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艾斯德斯读书认字？虽然已经确认过几次，但德萨林依然试探地问：“请问艾斯德斯姐姐之前认识多少字，大概文化水平是怎样的？”lqdc02
博维耶夫的回答也十分直白：“完全不认识。实际上，我也不认识多少，最多就是能看信，能做点买卖的程度。我们整个部落认识的字，加起来可能没有你一半多。但是你不要担心，只要教会艾斯德斯怎么写字，怎么看书……”lqdc0
难度也不大——本来德萨林的确是这么想的。艾斯德斯突然说，“就算认识字，如果只知道应该怎么写，我感觉……用处好像也不大？”lqdc0
“艾斯，不要小看你这几个字。你一直在荒野与危险种打交道，没有和……额，更大的聚落那边的居民打交道的经验。只掌握武力是无法在帝国生存的。学会与人交往，也很重要。”lqdc0
说着，博维耶夫看德萨林一眼，似乎在等对方做什么表态。至于德萨林，筷子夹了一块肉，什么都没说。虽然艾斯德斯的文化水平很差，这的确是事实：然而他总觉得，博维耶夫不是仅仅想给艾斯德斯教文化而已。这么简单的事不需要德萨林，这一桌子菜一定有别的目的。lqdc0
没等德萨林想出什么，艾斯德斯只留下了一句“我出去一下”，然后就蹭蹭蹭跑出了帐篷。片刻功夫，她抱着好几本笔记本，还有德萨林帐篷上挂的地图回来，在旁边的自己的地铺上全部摊开。她抬起脑袋，指着地上的地图说：“小萨……喂，看这边，我要学的是这个！”lqdc0
没等德萨林想到怎么开口，博维耶夫先说了：“这也太夸张了吧？艾斯，这有什么必要？”lqdc0
艾斯德斯站起身，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怎么可能没必要？每次我出去打猎的时候，营地周围都是怎样的，什么地方有什么山洞，什么地方有什么危险种活动，你猜得怎么记？全靠脑子记住，然后再反复背诵，麻烦得很！上次抓捕大彩鸟，就是因为记错了它的习性，害得我第一天就在山林里面乱转，一无所获！喂，小萨，你画的这个……图画，叫什么？”lqdc0
“地图。”德萨林回答道，“一种记录附近的地貌环境，聚落分布甚至是危险种的东西。”lqdc0
“嗯，就是这个，”艾斯德斯兴奋地一拍手，“我要学这个。还有，你每天都拿着笔记本，在记什么？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我也要学！”lqdc0
看着艾斯德斯兴奋的眼神，再看了看博维耶夫略带着无奈的慈祥笑容，德萨林也无言以对。这是个好机会，改变艾斯德斯思想的好机会；然而德萨林也知道，这估计一定是很辛苦的事情。一天没自己的时间不说，给艾斯德斯上课……而最终，德萨林点头回答：“我尽力而为。”lqdc01
博维耶夫点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的同时，隐约有些无奈。他伸手拍了拍德萨林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别担心，我知道艾斯这孩子从小就聪明，甚至不亚于你；倒是你，小萨，训练可得抓紧起来，不要让你父亲失望啊。”lqdc0
晚饭终于结束了。艾斯德斯手提着一把钝刀，嘴里念叨“我去找找”，蹦蹦跳跳着出去了。德萨林好奇地眺望了她莫名兴奋的背影一眼，博维耶夫似乎看出德萨林的疑惑，微微一笑，扬起下巴解释道：“艾斯之前就说，她要学习怎么看……地图，我说要保存地图得用兽皮，纸张很容易破损。喏，她出去剥兽皮去了。”lqdc0
德萨林点点头，小声评价：“以现在的情况，她恐怕得从认字开始。我之前做笔记的时候，她也伸长脖子看过，结果一个字都不认识。”lqdc0
