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场的其他人自不会让骏鹰如此顺利地说下去，柯卡帕克便又在这个节骨眼上率先发难：loAsh
“乌萨斯使节所言令在下收获甚大，但我仍有疑惑之处……如你所言，共和国不同于旧帝国，不再依赖对外战争，可为何你们依旧攻入了卡西米尔，重创征战骑士，兵临大骑士领城下？我没记错的话，还是作为统帅的你亲自主导了这场战役。”loAsh
“阁下刚才的言辞的确是非常高明，不过这是关心如何消弭纷争的讨论，而阁下曾是乌萨斯的军队统帅，战争的主导者。”一名大炎军官也提出了质疑：“这是否会让你的话语显得缺乏说服力？”loAsh
这两句话瞬间招致了一轮对骏鹰不利的窃窃私语，他环视周遭，太傅和魏彦吾依旧是一脸冷峻地注视着自己，重岳则露出了既疑虑又期待的神色，似乎想要看自己怎么应对。loAsh
“我必须阐明，我所参与的乌卡战争是一场保卫我乌萨斯共和国的卫国战争，而不是侵略战争。”loAsh
“1097年11月，卡西米尔主战派秘密勾结帝国残党，四个征战骑士团以演习为借口深入乌萨斯共和国境内，妄图里应外合，帮助残暴的旧帝国政权重掌乌萨斯，这是乌萨斯和卡西米尔官方的共同记录，可以随时前去查看，玻利瓦尔使节阁下。”loAsh
“我自是清楚这一点，可是阁下随后深入卡西米尔境内，对征战骑士赶尽杀绝，也是事实。”loAsh
“请各位注意一个简单的问题，在卡西米尔与我国作战并遭遇失利的过程中，他们有没有提出断绝与帝国的盟约，承认乌萨斯共和国为合法政权？”loAsh
“那么非常显然，卡西米尔一直是以入侵者和帝国同盟者的身份与我国作战，若我等只是将其从国土上暂时驱离，那么一旦我们准备和帝国军决战，起视四境，则征战骑士又至。”loAsh
大炎的军官和兵部官员对视一眼，他们深知骏鹰言中之理，一旦两方战争开启，除非敌人投降，放虎归山无异于自寻败路。loAsh
伊斯塔利接着道：“即便我们为了追击敌军短暂攻入卡西米尔境内，卡西米尔任何平民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两国领土最终维持在战前水平，三国盟约签订后，乌萨斯一直谋求乌卡二国的和平发展。”loAsh
“莱塔利亚对乌卡的商贸往来间发挥了牵线搭桥的作用，两位女皇对维持三国长久和平信心十足。”阿尔图罗恰如其时地接过话，顺便给了骏鹰一个勾人的眼色：“这一点我可以证明。”loAsh
“至于刚才那位大人所言，我的确曾在乌萨斯军中任职，我知道该怎么打赢战争，这并不代表我喜欢战争。”loAsh
“为了打垮对外扩张、对内压迫的旧帝国，建立并维持一个和平发展的新乌萨斯，战争是这一政治诉求的最终手段，而达成这一点之后，我选择辞职卸任。”loAsh
重岳蓦地问道：“你既有和平之心，也有远大的抱负，何以不继续担任军队统帅，或者辗转政坛，一样可以身居高位吧。”loAsh
伊斯塔利淡然笑道：“有政治抱负和留恋权力是两回事，我一向主张国家机构应当服务于人民，若我自己贪权，其他同志也效仿我的做法，政权便有腐化之虞。”loAsh
殿内传来了不同的声音，部分人开始对新乌萨斯的政治制度表现出兴趣，也有部分人认为骏鹰不过在展示自己的高风亮节，而唯有崇德候李建生道出如此话语：loAsh
“激流勇退不失为一种智慧，想不到阁下年纪轻轻便懂得这个道理。”loAsh
伊斯塔利和李建生隔空而望，这是在南桂、滇池一带声名鹊起的黎博利将领，他是句芒的上司，前一日就整合派的事和自己交流了几句，看上去三十五六来岁的样子，一对青色的双眸沉静如潭。loAsh
“刚才探讨的内容大都基于政治层面，在下一介粗俗武夫，更希望了解你对战争的看法，如何?”loAsh
