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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下)

  我想想啊,从哪里开始呢?若是予她的话,便从此处开始吧。lhhvL

  是多久来到这里的呢?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反正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过好多次了吧。lhhvL

  还记得刚被带到这里的那天,好黑,好暗,身边只传来嘈杂的声音,能够感觉自己正在移动,却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方,发不出声音,无法活动,只能静静等待自己的命运,那可真是可怕的一天。lhhvL

  所幸自己好像并没有就此离开这个世界,反倒是来了个环境相当好的地方,不过大家知道了我的失踪吗?明明昨晚还在和她们聊天,今天却是陷入了这般的境地,可能是再也见不到大家了吧,不过这里虽然没有伙伴,但每天都有好多孩子从这里路过呢,每天观察这些孩子,成为了我唯一的乐趣。lhhvL

  樱花只能飘散到这道路两侧,身旁的其它老树也只是将我作为孩子看待,真是,我可是已经四岁了呀,不过是比我早诞生一些日子,怎么就装得好像很成熟一样,虽然现在这两边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棵樱花树,但总有一天,我会让着樱花洒满这整条道路。lhhvL

  每天过去的孩子很多,但有一个孩子,每到上学的日子,她总是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见到她同其他人走到一起过,时常戴着帽子,头发快要将脸都遮住,想必就算是她的同学们,也没有多少是见过她的样子的吧,但我见过,那一天,本不是上学的日子,她还是走上了这一条路,我很惊喜能在假期中也能看到这家伙,她没有穿着制服,但我还是一下就认出了她。lhhvL

  随着一阵风起,她停住了,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个女孩,那头如瀑的长发,在我飘散的樱花之中,如画一般,着实是个漂亮的孩子。lhhvL

  不过那只是吸引了我的目光一瞬,更为吸引我的,是这个我每天注视的孩子,风吹起了遮住她面容的发丝,我也得幸见到了她的模样,这不是很可爱的一个家伙吗?我这样想到。lhhvL

  自那以后,我倾注了更多的注意去观察她,我想要知道她每天在做些什么?想知道她更多的事情,想看到她更多的表情,想知道她会喜欢樱花吗?等到我察觉到的时候,竟是脑中全是她的事了。lhhvL

  但当看到她望着那个女孩的时候,我的胸口就一下变得捏紧了起来,花瓣也无力地飘散而去,我这一定是生病了吧,我去向老树求问,她看着我笑了笑,这可算不得病呢。她回应我,但这究竟是什么呢?明明我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lhhvL

  老树没有回答我新的求问,她只是让我自己去体会。lhhvL

  樱花的花期只有六十天,自三月开花,走完四月便会凋谢,我也只有在这两个月中,能够自由地烈放,待得最后一朵樱花落下,我就又得回到那唯一的躯壳中去了,在过往,沉睡本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或者说,醒着只占据了我一年中的一小部分时间,不过二月末至五月初而已。lhhvL

  今年却有些不同,若是就此睡下的话,来年春回大地时,我还能看到她吗?我向自己发问。lhhvL

  我不知道,这样回答自己,因为不知,所以不敢,若是明年自此便不能再见的话,那就让我在此刻多看她一些时间吧。lhhvL

  樱花终究不能永恒的绽放,身旁老树们也难以再叫醒,气温逐渐升高,她们的枝桠也越发翠绿,那些个不知名的学生也再不用将那四散的花瓣费力地清扫了,毕竟,最后一朵樱花早已落下,一切都顺其自然地发展,一切都向着好的地方发展。lhhvL

  在这期间,我也看到了她更多的样子,而因为她的缘故,我也是略微分心观察起那有着如瀑长发的女孩来了,娇小的身体,近乎病态的白晢,即使是与朋友一起,也未曾露出过开怀大笑的神情,她的笑总是拘谨的,愁绪的,暗含心事的,我不知道她的心事究竟是什么,我本就不应知道。lhhvL

  那是哪一天呢?我不记得了,太阳已经落下,孩子们都已经归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只剩下路灯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着这寂静的时刻,是不是应该稍微去休息一会儿呢?身上的光芒越发的微弱,还能坚持多久呢?若是再不回去的话,我是否就将消散在这里了呢?lhhvL

  应该知足了吧,见到了那孩子如此多的样子,我还能奢求什么呢?好累,明明已经是夏天,身体却有些发冷,胸口像被什么揪着一样的难受,从未觉得过身体是这般的沉重,死亡的恐惧突然袭来,猝不及防。lhhvL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这个时候,还会有没有回家的孩子吗?lhhvL