晚饭时间过后，各个帐篷的人走出了营寨中。帝国的同龄人还在玩闹的年纪，异民族的孩子已经在跟家长学习如何修补帐篷、打磨武器、处理捕获的危险种了。一个老妇人进来收走了他们桌上的碗筷，而博维耶夫也随之撩开帘子走出了主帐，德萨林赶紧跟在他后面，问道：“博……额，叔叔，我们现在……去哪里？”lqdc0
两人绕过大帐，穿过了大帐北面的两排帐篷，与德萨林一起来到一处规模也不小的帐篷前。这个帐篷比起主帐来也不逊色，博维耶夫直接推开帘子进去，里面的不只是武器，还有一些明显不属于这片北方荒原上，能产出的东西。比如德萨林看到了一座台钟。即使帝国时代，他也敢肯定，在索伦克这种边关，也绝对没有这么先进的机械。即使后世的共和国国都内，如此复杂的机械设备，也只有富人才用得起。lqdc0
至于武器，这里囤积的武器也不是各部族民众平日狩猎用的。他们的弓明显是粗制滥造的，刀的用途更像是剥皮，长矛直接用木棍削的；但是这里堆积武器装备，工艺不可同日而语。lqdc0
德萨林随手拿起一把剑，凭借孩童极差的体能在手里看了一下。做工精致，如果是成年人用一定很称手。别说巴特鲁斯这群用木棍做矛，用树枝做弓的人了，这在索伦克也是好东西。lqdc0
可问题是，博维耶夫从哪弄来的这么多武器？将目光投向博维耶夫，后者的笑容渐渐收敛，开始严肃起来。他说：“按照你们的说法……唔，这里就是巴特鲁斯的金库。现在我要说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萨，你能做到吗？”lqdc0
“唔……姐姐也不知道？”德萨林好奇地问。博维耶夫摇了摇头：“等她长大一点了再说。这几天你应该感觉到了，艾斯只是体能强悍，甚至不亚于我；但她的心智和同龄人没区别。你不一样，就算很多成年人，也没你成熟。”lqdc0
老维特说的没错，德萨林心思比同龄人更重，这点博维耶夫深有体会。原本以为是痛失双亲导致这种情况，但他隐约觉得答案并非如此。眼前这孩子，体内就像是有个成年人的灵魂。他接着说：“你所看到的，一个字都不要说。因为据我的观察，索伦克的事情不是意外。”lqdc0
我知道，德萨林这么想着。博维耶夫接着说：“认识这些家族徽章吗？它们不来自于帝国，而是来自于极北之地，另一个强大的国家。”lqdc0
在进入这个帐篷之前，德萨林以为今天的课程会显得非常无聊。论武器的掌握，理论课程，上一世的德萨林可是亲自进入过帝都武器库，甚至检查过皇宫禁卫军武器。lqdc0
为共和国勋章服务的三十多年时间之中，随着将领纷纷零落，战局日趋恶化，伙伴或死或逃，德萨林不得不开始学习这些与自己的专业基本无关的事情。lqdc0
此外，他还曾以为博维耶夫永远都是乐天派。永远是嘻嘻哈哈的样子，生气发愁悲伤的感情在他身上不会存在，但是他错了，错得离谱。博维耶夫只是性格阳光，文化欠缺，不是傻。lqdc0
等等……极北之地还有一个国家？这又涉及到德萨林的知识盲区了。在他上一世的印象里，索伦克已经是帝国探明的“文明世界边缘”，再北边的地方并不存在比索伦克更大的城市。那里常年天寒地冻，一年有一大半时间积雪，连大型部落都难以生存，更别说什么国家了。lqdc0
博维耶夫在帐篷里踱着步，一边走一边说道：“别觉得惊讶。我曾旁敲侧击地问过老维特，似乎索伦克人也不曾听说过塞卡汗国的存在。但是，北方很多异族部落，受他们的统治。”lqdc0
你们也是异民族，只不过你们自己也不承认，德萨林在心里想。他好奇地问：“塞卡汗国？据我所知，索伦克以北是冰雪覆盖的荒原了。索伦克自己就是全大陆最北的城市，再往北，就连大型部落都无法形成，更别说国家了。”lqdc0