“你刚才说自己知道怎么打赢战争，在战功卓著的你看来，战争的胜负取决于什么？”loAsh
突如其来的提问和如何消弭纷争的主题几乎背道而驰，伊斯塔利微微敛眉：loAsh
“决定战争胜败的变量非常复杂……若是像刚才那样做一个笼统概述的话，决定性因素是双方的综合实力，经济、工业、政治模式；到军队作战的层面，在到达战场之前左右胜负的是补给；到达之后，左右胜负的则是指挥运用的能力。”loAsh
骏鹰嘴角浮出一丝浅笑：“当然，这得建立在交战双方都没有超乎常理的战力，若其中一方甚至双方都拥有巨兽级别的战力，上述条件就需要重新斟酌了。”loAsh
这一次，众人在体味这番见解的同时，将多道目光投向了重岳、令和辰。loAsh
李建生拍手道：“鞭辟入里的见解，我曾听闻，阁下既是军队的指挥官，也会亲自披挂上阵，以自身强大的战力扭转战局。”loAsh
伊斯塔利答道：“我的确会将自身也纳入战术的一部分，亲临最前线也让我能更好地了解战局，下达指令。”loAsh
“不仅如此，看见统帅和他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你的士兵们也会备受感染，士气大振，从而更加接近获得胜利。”loAsh
“无论胜利与否，保护士兵和部下，尽可能减少他们的牺牲，本也是我作为指挥官的责任”，伊斯塔利淡然陈述，“我不会只是看着士兵舍生忘死地奋战，自己却借口指挥缩在最后。”loAsh
李建生和身边的句芒对望一眼，骏鹰这番言辞暗藏锋芒。loAsh
柯卡帕克在一旁笑道：“阁下以一人之力在战争中充当将领、军师、指挥官、战士，靠战争立下的功勋怕是一间屋子装不下。”loAsh
骏鹰皮笑肉不笑地瞄了萨卡兹一眼： “功劳属于每一个战士，我只把自己看作战士们的一分子……我希望这句话对阁下参与的玻利瓦尔内战有所帮助。”loAsh
见伊柯二人又要展开偏离话题的唇枪舌剑，太尉使了个眼色给魏彦吾，魏彦吾又朝旁边使眼色……最后，博士在接到陈晖洁的眼神后，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loAsh
“……各位，我们今日的论题是如何消弭彼此的纷争，若各位借此机会大论战争之道，岂不和论题背道而驰？”loAsh
阴恻的笑声响起，博士等人循声而望，却是来自另一边的阿波菲斯：loAsh
“在漫长的历史中，纷争与和平本就是一体两面，伊斯塔利阁下能推翻帝国，为乌萨斯争取到和平，也离不开坚船利炮，不了解纷争而只是叫嚷着要消弭纷争，是天真而无知的体现……”loAsh
斐迪亚冷不丁地扔出这些言辞，不屑地瞄向罗德岛的几个席位：loAsh
“对于连战舰战都没经历过的人，很难说对真正的纷争有所了解，若只是跟着作战小队打打闹闹，还只能缩在后面让他人庇护，那还是乖乖闭嘴比较好。”loAsh
瞬间，阿米娅、煌、陈晖洁和霜星等人对阿波菲斯射出一道道满含怒意的视线；殿内其余众人，包括炎晓风和太傅都对斐迪亚面露愠色；而萨尔贡大使只是怡然自得地饮了口茶，瞥了瞥同样眼中含笑的柯卡帕克。loAsh
“该死的臭蛇明摆着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姿态，可这番歪理正中博士和罗德岛的‘要害’，博士仓促之间也不好反驳，伊伊……”loAsh
缪尔赛思的低语传入耳羽，她同时轻轻扯了下自己的衣袖，伊斯塔利会意点头，正欲开口驳斥，又一个清朗的男声率先传来：loAsh
“这话也说得不对，伊斯塔利阁下先前已经阐明，他们开启的战争是为了推翻贪婪好战的帝国压迫者，而据我等所知，罗德岛的朋友长期以来也投身于追求和平的战斗——此为义战，无论是战舰战还是别的什么形式，只要满足这一点，都可以摆上台面探讨。”loAsh