  有些吃力地望去,是她时常注视的那个女孩,及腰的长发依旧很美,脸上却毫无血色,纤细的小手捂住嘴唇,随着咳嗽声能够看到鲜艳的红色穿过指缝滴露到地上,她走得很慢,如摇曳的小小烛火,一阵微风都能将其吹灭。lhhvL

  我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倚靠着树干坐着,看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其他的孩子早早地就离开了,她一个人却在这时候才回家么?她的父母呢?不会担心她么?怎会让这样一个柔弱的孩子独自在夜里归家呢?或许是不必再关心身体的情况,我的脑子此刻竟变得格外活跃了起来。lhhvL

  她走到了我的身下停住了,在我诧异中,竟是抬头看向了我,真是奇怪,她能够看到我吗?lhhvL

  樱花的精灵,这是曾经树婆婆告诉我的身份,人类应该看不到我才对,“你看得到我吗?”我尽量提高声音看着她问道,在这没有风的夜里格外的清晰。lhhvL

  “……”没有回答,她看了我几眼,便收回了目光,抬起她的脚步就要继续向前走去。lhhvL

  原来看不见呀,或许她是在看其它东西吧,我终究只能孤独的消失。lhhvL

  她抬起的脚终究没有迈出去,“看见了。”声音很轻,却传到我的耳中。lhhvL

  靠着树干缓缓将身体滑下,坐在了地上,她也是没有再咳出血来。lhhvL

  我们两人倚靠在同一颗树上,没有风声,没有虫鸣,寂静得有些让人后背发凉。lhhvL

  “你的父母呢?”我随口问道。lhhvL

  “死了。”令人意外的回答,她却显得格外冷静,语气没有一丝波澜。lhhvL

  “抱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道歉。lhhvL

  “没事。”依旧是一脸冷漠的神情。lhhvL

  “你一直能看到我?”自己应该是在日出前就会消失了,我还是问出了我的疑惑。lhhvL

  “是。”简短的回答。lhhvL

  “为什么?”我追问道。lhhvL

  “驱妖师,我的工作。”她依旧惜字如金。lhhvL

  “……”解决了自己的疑惑,我也不再言语了,自顾自地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的结束。lhhvL

  空气沉默了多久呢?她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lhhvL

  “今晚的工作比想象中更难些,没想到妖怪有两只,虽然最后还是都解决了,但我应该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她突然开始自说自话了起来。lhhvL

  “早在几个月前就看到你了,本来应该将你也顺手除掉的,但最后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这样做。”她用微弱的声音讲述着。lhhvL

  “要说原因的话,我们或许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若是这样除掉你的话,不就显得我像坏人了吗?”lhhvL

  “真是奇怪的家伙。”lhhvL

  “我可能确实还挺奇怪的,况且我也从没想过能和妖怪像这样聊天。”和先前冷淡的样子仿佛判若两人,现在的她变得有些健谈。lhhvL

  “妖怪这称呼真不好听啊,我可是樱花的精灵。”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我对她的称呼表示了反对。lhhvL

  “精灵就精灵吧,那精灵小姐,你又是怎么喜欢上那家伙的呢?”她向我抛出了一个问题,一个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lhhvL

  “就,那家伙挺可爱的吧。”如何喜欢上的,我哪里知道呢?当注意到的时候,我的目光就总是落到那孩子身上了呀。lhhvL

  “一件钟情派的呀,咳,咳咳——,顺带一提,我是日久生情派。”或许是说了太多的话,她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鲜艳的红色染红了她白晢的皮肤,从她的指间滴落,制服上又增添了一处血污,“看来没什么时间了啊,谢谢精灵小姐陪我聊天了。”她脸上满是鲜血,但还是朝我笑道,我第一次见到她不含任何拘谨的纯粹的笑。lhhvL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我的身体也已经近乎透明,要消失了吧,我。lhhvL

  “不算晚。”清脆的声音响起,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了我的身体,使我稍微恢复了些许活力。lhhvL

  困意袭来,尝试抬起沉重的眼皮,费劲力气却仅是在恍惚间看到了一枚鸢尾花的耳坠,随即便坠入了沉梦之中。lhhvL

  梦中没有太阳,我不再能看这日升日落来确定时间,究竟是过了多久呢?自己像被囚禁着,封存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一朵烛光漂浮在我身边,不断环绕,不断微弱,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入我,逐渐成为我。lhhvL

