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播映员瞥了眼录像带，“《喧嚣哑剧》。”lhR3j1
“说是义务就是义务！”lhR3j2
被称呼为“小梅”的姑娘做了个鬼脸。lhR3j1
是栋老楼，红砖外墙和水泥砌的阳台，有座不小的院落。院落里坐落着一棵梧桐树。lhR3j
这年头，不少人家都喜欢往院落种这么棵梧桐树，所谓“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这棵树已经很老了，老得就像这里的院落和这里的人，红色的落叶落在青色的石砖上，将晨曦的阳光切成碎片。lhR3j3
候鸟南飞，落脚在【安康福利院】的牌匾上，又振翅而起。lhR3j
梧桐树后忽得窜出一个年轻又活泼的大姑娘，年岁十六七的模样，两鬓编成辫子搭在肩上，手里拎着一条毛织围巾，像只闯进来的梅花鹿。lhR3j
方才打趣她的老人坐在轮椅上，从高处往下看，能明显看到一条空荡荡的裤腿，身体虽然不完整，精神头却是不错。lhR3j
他笑道：“你来早了，小帅还没来。”lhR3j1
没有任何身影，只有空荡荡的老旧小巷，秋风带着叶子，打着滚儿在砖石上飘过。lhR3j
“义务！”lhR3j7
或者说，在这座院子内，绝大多数的住户都说不出话，像坐轮椅的老者这样只是肢体残缺的，反倒只是少数。lhR3j
这家福利院坐落在高楼大厦的深处，即便本地人也很少有知道，如果说京都是高楼的海，那么这里就是海中的孤岛。lhR3j
常来这边的，除了一些少言寡语的护工，最受欢迎的便是这个被称作小梅的姑娘。lhR3j
她叫杨梅，院户里的人便叫她小梅，这是个相当活泼的姑娘，属于那种“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起来”的性格，这样的孩子自是很受老人欢迎。lhR3j
和这种乐天派的小姑娘相处，哪怕是暮气沉沉的院落，也多了些许欢快的空气。lhR3j
不过最近，杨梅来的格外频繁——虽然她自称是“义务劳动”，但很显然，即便是快老年痴呆的老奶奶也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lhR3j
小帅当然不是真的叫“小帅”这么潦草的名字，事实上他从未说过自己的名字，甚至都从未说过话。lhR3j
这年代的老人们给孩子起小名，大都随便得很，要不是小帅人如其名是个俊后生，说不定就得叫“狗蛋”“狗剩”什么的了……lhR3j
狗蛋……不对，小帅大抵也是个聋哑人，交流方式只有手语，只是不像这座院落的人那样无家可归。lhR3j
恰恰相反，他应当是位富贵家的孩子，其举止有礼，进退有度，且时不时会带些小礼物来这边却不求回报，有的便宜有的昂贵，但大都很合老人们的意。lhR3j
这也是为什么，他约莫只来了半年左右，便成了这座院落里仅次于杨梅的，第二受欢迎的人。lhR3j
当然，真要说，小帅倒也有个带走了的东西——杨梅的芳心。lhR3j
尽管杨梅姑娘对此矢口否认，但就她每天这翘首以盼的模样，以及那跟在小帅后面跟个傻狍子似的脚步，除了“为色所迷”，实在很难找出第二个词来形容……lhR3j
别的不说，坐在轮椅上这位老人跟手语打了一辈子交道，第一次遇着能把手语挥舞得张牙舞爪的姑娘——毕竟总不能跟聋哑人交流的时候用言语。lhR3j
不过，即便是姜沐曾经那个地方的老人，对撮合年轻人也总是兴致勃勃的，更别说是在这边。lhR3j
没有什么比看到两个同样心地善良，又相同年龄的少年少女私定终身更能让老人开心了。lhR3j
于是轮椅老者出谋划策：“小梅，你这样不行，女追男隔层纱，你得主动啊！”lhR3j
杨梅的表情像是写着“你在说什么，你在跟谁说话，我怎么听不懂”。lhR3j
老人很是受用，他面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当初啊，我和老太婆就很不容易，我们两个人的父母把婚约一订，八字一换，于是……我们就结婚了。”lhR3j13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哈哈，忘了忘了，现在很少有这样的事了……”lhR3j
“叫老婆是很容易的，叫老太婆就难咯。”lhR3j4
她突然想起了福利院内去年离开的那个婆婆，她说像她这样的年龄，离开只是早晚的事，自己只是早走了一步，不用太伤感。lhR3j
有人问她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她点点头说有，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她的骨灰埋在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下，那是她和她的丈夫一起种下的树，他们约好老了后要一起住在那里每天看红色的梧桐树叶落下。lhR3j
可惜约定不久后，她的丈夫战死在了战场上，那是保家卫国的战争，她收到消息时只拿到了一件破旧的衣服，那是她亲手缝的布料，衣服的角落写着“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回来，请交给我的妻子，如果做不到，请找一棵梧桐树埋下”。lhR3j
老婆婆说这话时，所有人都在伤感，杨梅更是哭成泪人，只有老婆婆本人在笑，很好看的笑，那双浑浊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像是少女那样满怀诗意和情意，那时的她扎着两条又黑又亮的麻花辫，在微弱的烛火中绣下自己所有的祈愿。lhR3j6
他不后悔，她也不后悔，她只是要去赴他们的约定了，仅此而已。lhR3j
是啊，人的一生能有多少约定呢，能实现的又有多少呢？你能遇到多少人呢？能和你约定的又是谁呢？lhR3j5
然后有踏踏的脚步声拾级而上，俊朗的少年人推门而入。lhR3j
——姜去寒。lhR3j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