句芒大方起身，望了眼博士的方向，也给伊斯塔利递去了眼色：loAsh
“李将军之所以向伊斯塔利阁下问询关于战争的问题，也是希望考察这一点，进而做出判断。”loAsh
博士也不料之前曾对己方不利的句芒会突然帮自己说话，此人立场暧昧，自己最好还是在旁边静观其变。loAsh
这位“黎博利”微微一笑，接着道：“刚才各位已就战争方面的话题发表了高见，在下极少参与战事，就不在这方面献丑……我的观点是，科技的发展和应用也足以成为消弭纷争的因素。”loAsh
“举个例子，像伊斯塔利阁下提到老百姓的温饱，若是通过遗传学改良出适应恶劣条件的农作物，便可很大程度解决这个问题”，句芒比划了一个手势，“更重要的是，科学的发展可以改善工业，促进经济，大幅提升对资源的利用率。”loAsh
地母点头道：“师弟言之有理，力学和材料学的进步会令移动城市的开发和扩张将走上新的台阶，切实提升每个人的生活质量”，听老上司如此发言，工部官员也表示赞同这个看法。loAsh
“在这种情况下，社会制度会因生产力的变革而发生适应性改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会自然得到提升。”loAsh
句芒一边说一边笑着瞥向伊斯塔利，骏鹰便也点头发言：loAsh
“同意句芒天师的看法，大力发展科技，对科研人员给予最大程度的优待，也是我们乌萨斯共和国的基本国策之一。”loAsh
“听昨日阁下对天灾的解析，阁下似乎也有参与过科研？”loAsh
“勉强算是吧”，伊斯塔利笑了笑，“虽然刚才说了这么多政治和军事方面的观点，比起政客、军人，我更喜欢科研人员，也更乐意和学者们打交道。”loAsh
听到这番话，殿内众人又一次议论开来，罗德岛众人也有些发愣，霜星和塔露拉冷冷地注视着他，知晓命运科技和红标集团的博士并不感到意外，而他身边的缪尔赛思则笑吟吟地忽闪着金眸。loAsh
“对国家和社会而言，军人和政治家都是不可或缺的角色”，伊斯塔利摆手道，“不过，对文明的发展有更实质性助益的，当属科学研究者，句芒天师和地母天师都已经用实例说明了这一点。”loAsh
“真想不到能得到阁下这番赞同”，句芒笑呵呵地应道，“我以为阁下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loAsh
伊斯塔利回以一笑：“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是个实用主义者。”loAsh
“不知你在这份外交官的工作结束后，有没有兴趣再次投入科研？”loAsh
“工作方面还得遵从委员会内同志们的安排，就我个人而言，我一直有参与科研的兴趣”，骏鹰露出狡黠的神色，“最近刚好想要涉猎生态学，之后有闲暇，还请句芒天师不吝赐教。”loAsh
两人这阵愉快的交流被太傅和魏彦吾看在眼里，他们同时注意到一边挂着不明显笑意的崇德候李建生，二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是一凛。loAsh
感觉到精灵又微微扯了下自己的衣袖，伊斯塔利转眼对上她不满的视线（呵，你是觉得我教不好你，这就另觅名师了），他连忙眨两下眼（句芒哪里比得上你，生态学我只认缪缪）。loAsh
骏鹰和句芒的发言就此结束，之后又有不少各界人士站起来发表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看法，不过众人的关注点还是场面上的几股暗流，虽是论战，但互相之间的敌友站队愈发分明，在立场的表达上也逐渐不加掩饰。lo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