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准备抵达比萨共和国。”一艘渔船缓慢靠近比萨海域，船上恰好是已经获救的彼得三人。从救起嘉柏丽开始，他们运气似乎变好了许多，先不说海上持续刮北风，就连可口的鱼类不时跳上木筏，甚至是木筏沉没前，恰好碰见了一艘渔船。奇怪的是，渔夫原计划回家，谁知道突然被一群鲨鱼困在这里，直到看见三人一驴落水才离开。437zU
渔夫把遇到的一切归咎于上帝，所以彼得怎会吝啬祝福？一阵白光闪耀，渔夫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海味大餐。437zU
“有多久没有吃人间的食物？”嘉柏丽是这样想，离开天国说不定是新的开始。当她按照人类的习惯向耶和华祈祷，然后伸出手去拿取海扇蛤时，一大一小的手外加蹄子接连闪过餐盘，只剩下仍在盘子里摇晃的贝壳。437zU
“好吧，我试试这条。”嘉柏丽性情情平和，不屑于与他人争抢，把目光放在体型较小的鱼。谁知道彼得把它拿起来放入口中，嘴巴蠕动几下，缓缓拉出白色鱼骨。437zU
“这是虾子吗？颜色很漂亮？”水煮的虾子通体红色，趁热吃有大海的鲜甜，可是奈亚拉托菲斯抢先一步，腮帮鼓起朝大海吐出连绵不绝的虾壳。437zU
“海带应该很美味吧？”无奈之下，嘉柏丽只能更改目标，指尖刚刚触碰装有海带的篮子，驴就张开嘴巴大口咀嚼。437zU
“嘉柏丽你不吃吗？我们能抵达比萨，你出了很多力！”显然，女孩看上去娇小柔弱，但身体充满野兽般的力量。面对奈亚拉托菲斯的询问，嘉柏丽环顾空荡荡的器皿，用指尖蘸一蘸盘子里残留的汁水，放入口中浅尝：“我已经吃饱了。”437zU
“真的饱了，很美味……我很久没有吃到如此美味的佳肴。”对方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嘉柏丽很感动，想起这段时间吃不饱还要昼夜推木筏，并且时刻处在亢奋中的悲惨遭遇，内心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了。437zU
“奈亚拉托菲斯，你快看那里！”彼得指向不远处返回港口的军舰，主桅杆上吊着十多个人。渔夫心疼嘉柏丽，偷偷塞给她一块饼：“那是比萨海军，那些人是海盗。”437zU
此时，北非撒拉逊海盗横行地中海，对沿海城市烧杀抢掠。如果背后有山麓的城镇市民还可以躲进山中避难，而处于沿河平原的比萨人却无处可逃，一开始只能建造坚固的城墙，据守城内。但这样只能被动挨打，所以比萨人改变战略，主动出海迎敌，在和海盗的对抗中逐渐成长为强大的海上民族。437zU
比萨海军多次击败撒拉逊海盗，让他们根本无法靠近比萨所处海域。虽然各国海军打赢了海盗会连船一起夺走，但比萨的船只会模仿海盗的做法，攻打海盗根据地，把抓到的海盗吊在桅杆上，把能抢的东西都抢走。437zU
“他们还活着，难道要残忍的把海盗挂在主桅杆活活晒死吗？”嘉柏丽目力不凡，看到海盗略微起伏的胸膛，也听见微弱的求救。顿时，口中甘甜的面饼索然无味。437zU
“不，怎能如此轻易放过他们，海军会把他们带回港口绞刑。这些伊斯兰异教徒无恶不作，杀害老人小孩和女人，抢劫之后还会烧毁村庄！”想起海盗的所作所为，渔夫毫不掩饰仇恨。437zU
渔船进入港口，彼得牵着瘦驴寻求教会帮助，临走前叮嘱两人：“你们可以四处逛逛，但不要走远。”437zU
随后，身无分文奈亚拉托菲斯对一些炙烤的肉食和水果垂涎欲滴，嘉柏丽拉着他来到偏僻角落，把怀里的羊皮纸交给他：“这是对你救命恩情的回报，你一定要收下！”437zU
虽然只是《死灵之书》的残页，但羊皮卷表面荡漾一层水流般光泽。对着阳光，上面书写的字体似乎还会扭曲、移动，如有生命般组成玄妙符号，似乎被一股力量阻止。437zU
“这是？”奈亚拉托菲斯大惊失色，嘉柏丽表情慎重，语气严肃：“没错，正如你所想，它是很贵重物品的一部分！你必须用生命去守护它，把剩下的残页全部找到，让它重见天日！”437zU
“随身带着它会不会很危险？”奈亚拉托菲斯抚摸柔软的羊皮卷，随着指尖移动，字体还会发光，像是对主人温柔的回应。437zU
