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痴迷、又带着些感动地看着眼前这简单且复杂的轮廓，伊吕波甚至有些不敢下手。咽下一口唾沫，稳了稳心神，她才终于将这份“情人眼里出西施”般的感想吞下，拨开那两三缕的侧发，用手上带着绒毛球的金属杆探入耳屏。lriiM
“很辛苦吧？最近，我这边的麻烦也是越来越多了。”一边轻柔地清理着耳道，伊吕波一边安抚着对方浑身的疲惫，“不过没关系。这里就是用来休息的地方，可千万不要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工作这么累，每天多来几次，每次多待一会儿，我觉着也没什么问题。”lriiM
大腿上传来了有些躁动的触感，就像是被初次抚摸的猫咪一样。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的同时，她忽然萌生出了些许担心，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怎么，弄疼了吗？”lriiM
“……没有。很舒服。”老老实实地说出了感想，被服侍者想要坐起来，离开这个伊吕波用膝枕与采耳精心打造的温柔乡，“但我还是觉得……”lriiM
这几个字的出现让伊吕波的心一沉。带着埋怨和不甘心，她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的一切：薯片、饮料、冰箱、空调、小说、电视、游戏机、沙发、乳胶床、按摩椅、榻榻米，还有今天中午刚刚弄到的，一台老式留声机和几张黑胶唱片。在娱乐性上，这里可能比不过千年的游戏开发部，但要是论放松，这处让她引以为豪的秘藏休息处绝对是整个基沃托斯最佳的选择。可就算如此，却依然无法……lriiM
伊吕波曾经努力尝试着拼凑出真相，但最关键的那片拼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闭口不言的会计与神出鬼没的大姐大，成为了无法逾越的障碍。咬了咬嘴唇，看着即将起身的执拗大人，她最终还是祭出了那个几乎每次都要进行的声明：lriiM
“是祝工拜托我，让我好好照顾你的。……她也希望，你能好好休息。”lriiM
枌生祝没有说过这种话，但她肯定知道我在用这种名义与老师待在一起，并默许了一切；老师也肯定明白，那个人不会做出这种请求，但只要这么说，他就会乖乖接受自己的照顾。lriiM
“不相信的话，我还要来了信物。”看着再次乖乖躺下，但侧脸依然有些犹疑的老师，伊吕波从口袋里拿出了准备好的宝具之一，“……枌生祝的，贴、身、衣、物。这就是她日常的内衣上装，想不到吧？”lriiM
很明显的，老师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过了几秒钟，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苦笑了起来：“伊吕波，在你的印象里，我的形象有这么糟糕吗？”lriiM
“谁知道呢。”如同使用逗猫棒一样在他眼前晃着那两个创口贴，伊吕波眯起眼睛，“是哪位大人，光天化日之下在格黑娜的校门口，趴在地上舔学生的脚啊？”lriiM
将这份礼物甩到老师的脸上，伊吕波闭上眼睛，寻找了一下感觉，然后把嘴唇贴到他的耳边：lriiM
这经过了不短时间观察、模仿和练习而凝炼出的，与枌生祝至少有八分相似的声线与用词果然有效。脸上的表情混杂了明亮与阴暗，幸福与痛苦，在颤抖过后，老师伸出手，紧紧地捂住了心脏，翘起的嘴角漏出些许并不明显的呜咽。心里同样半是喜悦，半是落寞，半是享受，半是悲伤，伊吕波抹掉微笑中的晶莹，再次拿起了耳勺，努力维持着语调，却总归还是出现了变形：“……这次，就放松下来，好好享受吧。”lriiM
这肯定是个陷阱。从最开始，到现在，乃至于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伊吕波都不会改变这个判断。不知道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陷阱的缔造者，那位“坏心眼的魔法使”变出了一扇坚固的大门，用它牢牢锁住了老师的心。在众多察觉到了这扇大门存在的敏锐学生中，她送出了开门用的魔法卷轴，一个在自己这里，另一个则交给了那位委员长。随后，她便躲进了那间不大的仓库，开始沉迷于从天而降的履带玩具和麻醉心灵的透明液体，只留下两个人在门口，无助、彷徨而迫切地解读着那些符文，尝试着念出正确的开门咒语……lriiM