博维耶夫停下，看着德萨林一本正经的样子，发出一声苦笑：“要我说，你们对荒原的环境未免想得太糟糕了。听去过塞卡汗国的人说，那个地方也是有一座城市的。规模虽然不大，但是距帝国远，很多异民族部落依附于他们。而塞卡汗国的大汗给那些部落册封贵族头衔，就像帝国贵族一样。你看到这个族徽了吗？”lqdc0
说话间，博维耶夫将一面画着一头银狮的盾牌轻轻提了起来， 解释道：“之前和纳尔多部族发生冲突时，我们抢来了这个。艾斯在索伦克也见过这个徽章，纳尔多就是从塞卡汗国附近搬到索伦克的，说不准就是他们交易所得。”lqdc0
德萨林没有说话。在他的印象里，索伦克以北应该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国家。就从这些武器可以看出，背后支撑的生产力不亚于索伦克。lqdc0
塞卡汗国……塞卡……为什么总觉得很熟悉？德萨林问道：“塞卡这个词，来源于何处？”lqdc0
听到问题，博维耶夫仰着头，然后突然喊道：“哦对！是他们国王的姓氏！他们本来是一个叫塞卡的部族，后来慢慢发展成一个国家！”lqdc0
那就对得上了。想到这里，德萨林松了口气。也对，上一世这个国家的一切资料，已经随着帝国历1023年，艾斯德斯的那场可怕的雪暴，全部都埋没在无尽的冰雪之中了。lqdc0
北方异民族数十万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部冻成了冰雕。作为塞卡首都所在区域，乃至整个北方的气候都下降到了难以居住的程度。即使二十年后，据说依然有大胆的旅行者看到被冰封的城镇。仔细想想，差不多三十年——不，四十年了。lqdc0
就德萨林来说，能听到四十年前的亲历者说起一个已经彻底消失在历史中的东西，这种体验非常奇妙——如果，塞卡汗国不是敌人的话。lqdc0
“您的意思是，塞卡汗国就是袭击了索伦克，造成……造成一切的凶手？”德萨林突然明白博维耶夫的意思，他的拳头立刻握得紧紧的。lqdc0
博维耶夫低下头看着德萨林咬牙切齿的样子，以为他是为父母的仇人而憎恨，于是回答道：“应该就是他们了。塞卡汗国虽然没有索伦克那么有钱，但是人口据说有几十万，军队也能凑出好几万人吧。除此之外，也没有哪个部落有这么强大的实力，这么快摧毁一座城市。”lqdc0
不，我惊讶的不是这个，德萨林在心里吼道。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上一世革命军与塞卡汗国可是合作伙伴。为了分散欧内斯特的注意力，塞卡汗国主动南下侵略，艾斯德斯提兵北上。lqdc0
而这场战争的结果，“北方勇者”努马·塞卡，被艾斯德斯所俘杀。惜字如金的档案提到，他在临死前如一条哈巴狗一般，不断地亲吻着艾斯德斯的靴子，最终被艾斯德斯一脚踢死。如此详细，估计当时的场面比这个夸张得多。lqdc0
正因如此，德萨林对这名字留下了深刻印象； 也正因如此，德萨林才更好奇，为什么革命军未来的战友（官方甚至称之革命军的一员），努马·塞卡的部族，会和欧内斯特狼狈为奸。lqdc0
罢了。上一世共和国建立后，多少革命军英雄最终原形毕露，演变成了一个个小欧内斯特。德萨林赶紧把这些有的没的想法打发出脑海，一抬起头，却注意到了博维耶夫关心的目光。lqdc0
“你刚才发呆是在想什么？”博维耶夫问道。“没什么，”德萨林回答道，“我只是在想，塞卡汗国的力量，怎么强到瞬间毁灭索伦克。因为据我所知，当时城内的守军接到了调令，因为一些意外延误了。结果，塞卡汗国面对着有庞大驻军的索伦克，竟然这么快就拿下了。所以我想，如果战力的差距可以用‘塞卡汗国拥有帝具’解释，那上级的调令是哪来的？”lqdc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