“绝对会的！贼人抢劫，别有用心之人的阴谋诡计或者权贵的觊觎，甚至是来自背后的冷箭！你会受伤中毒、陷害导致残疾，精神遭到非人的折磨。甚至把你流放至荒凉之地自生自灭，没有食物、淡水，饥寒交迫，尸体被野狼啃食，最终化为一具白骨……但你不要害怕，更不必担忧，因为我来了，我嘉柏丽用生命起誓会帮你、保护你，乃至达成这一使命！”437zU
“我明白了！”嘉柏丽的起誓让奈亚拉托菲斯神色一凛，没想到自己和彼得一样肩负重大使命，手中轻飘飘的羊皮卷重若千钧。他做出一个决定，把羊皮卷卖给港口的威尼斯商人，一部分钱留着日常消费，另一部分购买刚才想吃的肉食和水果。437zU
“快吃，很甜的！”在奈亚拉托菲斯多翻催促下，嘉柏丽终于用颤抖的手把一颗樱桃放入嘴里，想起天国耶和华和黑法老进行的游戏，原本甘甜果汁只剩下苦涩：“你把残页卖了，我们如何找到下一份残页？如何合成一本完整的《死灵之书》？”437zU
“那么危险的东西让别人拿着吧！多吃点，否则彼得大师和驴回来，你就吃不到了。”奈亚拉托菲斯往嘉柏丽嘴里塞食物，不礼貌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像是寻找能卖的东西，又像是思考她能不能拉车，如果不能干脆也卖给威尼斯商人。437zU
天国众神看着这一幕沉默不语，直到彼得汇合两人前往罗马仍然如此。耶和华看向巨大羊皮卷奖励那栏注解的“已领取”又看向黑法老，开口打破死寂：“您的代言人拒绝了您的补偿。”437zU
“凡人也能窥探真实？”黑法老微微一笑，一位炽天使为他倾倒一杯颜色鲜红的葡萄酒，那位商人还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437zU
“我们去哪里？”在一辆破旧的驴车，奈亚拉托菲斯问出问题，彼得脸上充满怜悯和不甘：“我已把西蒙教长的亲笔信交给教皇陛下，他让我们返回法兰克王国，沿途号召「圣战」！”437zU
“恺撒的归恺撒，天主的归天主”——这是《新约》里记载耶稣基督对法赛利人的训喻。王权与教权本当各司其职，但当耶稣时代过去了一千多年之后，代表“天主”的教士阶层，早已兼并了“恺撒”的职能，罗马教廷的教皇不但是整个西欧的宗教领袖，同时也是罗马城及周边地区的世俗统治者。437zU
君士坦丁大帝将罗马帝国分为东西两半，基督教会也随之一分为二，后来发展成西部的罗马天主教和东部的君士坦丁堡的东正教，双方为了最高教权的归属以及教义上的若干分歧争执不休，关系不断恶化。437zU
1054年，东正教大牧首色路拉里斯与罗马教皇利奥九世公开决裂，东西两大教派从此势同水火，自视为正宗的罗马教会此后历任教皇都以夺回对东部教会的领导权为己任。437zU
欧洲的外部环境同样不容乐观，伊斯兰教势力正值鼎盛，虽然阿拉伯人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但他们的继承者伊斯兰化的突厥人和摩尔人战斗力更强，在小亚细亚和伊比利亚半岛都让基督徒们疲于应付，幸好穆斯林世界也充斥着各种内耗，才使得欧洲有一丝喘息之机。437zU
表面如日中天，实则内忧外患，这就是罗马教皇乌尔班二世面对的局势。如何缓解农村的教俗冲突保护教会的财产和影响力，如何收编东部教会重新一统江湖，如何抵抗穆斯林势力并进而收复失地，这都是让教皇夙夜忧叹的难题。437zU
在1095年，一个可以一举数得解决上述疑难的机会送上门来。他迎来了一位客人：从耶路撒冷败兴而归的彼得。437zU
教皇听取了彼得关于圣城当前形势以及天使显灵的报告后，立刻计上心来：如果发动欧洲各个王爵领主以及闲散武装力量东征收复圣城，既可以转移欧洲的内部矛盾，为这些社会不安定因素找一个排泄的出口，又可以通过同仇敌忾的宗教感情让潜在的竞争力量团结在教廷周围；一旦成功了，还可能凭此功绩压倒东部教会，使之俯首听命。当然，更少不了从亚洲经济发达地区掠夺大量财富；此外由宗教上考虑，从异教徒手中收复圣城的不世奇功，自然也可以为他在史册上和天堂里谋得一席之地。437zU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乌尔班二世似乎看见了与天堂相连的耶路撒冷正在打开大门，尊贵的天使向他发出金色的请柬。他盛赞了彼得，打发老头儿先行回到老家法国，作前期的舆论宣传工作，自己则仔细周密地考虑东征事宜。毕竟不能听信一位乞丐的一面之词就妄动干戈，他还需要一位更加够分量的人物。437zU