“坏心眼的魔法使”，吗。将我们折磨成这个样子，确实，有够坏心眼的。让人不由得不恨她。lriiM
老师的耳道其实很干净，与他那艺术品一般的耳廓十分相称。这次采耳事实上主要起到的还是按摩放松的功能——或者说，光是让老师能够有些许的时间闭上眼睛，暂时将那些真真假假的东西忘记，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就已经算是最大的成功了。看了一下钟表，意识到时间也差不多了，伊吕波恋恋不舍地捏住了他的耳垂，轻轻摇了摇：“好啦。老师脑子里的那些脏东西、坏东西，全都掏出来咯。”lriiM
……是啊。那些脏东西、坏东西、令人不快的东西，只要掏出来扔掉就好了。老师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地放松，认真地放松，努力地放松，完全地放松。放松到只需要看着我，想着我，感受着我。这难道还不够好吗？无论原版究竟有多么优秀，多么令人难忘，格黑娜的最强车长也是能做到八分相似的情况下，比原版更能让人舒缓下来的存在。其他的事情，全部交给我就可以，肯定能够在方方面面都为你完美地处理好。不要再自责了，不要再痛苦了，不要再思考那么多了——lriiM
——所以，把门打开吧。让我用抚摸和拥抱消除掉那个被铭刻上去的、还在淌血的名字，再用一个轻吻，将她完全覆盖掉，不好吗？……很棒吧？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要把头发染成白色吗？要把皮肤晒成小麦色吗？要编一个一摸一样的蝴蝶结吗？或者说，右臂……lriiM2
没有预料到的反应打断了伊吕波的妄想。红润迅速爬上脸庞的同时，感受着因为那个首发音节而隐隐作痛的胸口，看着老师这恍惚的状态，她放下签子，手指够上准备好的宝具之二，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拿在了手中：“……要喝些东西吗？是好东西。”lriiM
说着，她敲了敲那个锡壶：“你现在，也只能在我这边喝到了。”lriiM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敲击声，老师的神色恢复了一丝清明。很快，坐起身来，他又将刚刚出现的零星真情实感隐藏在了惯例的温柔之后，仿佛还带着一丝没由来的自责：“这可不是学生该喝的东西……”lriiM
“我没说要喝。”夸张地叹了口气，伊吕波打开一罐汽水，“我在问，你要不要喝。”lriiM
把舌头上跳跃的碳酸气泡送下肚，她想了想，又追加了小小的威胁：“如果你不喝的话，我就得全喝完了。这份心意，可不是能随便浪费的。再说了……”lriiM
如同往骆驼的背上放上最后一根将其压垮的稻草，伊吕波的声音变小的同时，带上了些挑逗感：“这只是自言自语。……那个人，就一直在喝。”lriiM
这种狡猾的说辞明显很有效。盯着桌子上的酒壶看了一会儿，老师忽然笑出了声。伸出手去，他掏出了一个精致的蓝绒盒子，将其打开：“祝工她，真的，会喝很多吗？会伤身体的。”lriiM
“自言自语结束了。……我又没说是谁。”把脸扭到一边，伊吕波佯装打了个嗝，“我这边，没有传话或传递近况的职责哦。”lriiM1
被塑形的缓冲垫簇拥在盒子中间，那个用冰裂纹装饰着自身的杯子似乎反射着什么闪光，晃了一下伊吕波的眼睛。把锡壶里的酒用珍惜而细致的手法倒了进去，老师的笑容有些惨淡：“那，我也喝一些吧。”lriiM
晃了晃手上的易拉罐，伊吕波刚刚把话说出口，老师就直接仰起脖子，将杯中酒喝干了。对饮的想法没能成形让伊吕波有些沮丧，但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品下一口碳酸，正当她打算沿着原本的盘算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另一边的情况，却有些失控了。lriiM
看着那个越来越快地为杯子满上，并不停把酒精送入到喉咙里的身影，伊吕波逐渐开始害怕了起来。放下饮料，她慌张地凑到这名大人的身旁：“老师！你喝得太快啦。”lriiM