  待得这烛光彻底熄灭,大量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闯入我的脑海,我看到了父母出门的模样,看到了白色的葬礼,看到了恐怖的妖怪,看到了那个孩子,这不是我的记忆,但现在成为了我的记忆。lhhvL

  终于醒来,却是在一素白的房间内,身旁的全身镜分明地映出此刻在床上坐起身的我,如瀑的长发,娇小的身躯,以及那白得近乎病态的皮肤。lhhvL

  不必在困于那尺寸之地,我获得了自由,但我已经不再是我。lhhvL

  看了看身旁的日历,我在梦中竟是呆了五年之久,那孩子应该是已经毕业了吧,她去哪了呢?我不知道。lhhvL

  床头放着一张小小的纸条,拿起它,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但对于之后要去往何处我便已经有了定论。lhhvL

  来到新的城市,转到新的学校,适应新的生活,从现在起,我,或者说我们,将要接着活下去。lhhvL

  在学校中虽未能结识多少朋友,但依旧还算是有了自己的小圈子,有这么几位还算说得上话的好友,当然,也有了上学的固定搭档,这是个和我住得很近的孩子,偶然认识后,自然而然成为了一起去往学校的伙伴。lhhvL

  从她的口中,时而能够听到她姐姐的事,这个时候,我便会说:“你还真是喜欢你姐姐呢。”lhhvL

  “才没有呢!”看着她慌乱否认的样子,也算是为这平淡的生活增添了趣味。lhhvL

  上学要乘坐两站的电车,这个时间点,无论是学生还是上班族,都是一窝蜂地涌往站台,在略显拥挤的车厢之中,实在是有些难以尽情的谈笑,沉默,成为了我们的共识。lhhvL

  电车平缓的运行着,我也能够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lhhvL

  而这视线的主人并不是什么有些奇怪的大叔之流,反倒是一位标致的美人,脸上仅是化了淡妆,栗色的齐肩短发也打理地十分漂亮,干练的职业装穿在她身上,完全是一位合格的上班族呀。lhhvL

  看着她,我不由得涌起一股熟悉之感,我曾见过她吗?尝试去翻阅记忆,搜寻到的却是模糊的片段,仿佛各色的颜料混杂在一起,让人难以辨认。lhhvL

  我或许是见过她的吧,但既然已经无法记起,那便也无所谓了,若是她认得我的话,会来同我打招呼的吧。lhhvL

  两站的时间并算不得远,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已是到达了下车的时候,原来她不是在这里下呀,最后看了她一眼,我走出了电车。lhhvL

  学校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谈的事情,每天见到的都是那些人,做的也都是相差不多的事,课间在与小圈子中的那些家伙闲扯中也会很快的度过,倒是每日的话题换得相当跳跃,昨日还在聊些车站前那家甜品店味道更好,今日便是些犬冢同学又被告白了这样的八卦了,每天各式各样的新闻趣事皆可是这休息时间的谈资,但若是谁来问上一句女高中生平时聚在一起都在聊些什么的话,那就又是只能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毕竟我们好像什么都会聊,且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小事嘛。lhhvL

  高三生放学的时间仍是下午五点,她们有的人会去补习班,有的人会去参加社团,同我一起上学的孩子为了存钱也要去打工,而我,当然是回家部的家伙。lhhvL

  相比于上班的人们,学生的放学时间显然是早了不少,回家的电车上既不会有早上那般拥挤的人群,也不会有那位会偷偷注视我的标致美人,我可以随意找上一个位置坐下,然后早早的回家。lhhvL

  回家后倒也并不是立刻沉浸于堕落的生活,而是需要稍微修养些精神,待得天色完全暗下来,再出门去履行我的职责,是的,我继承了她的记忆,她的身体,自然也就继承下了她的身份,驱妖师,这算得上我养活自己的工作,同时也算得上是她代代相传的使命。lhhvL