机会又一次眷顾有准备之人。彼得前脚刚走，拜占庭帝国皇帝阿历克赛一世的特使就抵达罗马，他请求教皇组织西欧的义勇军驱逐异教徒，援助东方的教友兄弟。为了搬得救兵，这位特使还代表拜占庭皇帝为此前的教派争端表达了愧疚。437zU
事实上，早在格雷戈利七世时代，拜占庭皇帝也曾遣使求援，但当时格雷戈利忙于对付亨利四世分身乏术，错过了介入东部事务的良机。此时，同样的机会再次出现，分量更重的邀请函竟递到乌尔班二世手上，这样一来他酝酿的东征计划就有了官方邀约，出师更加名正言顺。而且不同于西欧的神权至上，东正教教会在拜占庭帝国几乎是王权的附属品，施惠于拜占庭皇家，那么日后收编东正教会当不在话下。437zU
乌尔班二世喜不自胜，答应帮助东方兄弟，他还宣布恢复阿历克赛一世被前任教皇革除的教籍，以此取信拜占庭：“特权稍安勿躁，待我举行宗教会议邀请众主教、国王、领主共商大计！”437zU
而此时彼得也没有乌尔班二世想得太多，真心诚意希望救助在东方受苦受难的教友兄弟，带着奈亚拉托菲斯和嘉柏丽开始了走村串乡的布道之旅，旅途的终点就是法兰克的亚眠。437zU
期间，谨听教诲福音的穷苦民众夹道欢迎，并送上了民风淳朴的热烈祝福。437zU
“那女孩白白嫩嫩的一看就很好吃！”骨瘦如柴的村民扛着破旧农具追逐前方飞驰的驴车，驴已经口吐白沫，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437zU
彼得一边向后方施展祝福，试图缓解人们的暴躁情绪，一边和奈亚拉托菲斯争吵：“你为什么把钱拿出来？……你为什么身上会有钱？”437zU
奈亚拉托菲斯一边向疲惫的驴施展反效果的祝福让它保持狂奔，一边咬牙切齿还击：“那是我捡到的！”437zU
在多次使用下，奈亚拉托菲斯的祝福效果达到一个可怕境地。驴浑身充满力量，肌肉高高鼓起，挣脱缆绳举着棚车，双腿直立奔跑：“啊呃——”437zU
“快把钱丢去相反方向引开他们，我们被追上就完蛋了！”彼得没时间考虑驴为何如人一样奔跑，而奈亚拉托菲斯抓住对方掏向自己口袋的手：“不行，这是我的钱！”437zU
“没想到人间已经混乱至此……他们已经忘记了神的教导，也忘记了是非善恶的分别：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是不能触碰的邪恶，更不用说抢劫！”目睹这一切，嘉柏丽深感痛心，那股无可抵御的凄凉油然而生。她看向奈亚拉托菲斯，绽放出绝美笑颜，眼里只有数不尽的温柔：“我会信守承诺成为你的盾牌，用生命去保护你。任何想要伤害你的人必须先要跨过我的尸体，我从未忘记自己曾是一位剑士。”437zU
“我身体很强壮，可以阻拦他们！让我去用爱感化他们，这样你就安全了！”不管嘉柏丽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奈亚拉托菲斯的怀抱，两人纠缠中不小心绊倒了彼得，让他失去平衡滚下去。437zU
“喂，等等我，我还没上车！”彼得连滚带爬的站起来狂奔，伸出手想要抓住近在咫尺的驴车。而驴感觉有东西在触碰自己的尾巴，发出绝望的“啊呃”声加快了速度。437zU
“快抓住我！”彼得大三个踏步起跳，正当抓住棚车的瞬间，脸撞到了奈亚拉托菲斯抬起的脚。奈亚拉托菲斯指着在地上翻滚的彼得，朝着越来越近的人群大喊：“你快走，不要管我们，把钱也带走！”437zU
“钱在他身上！”，“站住，别跑！”，疯狂的人群追逐彼得而去。此时此刻，在嘉柏丽惊愕目光中，奈亚拉托菲斯松了一口气：“我们终于安全了。”437zU
就在脱困瞬间乐极生悲，两腿直立狂奔的驴撞到地上的石头，棚车四分五裂，而在半空翻滚并旋转的两人也许是夕阳下奔跑的青春。437z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