老师的样子没有任何改变，就连身上的气氛，也依然是那个温柔的、认真的、可靠的、会为学生着想的大人。大门紧紧地闭锁着，以某种强大的自尊与毅力，向伊吕波制造出与往常一样的幻象，只有缝隙中露出的些许鲜红的酩酊，让她不得不察觉到，那些伤痕撕裂开来而产生的痛苦。lriiM
似乎是在含混不清的嘀咕中察觉到了矛盾，老师皱起了眉头，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目光锁定在杯子中微微晃动的平面上，他痛心疾首地抬起头，长叹了一声：“……对不起。让你看到不像样子的地方了。”lriiM
“当然没关系了。”咬住舌尖保持平静，用血腥味提醒着自己，伊吕波笑了，“放松下来，才会不像样子。不像样子，才会放松下来。对吧？”lriiM
“……真不像你说出来的话。”难得的，老师的脸上出现了并非伪装用的微笑。再次拿起酒杯，他慢慢品了一口，表情虽然微微变形，但却稍微有了一丝清爽感，“……这样啊。又被她……她……”lriiM
“就是这样。以后，还要在这里，更多地不像样子才行哦，老师。”lriiM
依然装作没有看到那滴混入酒杯中的晶莹，装作没有感受到胸口逐渐加剧的疼痛，伊吕波身子一倒，直接躺到了老师的大腿上：“心情差的时候，来揉搓一下赖在腿上的红色毛球，不也蛮好的吗？”lriiM
她能感觉到，那只大手悬在半空中停了下来，还差最后一点点的助力。心中涌上一丝窃喜，她用脸蹭了蹭老师的衣服，懒散地翻了个身，再次小声说出了那句已经被验证过了的咒语：“……都说了。是她让我来的。”lriiM
悬在空中、似乎无处安放的那只手最终垂了下去，并未如同伊吕波的预想一般，与自己的身体有任何的接触。如同堵死了大门的最后一丝缝隙，老师含下一口酒，闭上眼睛，仿佛在感受着味道于口腔中扩散的感觉。那份鲜红的酩酊，于此刻，变成了他的独享。lriiM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为了伊吕波，我也要好好放松才行。”lriiM
唉。这次，是因为我不懂酒吗？……有剩的话，偷偷喝一点吧。lriiM
很明确地感受到了又一次的失败，伊吕波的心情有些复杂。愤怒是个并不适合她的词汇，因此她很早就决定，将这份感受命名为“闹别扭”。蜷缩起身体，把膝盖抱在胸前，她让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团红色毛球。没能察觉到的敏感的少女心的，或者是，察觉到了却根本无法理睬的，微醺的大人稍微动了动身体，继续着他那孤独的啜饮。闭上眼睛，伊吕波又叹了口气，动了动脑袋，在大腿上找到了个更舒服的姿势。lriiM
既然失败了，就先好好享受吧。这份安静虽然并不心有灵犀，但至少在此时此刻，老师的温度，是被我独占的。没必要急躁，来日方长。lriiM
这种时候打破沉默的老师有些不解风情。但没关系，心胸宽广的伊吕波可以原谅你。谁让喜欢这种事情，先动心的一边永远是输家呢。lriiM
“让她千万注意安全。五号的‘电子骨灰盒’，差点儿就被抢走了。袭击纱织的，好像是拥有光环的机器人。”lriiM
真喜欢你啊。最喜欢你了。喜欢到，明明知道，明明笃定，这肯定是个陷阱——lriiM
“……而且，哲子恢复了我的虚职。之后，我说不定要用上它。帮我问一问，我……”lriiM
——我也，不得不踏进来。无论如何，无论多少次，也要踏进来。lriiM
“……算了。这也太无耻了。就帮我说一句‘注意安全’吧。”lriiM
感觉有些困倦，伊吕波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别别扭扭、舒舒服服地，她摇了摇头：“不要。……这种事情，不是我的责任。井水不犯河水。”lriiM
要不然，那条忠犬也太可怜了。身为奸猫，也是要有底线的。lriiM
老师好像又说了什么话，但在这次最接近成功的失败中消耗掉所有精神力的伊吕波，被心上人的气息包裹住的伊吕波，已经逐渐倒向了睡梦。在完全睡着的前一刻，她依然在思考着，下次见面前应当做好的准备。要把头发染成白色吗？要把皮肤晒成小麦色吗？要编一个一摸一样的蝴蝶结吗？或者说，右臂……lri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