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斯垂德安详地躺在地上。3v14u1
莉蒂西雅歪歪头，望着穿得跟黑乌鸦似的执行官——长得很结实，古铜色肌肤，生得一副自由奔放的浓眉大眼；胡子没刮衣服没洗，连纽扣都只扣了一个。3v14u
苏格兰场的人就偏好这种纯粹的黑，活似家里闹了丧事一样——但能把制式警服穿成地痞流氓的款，只怕也是独一家了。3v14u
少女思索片刻后在一旁就地蹲下，双手合十闭目祈祷：“安息安息。”3v14u
“……小姑娘，我还没死呢——你就不能等到我闭眼吗？”3v14u
雷斯垂德有点怀疑自己的人生——本来以为是个人形的「怪异」，结果居然是个人类——不仅是个人类，瞧着弱不禁风的一个小姑娘，竟然挥着拳头冲过来，一拳就把自己干飞到了二十米开外。3v14u
一个能把自己打飞二十米的小姑娘还能算得上是人类吗？而且她之前是不是当着自己的面死而复生了？连炼金子弹都没用？3v14u
莉蒂西雅从怀中摸出一块金色怀表，举着摇了摇：“先生，您知道这是什么吗？”3v14u
“少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就是掏出根金条老子也……”3v14u
感觉到对方似乎并没什么敌意，雷斯垂德勉为其难撩起眼皮瞟了一眼——3v14u
纯金的表盘上雕刻的鸢尾花开到荼蘼，奢华而典雅；连表链都是纯金铸造的环扣，像是一道金色河流泻落在少女纤白如玉的手腕上。3v14u
在黛茵，「金色鸢尾花」象征着独属于王室的无上尊荣。3v14u
“隶属于王室的苏格兰场执行官，对享有第一顺位继承权的皇室成员使用致命武力——某种意义而言，你大概也许的确是死了吧。”3v14u1
莉蒂西雅施施然道：“但我可以饶你一命——起来帮我找辆车，去查特沃斯庄园。顺便给后头躺着的那个倒霉蛋叫医生，她穿书……不，她神经病发作昏迷了。无论她醒来说什么，都别在意。”3v14u
雷斯垂德眼皮子一动——听公主殿下这口气，似乎并不准备惩罚自己？3v14u
他其实想好了许多借口：譬如当时天色暗没看清啦，譬如世界各地都出现了人形怪异啦……但无论哪个，估摸着回去都免不了挨上一顿“大记忆恢复术”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对公主殿下使用炼金子弹。3v14u
——最好的结局是行政休假，最差的结局是因公殉职。3v14u1
躺在地上的执行官先生当即顶着两个肿胀的熊猫眼满血复活，一招兔子蹬鹰就从地上跃起，向着莉蒂西雅单膝行礼：3v14u
雷斯垂德找来的是一架精致的两厢马车——在蒸汽机车当道的今天，马车这种东西已经成了贵族老爷们青睐的稀罕货，价格那是相当不菲。3v14u
但坏就坏在，通往查特沃斯庄园的路横穿了北部峰郊区的旷野，并不算太平整。车厢就跟浪里的小船一样时不时颠簸一下，波浪起伏。3v14u
魔女小姐嬉皮笑脸：“真是难为他了——但很显然，执行官先生马屁拍错地方了。”3v14u
莉蒂西雅深呼吸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理了理有些纷乱的发丝，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3v14u
但见效甚微——涨红的脸色毫不掩饰地出卖了少女此刻的难堪。3v14u
魔女小姐难得的贴心：“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条在油锅里翻腾的鱼，我看着都心疼。”3v14u
小祖宗这一张嘴说话差点害得莉蒂西雅前功尽弃——少女一口气吊在喉咙里，险些就要哼哼出声。3v14u1
「破晓歌：每天破晓时分，你无法被杀死，但所承受的痛苦超级加倍——痛苦即是欢愉！」3v14u
原先以为所谓的“痛苦超级加倍”只是受伤时会更疼一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少女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它生效的方式竟然是直接拔高自己的感知！3v14u1
眼下这马车仅仅是略微颠簸的程度，对于自己来说却像是有十个捕鼠夹在狠狠夹自己的屁股！这还不算……3v14u
莉蒂西雅终于忍不住，嘴角溢出了一丝细碎的呻吟——连头皮都跟着发麻，泪水涟涟。3v14u1
“你的嘴是漏壶吗？你真该庆幸，我是一个雌性魔女。”魔女小姐幸灾乐祸：“不然你大概会羞愧致死。”3v14u
“当然，”魔女小姐故作惊讶：“你怎敢假定一位魔女的性别？”3v14u3
莉蒂西雅默默在心里数着数——从上马车开始大概三千多秒，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这种异样的感觉终于结束了。3v14u
少女浑身淋漓水溢，靠在座椅上嘴唇一张一合，活像一条搁浅的鱼。3v14u
「破晓歌」持续了足足有一个小时——莉蒂西雅甚至觉得，它再长一点都可以叫早餐歌、午睡歌或者别的什么歌了。3v14u
——瞧着莉蒂西雅似乎没事了，魔女小姐破天荒的主动冒出来搭话。3v14u
“直接隶属于黛茵皇室的暴力机构——原本管辖对外贸易中的间谍案，这几天超自然事件频发，他们就被拉来当苦力了。”3v14u
“难怪那黑衣服对你马首是瞻——那蒸汽梭又是什么？”3v14u
“蒸汽驱动的空天作战兵器，黛茵人的骄傲。”莉蒂西雅有气无力：“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3v14u
“如你所见，我对近代的新奇玩意一无所知——我只是一个被关在阁楼里的可怜魔女。”3v14u
莉蒂西雅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正想着补救说些什么，马车却猛然停下了。3v14u
莉蒂西雅如蒙大赦，推开车门——少女略过了脚下的踏板和一旁雷斯垂德的搀扶，凌空按着裙摆一跃而下，像只轻盈的猫一样落地。3v14u
扬起一片灰。3v14u1
这一连串动作看得一旁的雷斯垂德眼皮一跳：以一位王室成员的身份而言，这是极其不符合礼仪的。3v14u
——难怪这位公主殿下鲜少露面，却能做到“美名”远扬。3v14u
雷斯垂德正在心里暗搓搓诋毁着，没想到面前的少女冷不丁问道：3v14u
“是的，殿下。我正考虑要不要申请调去前线大展拳脚。”3v14u
出乎雷斯垂德意料的，公主殿下没有对他的一片忠心表示赞赏：“三天之后，世界将和千千万万人一同灭亡——与您的家人好好告别吧，先生。”3v14u
难道所谓的「怪异」真的已经蔓延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但即使是这样，眼前这人身为一国公主，怎么可以说出这种丧气话？3v14u
不对，明明眼前这个少女刚刚才解决了「女公爵府」……3v14u
他下意识反驳：“殿下，可我们还有蒸气梭，许多士兵还在为您而战，您不该……”3v14u
莉蒂西雅嗤笑一声，粗暴地打断了雷斯垂德的幻想：“没用的——它最大的作用并不是保护民众，而是使民众相信自己正在被保护。”3v14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