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意识也已经在舒适的疲惫中获得了充足休息。在反复登上的欢愉巅峰冲刷过后，就算没有彻底抛弃或遗忘肩负之物，至少那些尖锐的棱角也都被暂时打磨光滑，不再时时刻刻划蹭着神经。身体中几乎被折断的芯得到了相当的满足，从躁动不安中平息了下来，唯有红肿的部分跟随着心脏一起跳动着，带来少许的疼痛。43e7y3
理论上，两人同睡在一张单人病床上应该会很挤，但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体太过小巧，将我们同时承载下来的这张木板床，竟有种刚刚好的感觉，而枕边人那略微沉重的、能直接吹到鬓角上的呼吸，还带来了麻醉一般的不理智舒适，让人觉着这样挤在一起，简直太棒了。43e7y
以后买床倒是省钱。……也不对，万一我还在发育期呢？所谓的“以后”，还是少讲为妙。43e7y
撑起上半身的时候，手掌所触碰到的那道刺刀的痕迹，让我的心理再次萌生出了愧疚感，可伴随着动作而从双腿之间冒出的“咕啾”声，却足以让人破罐子破摔，并在随后跌入窃喜与自责的反复循环。把身子坐正，摸了摸发出了声响的、小腹以下的那个部位，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张还在熟睡且执拗般地朝向我这边的脸，叹了口气：43e7y1
病房还是那个病房，但跟几天前睁开眼睛的时候，确实大不一样了。飘窗上洒下的那一汪月光没有半点儿影子，清澈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心里的弦被轻轻拨动，我转身下床，一步步走进月光中，让它肆意地泼洒在这初生般光滑的身体，和瀑布一样泼洒的白色长发上。在飘窗上侧身坐下，看着天边明亮的满月，我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但并非想要将其摘下，反而有种……43e7y
是说，就算要和这轮玉盘比美，我其实……也不差，对吗？43e7y
这过分自恋的念头着实引人发笑。若是真被人知道了我会这么想，肯定会被嘲弄很久。43e7y
识趣地把手收了回来，我按住翘起的嘴角，转过头，重新看了一眼这暂时只属于两人的房间。水泥的地面上，那斑斑点点象征着占有或是被占有的白浊标记从飘窗一路延伸到床边，就像是什么小动物的脚印。视野再往上移动……啊。43e7y1
“……醒了？”看着已经坐起来的他，我缩起身子躲闪了一下，感觉有些害臊，“……直勾勾的，看什么呢？”43e7y
“看月亮。”笑容里同样带着害羞，他低下头，“……月色真美。”43e7y
“……啊。”明显是瞟到了我直起腰，端坐起来的动作，他的眼神飘忽不定着，不敢直视这边，“……看你。你真美。”43e7y
能够轻松漂在空中的言语和思绪，也不过就这么两句而已。调情般的小打小闹之后，察觉到那不可避免地、在沉默中攀延而上的愁绪，我改变了侧身而坐的姿势，提起脚尖，把双腿也放到飘窗上，那头长长的白发，却正巧能当成小毯子：“……抱歉。感觉像是以这种方式，逼你妥协了一样。各方面都是。”43e7y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摇摇头，他依然不敢直接看过来，“因为知道你接下来的话，我是肯定应不上的，才只能……”43e7y
抱住腿之后，贴到了膝盖上的脸颊感受到了一点冰凉：“其实，我早就想到了会发生这种事。……第一次醒过来之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如果把咱们两个人放在环境合适的地方……”43e7y
所以，那种态度。那两句话。那所谓的“放血”。除了在深层意识的驱使下，失去控制般的想让一切“重回正轨”之外，说不定，还带着一点害怕……43e7y
他的回答浸透了我未能说出的所思所想，好像我真的变成了一眼就能看透的存在。盯着他的侧脸，捕捉着他眼球每一次转瞬即逝朝向这边的转动，我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肯定柔和得与这月光相仿：“我知道你知道。……我还知道，背着我冲过来的时候，直到今天下午之前，你肯定要疯掉——已经疯掉了。”43e7y
这件事情很好想象。只需要简单地换位思考，在脑海中勾勒一下他的心脏插着一柄匕首的图画，就可以了。……唔，这么看的话，我还真是狠心……43e7y
“我也知道你知道。……所以，我才能听进去那两句话。……虽然好像也没有完全听进去，但幸好没有完全听进去。若藻她……”43e7y
“好啦。你知道，我也知道的。”止住了他的解释，我说，“知道来知道去的。既然全都知道，那就别再知道了。……说到底，咱们两个人，又不是第一天……”43e7y
