闪米人有着与大部分海上人一样的古老迷信，认为女人绝对不能上船，因为那会给船上带来不幸。3sBht
事实上黎明手下的船员们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这些来自布莱都尼亚、科特威、邵莎和考再克的文明人原本都是这么认为的。3sBht
但艾蕾娜是黎明的人，并且这些一样矮小的文明人不仅完全不是黎明的对手，甚至都不是艾蕾娜的对手——哪怕这个法娘不抽出她的魔杖施展咒语，她腰上那柄轻快的侧剑一样能够切开他们的手腕，刺穿他们的心脏。3sBht
当黎明砍死了第十三个挑战者，艾蕾娜刺死了第四个时，便不会再有人敢反对了。3sBht
他们甚至不敢去多看那个法娘，哪怕她穿着长袍戴着尖帽，袍下的身材前凸后翘，婀娜多姿。3sBht
那些蓝胡子的闪米人的全军覆没说明了没有女人才会召来真正的不幸。3sBht
现在这个法娘就紧紧依偎在黎明的怀里，毫不在意这个壮汉滴血的臂铠将猩血落在她的白袍上——它们一触碰到袍子便落到甲板上。3sBht
她白皙的肢体与苍白的肌肤让黎明的心脏强烈地跳动着，战斗时的暴怒与爽快所释放掉的激情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瓦肯海姆人的心头。3sBht
他迫不及待地要将这艘商船掠夺一空，再带着艾蕾娜回到自己的船舱，继续辅导她学习古老文明的神秘语言。3sBht
然后鲜血染红了那片深蓝色的水域，水手们与仅有一名倒下的海盗尸体被抛向了成群浮游的鲨鱼，其他人扛着异域的货品、美酒与财宝回到船上。抓钩被解开了，商船无声地沉入这片猩红色的海中。3sBht
当战船从红色海域驶入波光粼粼的蓝色海洋深处，将漂浮的血沫与鲨鱼甩到后头，天上的明月才羞愧地藏入黑云后头，将狂热的时间留给声音只进不出的艉楼鸳鸯。3sBh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