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我与老师两个人分别不自觉吐出口的半句话巧合一样地相互拼合，但我跟他的关注点似乎有所差别。归根到底，在基沃托斯，居然真的还存在能够补全光环的方法？我并不是没有看过凯撒那边的资料，但他们也只是很单纯地认为，既然反光环战斗部能够“消灭光环”，那么逆向工程就理应可以“生成光环”而已。但，补全光环……？43DG5
说到底，虽然涉猎依然不深，可在我接触到的任何神秘研究或者神秘技术的研究当中，光环的完整性本身就是这套理论体系不可动摇的大根基。相关理论倒是讲述过光环动态变化概念，尤其是时间上的循环特例。但在那套理论中，那种光环的任何一个状态实质都属于可以被规则描述的完整性表达，而我的这种“明显存在完整图案，但却从未被完整表达”的状态……43DG5
补全光环？……非得要用这种可怕的方式，才能补全我的光环？这样的话，我——我……43DG5
自从老四在这里登场之后，他就不断地在为我们带来各种难以置信的情报。依然没能将“实在化的恐怖”和“补全光环”之间的联系建立起来，我甩了甩头发，打算直接反驳这种荒谬理论的可能性。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的老师却像是想到了什么：43DG5
“实在化的恐怖……神秘的具体化、恐怖的实在化、崇高的客观化……”43DG5
“正是如此。继承了数秘术遗产的，自然不可能只有你一个。”43DG5
转过身，缓步走向老师，老四重新背起手，一举一动中带着些许的轻蔑：“而如今，作为具体化神秘的最典型标志，反光环战斗部的获取已经失败，耗费长久时间积攒下来的样品被销毁，生产线被拆除，资料全被封存加密，凯撒那边的研究进展则完全不值得期待——更何况，他们竟然恬不知耻地要求祝工成为人体实验对象。至于，客观化的崇高？呵……总不能为了让房间开阔，直接敲掉承重柱吧？”43DG5
在距离老师两三步的位置上停下，他盯着面前的大人：“所以，如你所见。为了解决机器人的困境，为了补全祝工的光环，我所能走的路，就只剩下这一条了。”43DG5
“你这是在怪我，”冷哼了两声，老师瞪了过去，“没有把反光环战斗部，拱手相让吗？”43DG5
“当然不，这是你的立场。引导学生的成长，救赎学生的痛苦，实现学生的心愿，相信学生的可能。”言语中带着浓浓的嘲笑，老四的视觉传感器闪烁着奇怪的光芒，“夏莱的，老师的，大人的义务，对吧？”43DG5
语气一转，他的声音陡然提高：“那为什么，偏偏祝工，就要受到你的忽视呢！？”43DG5
像是一头受刺激的公牛，老师对于这句话表现出了极强的反应。似乎是下意识想要直接扑上去跟老四扭打在一起，那些塑料扎带被极限般拉长，却最终未被挣断，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深深的青紫色勒痕。尽管如此，他的声音却是逐渐降了下去：“我！……我没有。我……祝工她……”43DG5
“你没有。哈，你没有。”言语中的笑意蕴含着愤怒，老四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出来，“那么，在她被新能源开发部陷害，在几乎毫无希望的修罗场中苦苦寻找着解决办法，甚至将把自己出卖给凯撒当作后路的时候，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有任何帮上忙的地方吗！？”43DG5
“——那就放任你在那边受苦吗，祝工！？甚至到了现在，都是一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43DG5
用力一挥手，老四打断了我的话。他的身体居然在因为激动的情绪而颤抖：“他是呆子还是傻子！？面对其他学生的时候，那种超强的行动力跑到哪里去了！？过去了这么久，他连新能源开发部的要求都没听说过！我一个完全与数秘术没有接触过的外人，都已经找到了补全光环的道路，他这个本就与那些人关系密切的、受他们尊敬的‘大人’，居然从未想过这些事！？还是说……”43DG5
恶狠狠地，他再次转过头，盯着老师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你还要狡辩，说自己对于一切都不知情！？对于神秘的具体化、恐怖的实在化、崇高的客观化，完全不知情！？你敢这么说吗！？你有什么脸，来说种话！？”43DG5