  我曾是樱花的精灵,虽然并不想如此承认,但在她这里,似乎也被归入了妖怪的范畴。lhhvL

  不过正如她不曾祓除我一样,明辨妖怪的善恶,也成为了工作的一环。lhhvL

  最近这附近出现的恶妖也是越来越少了,剩下的一些,不过是些弱小而又善良的家伙,这可是有些难办了。lhhvL

  若是没有恶妖,那我岂不是就接不到委托单了,没有收入可不行,动用点小手段把那群善良家伙的妖性激发出来虽是可以做到,可这也未必太像个恶人了。lhhvL

  接下来的日子,空闲时间倒是难得地多了起来,虽然偶尔还是需要处理点聊胜于无的委托,但总归是轻松了不少。lhhvL

  随之而来的,是记忆的渐渐明晰,过往交织在一起的,模糊的记忆片段,逐渐变得能够看清全貌,一张熟悉的脸,也慢慢在脑海里被拼凑而出。lhhvL

  而此刻,时间已是来到了七月,夏天的气息已经完全覆盖了这篇大地,由于学生仍然还有暑假这一休息时间,我得以自本月起便不必再去赶那拥挤的电车,能够呆在家里享受这舒适的空调了,真是惬意。lhhvL

  到了高三,学校也不再强制要求出勤,同我上学的那孩子下半年也要去寄宿制的补习学校,我更是没有多少理由要去了。lhhvL

  那位在早晨的电车上常常看我的家伙,对她的熟悉感我也找到了来源,原来的那孩子呀,仅是几年没见,就已经出落成这般模样,但她还记得我吗?我还停留在过去的模样。lhhvL

  她大概是认得我的吧,但这几年间,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呢,我一无所知,亦或者她也仅是对我有着几分熟悉之感,出于好奇而对我投以目光么?毕竟时间总能改变很多东西,她已经忘记了我也说不定呢。lhhvL

  但我的心意却是还停留在几年前,未曾变过。lhhvL

  我若是直接走上前去,以曾经的那个人的身份同她搭话,或许会吓到她吧,毕竟曾经的我,或者说是我们,在她的认知中都已经死去,唐突被这样的家伙搭话,怎么想都还是只会觉得恐怖。lhhvL

  况且若是只想要接触她的话,又何须停步于曾经的那个已经废弃的身份呢。lhhvL

  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虚幻的精灵,我已经有了实体,我可以试着用其它的方式去接触她,而不再仅是局限于曾经远远的观望,即使是在这过往的记忆中,我也不曾看到多少两人交流的模样。lhhvL

  还会接着来班上的人越来越少,每当我去学校的时候,班级里都不过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暑假过后开学的第一天,那或许是唯一一次全员到齐的时刻,后来教室中的人越来越少,大家有的为了升学去了补习机构,有的开始提前寻找毕业后的工作,而我也成为了后者中的一员,这个城市驱妖师的工作已经再难接到什么委托,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我的『死去』那一晚她祓除两只大妖的战绩过于傲人吧。lhhvL

  协会也问过我是否要调往其它的城市,但我拒绝了,我在这里再次遇到了那孩子,这已经是命运的安排了吧。lhhvL

  我去学校的时间越发少了,天气还热的时候,我还会断断续续前往学校,与其说是为了上课,其实更多的是寻求老师的帮助,为了进入她所工作的公司,为了了解现代公司的运行法则,去向老师求问不失为一个最佳的渠道,待得深秋时候,气凉了下来,我便不曾再过去了。lhhvL

  她大概依旧每天都会乘坐这一班车,在我想要去往学校的日子里总会看见她,而到了深秋,我也忙于其它的工作,不再搭乘电车,自然也就不能在早间的电车中遇到她了。lhhvL

  见不到她或许总归有些难受,但好在这样的日子也用不了太久。lhhvL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便是又一年的春天,毕业典礼也是如期的举行,我就此摆脱掉了高中生这一身份。lhhvL

  我并未选择升学,而是直接参加了工作,而我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lhhvL

  她所在的那家公司在业界还算是小有名气,但在过去几个月我的努力下我也是成功得到了面试官的青睐,是的,我成功进入了她所在的公司。lhhvL

  站在公司的大门前,我不断整理着思绪,我要同她讲些什么呢?我妖怪如何和她打招呼呢?她还记得我吗?一点一点的焦躁萦绕在我的心头,毕竟我正是为了她才会在这,我已经是如此在意她了。lhhvL

  她专心致志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在同组长打过招呼后,我还是决定走向她,胸口有好多的开场白反复排演,但在来到她身边后,却只剩下了一句:lhhvL

  “前辈,今天,要一起在电车上聊聊么?”lhhvL

  “欸?!好…好啊。”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她或许,并未忘记我。lhhvL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