“是啊。”移动到了床边，他扯了扯带着潮湿痕迹的被单，“……不是第一天了。”43e7y
交谈暂时陷入了令人安心的宁静。再次抬头看去，依然悬挂在天上的那轮圆月，跟那时透过阿拜多斯钟表洒下光芒的天体，应该没有什么区别。……这么想来，尽管默契一向不失，但我和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能这么平和、坦率、直接地，完全不用事先想好需要顾忌什么地，进行交谈了。43e7y
真的，过了太久了。……如此看来，有些东西，背着扛着的时候，千斤之重，可若真的放下，却也不过四两。43e7y
“我说，”主动打破了平静，我这么说着，“……还算舒服吗？毕竟熟练度为零，硬件可能也不算太达标，我姑且没什么自信……”43e7y
这么直接的问题让他的身体抖了一下。咳嗽了两声，他挠了挠头，长出一口气，终于抬起了头，满脸通红地直直看了过来——甚至让我都开始脸红了：“……我很享受。我承认，最开始，只是想让你的自我崩溃停下来。但到了后面，已经是我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事态了……”43e7y
终究还是有些忍受不了这种炽热，我把脸埋在双腿之间，却依然能够感受到那道目光，以及那略微小了一点的声音：“……不然，也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就做了三次。……弄疼你了吗？”43e7y
“还好。”同样降低了音量，伴随着脑海中闪过的体验片段，我逐渐感觉到，身体中的热量又开始渐渐累积。出于抑制的目的，我让声音稍微冷淡了一些，“……那就好。我也很高兴。”43e7y
这似乎造成了什么误解。余光中，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两下：“所以，那不是你的错。我的记忆很模糊，但……”43e7y
终究，是绕不过去的。……我们两人当中，各种各样的……43e7y
这句话的效果比我自己的举措强上太多了。身体涌上的冰冷寒意几乎恰到好处，我看着面前并拢的膝盖，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知道。……又是我知道，我又知道了。”43e7y
虽然没能把他逗笑，但我确实因为这个冷笑话获得了一点快乐。仰起头，凭着这星星点点的正面情绪，我让声音乐观了起来：“你不是已经指出来了吗？那些碎片中的明显矛盾。你曾经的那次死亡，不是我的错……”43e7y
“可是，我，是谁呢？……枌生祝，祝枌生，又是谁呢？”43e7y
这段临时的变奏或许有些不合时宜。就算同样关键，但除了沉默之外，他也不太可能有什么其它回应。这包含着曾经被我用作拒绝理由的问，原本就是独属于我的题，也必然要由我给出独属于自己的解——43e7y
而，眼下，对于我和他的互相而言，能够向对方提出的问题，从来只有两个。各自所需要的回答，也便只有两个。43e7y
第一个答案已经揭示。用安静绕过了横生的枝杈，清幽婉转的曲调，便继续了下去。43e7y
提问有些紧张和大胆，因此回答必然是即刻且肯定的。收了一下腿，我为他在飘窗中让出空地。发觉到他看向了脚趾，我装作无意地让它们敲敲勾勾，一张一舒，带动着投射出的影子来回摇摆：“……虽然不是完全地刻意为之……”43e7y
然后，再次涌上来的叹息感，便又取代了这幼稚的活泼：43e7y
“啪啪”两声，一个锡制的小酒壶，和那个仅存的青釉冰裂纹葵瓣杯，便作为默契的象征，出现在了我们之间，让场景越发接近于旧日好时光，可被经过了时光流逝后的两人，却早与之前大不相同了。一言不发地斟满了酒，他举起杯，却又放了下来。将满盛的摇晃明月向这边轻轻推过来，他上扬的眼神中，带着些恳求和期待。43e7y
“我还是很羡慕其它人的。簇拥着你的她们，不论个性如何，能力怎样，身为真正的学生，总归能找到合适的位置。”43e7y
一阵微风吹散了脚趾边的小小月亮。杯中的涟漪无法停息，无数个碎片在这方小天地中翻涌波动，等待着平静重新降临。43e7y
“……但你的身边，不像是有属于我，这个似假非真的学生的位置。现在，升级成了基沃托斯的蠹虫之后，更是要把所有其他人全都挤走了。”43e7y
倾斜了一点脖子，在倒影恢复之后，我头上那依然没有完整，却如同学生的毁灭倒计时一样的光环，便与明月重叠在了一起：“……真过分啊。那种话，会是哲子教的吗？”43e7y
那么，到最关键的地方了。两个问题相互纠缠，两种答案相互照应。委婉巧妙的话语已经说尽，钢筋混凝土的壁垒被侵彻完全，只剩下了最后薄薄一层的纸张。43e7y
每一个音都带着与心跳相合的震颤。每一个字都随着与呼吸相对的停顿。缓缓将这个问题吐出，我终于耗尽了积累起来的所有勇气，坠入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当中，连视野都开始逐渐变黑。43e7y