老四的怒吼在这间“囚室”中回荡着，就连我都因为这份宣泄而出的忿懑而震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等到回声渐渐消失，他摇了摇头，降低的音量中依然蕴含着那种杀之而后快的意味：“现在，知道我为何会对你如此愤怒了吗，夏莱的？”43DG5
“你从未正视过她。你只会怀揣着肤浅的蜜语、表面的关心和苟且的小心思，在她身边打转。哪怕真相就摆在你的面前，解决她痛苦的钥匙就握在你的手中，你也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像你所珍爱的，与你一丘之貉的那些顶着环的学生们，对机器人所做的事情一样。”43DG5
“你从来没有为她真正着想过。也从来都不想去这么做——”43DG5
“够了。”终于恢复了过来，我立刻制止住了老四这难看的情绪宣泄，“别在这儿丢人，老四。别拿你的自以为是来揣摩我的感受。”43DG5
尽可能高傲地昂起头，我果断地下了结论：“我根本不需要别人来解决我的痛苦。枌生祝不需要，明白吗！？至于需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张嘴要的！！”43DG5
伸出舌头润湿了有些干燥的嘴唇，我有些心疼地瞥了一眼貌似已经一蹶不振的老师，又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言语的对峙上：“皇帝不急太监急，你的这些指责根本没有意义。我们不如回到正题上来：”43DG5
你没有错，老师。不要伤心，不要自责。你一点儿错都没有。不要听他在那儿胡说八道。43DG5
“在进行了这一切之后，在补全了我的光环之后，你——民兵，又打算做些什么？”43DG5
“心思细密如你制定出的计划，总不会，就此终结吧？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43DG5
显然，这种交谈策略是有效的。不知道带着怎样的情绪，老四终于停下了那些对于老师过分有效的攻击，转过头看了看我，回到了最开始的全息屏幕之前：43DG5
“……在千年科技学院为自己一手打造的死亡蜂群的攻势，和针对千年塔的定向投毒策略下，这场突袭会彻底瘫痪千年自治区的防御体系。回路中的有人因素彻底消失之后，只需要恰当使用一些从黑市购入的廉价EMP武器，那些自律式无人战斗集群便会自行瓦解。在这种情况下，‘民兵’的部队可以轻易控制或切断这片自治区的大部分对外通信，而在其他同胞加入之后，完全占领关键性的埃里都地区、千年塔和工农业区，获得全基沃托斯最强的生产能力，就只会是策略和时间问题。于此，我们便可以彻底扼住基沃托斯的咽喉，与其余学院势力建立起恐怖平衡，把她们逼迫到谈判桌上。”43DG5
随后，他的发声器再次响起了令我震惊到无法理解的言语：“在，拥有了完整光环的，你的带领下，祝工。”43DG5
“请你带领我们，引导我们吧。不仅仅是‘民兵’。还有那些被虚无侵蚀的同胞们。那些丧失了生存希望的同胞们。那些在‘似人非人’的困境中痛苦挣扎、无法被单纯的物理事实唤醒的同胞们。请一直目睹了一切，思考了一切，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拼命挽救着一切的你，救赎我们吧。”43DG5
不知道他按动了什么，吱吱呀呀的，一个暗格慢慢打开，伸出来的平台上，放着那只哲子和千年学院的大家，所制造出的机械臂。43DG5
“我们将会为你献上加冕用的完整光环。为你佩戴上这包含着各种心意的手臂。为你献上这即将改头换面的千年自治区。而，请你——”43DG5
“真诱人。”在猛然间清醒之后，我突然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这样一来，我不仅能拥有自己心心念念的光环，朝思暮想的右臂，还能有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千年工业体系？真正完全体的枌生祝哎，真让人期待。别说液体发射药了，黑洞发生器我都能给你造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43DG5
笑声持续了一分多钟，直到我感觉有些累了，开始喘不上气。低下头，挤掉眼角的眼泪，我磨了磨牙，“呸”地一声，朝着老四的方向啐了口唾沫：43DG5
“……既然如此，你至少应该当面站出来，跟我们对峙。而不是用这种，贵到要死的质量化全息投影，老四。”43DG5
