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旻坐在灶旁边，伸出双手烤火取暖，虽然他根本不冷，但他的心情却有些泛寒。4356t
屋外电闪雷鸣，雨水大得视线都无法穿过空中，“哗哗”的吵极了，但也安静极了。4356t
“暖和么，我也来烤烤。”那个陌生青年毫不客气地坐下，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那是一张英俊却微露狂妄之色的笑脸。4356t
躺在床上休养的肖平声音有些虚弱，但是他没有死去，反而像大病初愈那样虽然憔悴，但是面上却有一种欣欣向荣的红润。4356t
肖平终于能勉强起身，肖旻连忙扶着他出去到屋前，又搬张凳子坐下晒着太阳。4356t
此时鸟兽也饿了许久，各自出了巢穴觅食，一时间山谷间满是兽吼鸟啼，但又很快安静了下来。4356t
肖旻不安地问父亲：“父亲的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吧，战野先生真的治好您了？”4356t
数日前，那位名叫战野的青年突然出现，奇迹般救活了肖平。当时肖旻哭到昏倒，因此也不见这人用了什么解毒药。4356t
肖平犹豫着点了点头，他那天活过来其实和战野说了许多，但过程绝不称得上愉快。4356t
“那人总给我一种恐惧感，好像我生来就见不得此人，虽然惭愧，但父亲……”4356t
肖平摇了摇头，道：“他提了救命的报酬，要你和他到别处待上多年，你于情于理难以拒绝。”4356t
言语间，父子二人眼中皆是失落，别离不过咫尺，分隔难以忍受，共同生活了十年的父子突然分开，这两人哪个心里不难受？4356t
“前几日儿子照料不当，父亲遭了许多罪，我实在不孝。”4356t
他心想父亲危难那日，苦痛难当，其中也有自己照顾不佳的问题，这几天心里一直想着，如今终于说出来了。4356t
“好孩子呀，你想太多了，你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孝顺，父亲给你讲个以前见过的事吧。”4356t
“我当年的同僚曾在赶考时收到姥姥病重的信。他的父母连忙赶去，没想到姥姥竟奄奄一息。后来了解到原来是子女照料不好，老人的背上满是淤泥肿泡，许多地方溃烂流血，就连床也染红了许多。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位老人育有六子，从小悉心照料都读过书，除去嫁得最远的同僚母亲，五子所距不远……”4356t
他皱紧眉，又回忆了一下当年兄弟脸上恶恨的表情，继续说了下去：4356t
“想起来了，那时老人有两个儿子，因为财产土地闹得不可开交，还差点动起手。剩下三个女儿也各自推脱，幸亏同僚父母赶忙到了，好好照料才干净了些……”4356t
“没有办法了，最后同僚去见了姥姥。无奈姥姥的性命当时已经回天乏术，卧在床上动不了身，眼睛不到半睁，却怎么也不闭。瞳孔不似人疼痛时直翻白眼，而是全然变得灰白，灰暗着脸嘴里喃喃要外孙好好的……”4356t
肖旻捂紧嘴，满脸悲伤，难过地呜咽问：“这姥姥真的逝去了吗？”4356t
肖平叹息着点头，遗憾道：“是，遗体烧了，灰比云霞都要白净，想是一生行善、悉心教子，躯体也如灵魂般清明透彻。”4356t
谁知肖平长叹一声，紧抿着嘴，然后才哑哑着说：“死在战场上了。”4356t
肖旻不说话了，他没想到世上竟有这般难过的往事，不是存在于故事和戏曲中，而是像刀刃一般存在于生活里。4356t
这下，他才信了父亲说自己孝顺是真，但也难免更在乎父亲的安危了。4356t
肖平也看出了孩子眼中的温情，欣慰说道：“别人六子，自身伤病却连净身都无人看管；我家一个十岁孩子，同样父母病重却不愁衣食起居……若非蛇毒厉害，要命的鬼怎能过了你这一关？”4356t
肖旻忍不住一笑，心里温热，忍不住道：“生多不如生好，没想到人竟也是在精不在多。”4356t
“说得对，你以后找了姑娘，如果生了孩子定要教得似你这般好，否则老无所依，还会生事。”4356t
听了这话，肖旻心里幼儿调皮念头一动，突然坏笑道：“如果我以后生事，父亲会不会不认我这个儿子？”4356t
不料，肖平并无窘迫，反而端正了近日卧床蓄了胡须的脸，认真说道：“不会，我这一生一定对得起你和你母亲，这是我在你出生前向你母亲承诺的。”4356t
此言一出，却叫肖旻羞愧不已，只恨自己怎么逞了口舌之瘾，居然说了怀疑父亲的话。4356t
肖平没注意到儿子难堪，只是细细想着，忧心告诉肖旻：4356t
“山林生活的能耐我都教你了，比起此处反而是人群间更难让你立足。以后做事一定长个心眼，别对人家的话全信了，父亲不在你多加小心，万事先考虑你自己，但见了他人危难也要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出手相助，记得了吗？”4356t
“那就好，接着是要多学，不一定是书上的，只要有用的就记着，保不齐何时救你一命——还有，一定别去平水。”4356t
肖旻一听“平水”二字，心里不禁痒痒，不过碍于父亲在跟前，也点头答应了。4356t
顷刻间，山谷间忽的狂风大作，太阳消失不见，二人正奇怪着起身收了凳子，一回头就看见战野倚在门口，正抱胸微笑地看着这对父子。4356t
肖旻微惧，不知道这位奇怪的先生是否听到了他们说的话。4356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