……没有事。一切都很好。痛苦已经结束了。我会战胜自己。我……43e7y
听到的回答与心中的准备并不相符。引颈受戮的心态只等来了一阵脖颈的凉风。如此剧烈的落差，让我不由得发出了由语气词组成的疑问。显露出了一丝憨笨，他的笑容沐浴在月光之下，侧脸的轮廓被勾勒出来，如同言语中的决心一样耀眼：43e7y
“我一直都觉着，自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我犯下的错误数不胜数，只不过每一次，都凭借着运气、小机灵、什亭之匣、大人的卡片和最重要的，大家的信任与温柔，将本就应该避免的困难，咬牙克服过去了而已。”43e7y
“而现在，运气和大人的卡片，应该都已经离我而去。学生们所面临的困境，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复杂棘手。若我还像以前一样不争气，只会频繁地辜负所有人的信任，最终连那份温柔也一并丧失了而已。”43e7y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天下却又无不是的父母。但，若是‘父’与‘母’，想必就不会再继续滑落，成为千夫所指且道路以目的独夫了。”43e7y
转过头，他忽然单膝跪了下来，从那个始终握紧手中捏出的那枚戒指，在洁白的月光中，在第二次的告白中，在两个答案的交错相融中，闪闪发亮：43e7y
“请你不要原谅我。请你以绝不原谅我的态度，一直留在我身边，以你自己的想法，纠正我、鞭策我、监督我——偶尔鼓励一下我吧，祝。”43e7y
……必须要说。以他的性格，这并不出人意料。甚至会相当顺理成章。何况我都已经经历过一次类似的场景了。因此，我并不激动，也没有百感丛生，只是感觉……43e7y
盯着那个小小的圆圈看了一会儿，我平静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好。在他不安的眼神中，我向窗外别过头去，同时端起酒杯：“还真是个苦差事。不过……”43e7y
然后。张开手掌，伸递过去。在无名指的指根能够恰到好处感受到被套入的那一刻——43e7y
——扑到他的怀里。唇齿相交的同时，将口中的这份酒与胸中的这份热烈，一齐度过去。43e7y
对不起。我撒谎了。我有罪。我相当激动。我简直……高兴得要飞起来了。43e7y
就算是只在思考中，匮乏的语言已经无法完整地表达我的心情，而这份欠缺便加倍地体现在了动作上。酒水与口水混合在一起，在已经熟练起来的、相互纠缠的舌尖上打转，辛辣的底味中带着令人发狂的甘甜。不仅不舍得分离，甚至不舍得呼吸，舔舐着、吮吸着、推放着、包裹着、轻咬着，借由这条舌头，我用着一切能够表达爱意的手段，心疼地祛除他那因为我的坏心眼而萌发的一切负面情感……43e7y
直到，两人全都要因为完全喘不上气而窒息，才勉强分开。43e7y
“……一个杯子，呼，没法喝交杯酒。只能这么临时替代。”43e7y
看着他同样意犹未尽的眼神，我抬着头，笑着竖起了手掌。一滴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下来，却是跟无名指的闪光一样晶莹。43e7y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永不原谅的，你的恋人和未来妻子了，老师。”43e7y
动作永远先于言语。把我狠狠地抱进怀里，让我被他的体温完全包围，让我耳边净是他的心跳声，像是想要把我揉进身体里一样，老师收紧了双臂：“等结束了……不！可不能说这种话。等天亮之后，就在明天，我就组织婚礼！再也，再也不会……”43e7y
“瞎说什么呢。可不能发这种疯。”立刻行使起了刚刚被授予的权力，我在他的胸口蹭掉泪痕，“各种情况都不允许不说，现在的话，还是停在订了婚的恋人……”43e7y
小鸡啄米一样，一点点哆走他皮肤上的酒滴，我抬起眼，看着他的脸——43e7y
“在最后的那步，你应该得到全部的我。而我，也想要献出全部的自己。”43e7y
“等到我搞明白，我是谁。枌生祝，祝枌生是谁。之后，好吗？”43e7y
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片段。与“枌生祝”，与“祝枌生”，所相通的片段。就在这时，看着我的光环，用手爱惜地抚摸地着白色长发的老师，小声的呢喃正巧道出了我的所思所想：43e7y
……可更不能被忽视的，是覆盖在发丝之下，被臀部摩擦触碰，而重新振作起来的硬挺43e7y
“请温柔一点。……湿倒是……亲了那么久那么激烈……但，还有些肿的。”43e7y
“……我也爱你，老师。”43e7y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