……他们当然需要我。以“民兵”的体量，想要彻底控制千年自治区，还是太过自大。他们想把我当成招牌，彻底诱发工农业区的机器人暴动。这么解释的话，之前跟优香一起去工厂调研的时候，听到的那些指指点点也便有了出处：为了今天，这些人怕是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对我，对“枌生祝”的“造神宣传”了吧。43DG5
老四的身形晃了晃，那极为耗电的强拟真技术便由此彻底剥去了一层外皮。模糊的全息投影中，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43DG5
“用来骗过我和哲子，证明自己的光环被补全了，而且能装上机械臂。”43DG5
“听起来真是可悲。”笑容中，一丝苦涩涌上我的心头，“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两个，变成了需要这样相互欺骗的关系了？”43DG5
“说不定，从最开始就是吧。最开始的开始。”这样说着，他的声音里染上唏嘘，“……可惜，我还是没办法完美地进行我的计划。否则在这个时候，在你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一切都会木已成舟才对。何苦于这样，连为你补全光环，都需要你本人的同意。”43DG5
这句话之后，房间内的沉默持续了很久。老四还是那副谁都看不透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说服自己接受现实，还是继续思考着下一步的动作。吐出一口气，我动了动脚踝，开始尝试着把鞋跟磨利，以便于之后或许可能的，用鞋跟切断老师手上的扎带。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金属门忽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咣”的一声变形了。43DG5
“啊。”点点头，在门被完全撞开之前，我听见老四说，“他来了。”43DG5
冲进来的是一个手持突击步枪的巨大机器人，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个双持冲锋枪的西装少女。看到老四的全息投影，她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直到墙壁上出现弹孔：“……啧，全息投影……”43DG5
“……老师！？祝！？”同样对这出奇的重逢感到惊异，上下打量了一遍这里并确认安全，优香连忙冲了过来，“等下，我马上就放——”43DG5
挺直了身体，老幺——或者说，隶属于凯撒下属警备公司经济犯罪课的课长五号与老四的全息投影对上视线。良久，后者点了点头：“三哥果然又在扯谎。他说，你们已经跑了，而且他更换了道路……”43DG5
“他没有扯谎。但，跑出去求援的只有戒野美咲。我留在内部接应。她成功把援军带回来了。”看了看正在为老师剪短塑料扎带的优香，五号说，“而且，是根本想象不到的强力援军。后续还在路上，四哥。投降吧。”43DG5
“……你们怎么都喜欢让我投降。”老四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不耐烦，“我不会像三哥那样骂你叛徒，老幺。可还没搞清楚情况的你，根本没资格说这种话。”43DG5
“总之，祝工，待在这间工事里是绝对安全的，饮水和食物也足够。就算你不同意我的提议，也请你珍惜生命——至少，是珍惜那边的，老师的生命。”强硬地略过了五号的话，老四转头，对着我说，“至于我……”43DG5
“既然小节无保，私德不全，我便还有大事要成，大义要申。”43DG5
停顿了一下，他像是放弃了什么，声音中的沧桑感愈发明显：“……无论如何。无论如何。……祝你幸福。”43DG5
对于我的问题充耳不闻，如同之前宣告行动那样，老四重新拿起了对讲机：43DG5
“口令：时日曷丧，与汝偕亡！”43DG51
我的话显然不再有成功向他传递的可能性了。在全息投影关闭的同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从通风管道窜出，立刻便与原本就处于警戒中的五号交上了火。在突击步枪的声音近距离交织片刻过后，发动进攻的白发少女与五号互相用枪口指着对方的头——43DG5
“……你不应该到这里来。这不是你该回的地方。”似乎有些头疼，五号按住了额头，“你应该回到圣三一去，白洲梓。你又一次放弃了选择。”43DG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