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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礁石破浪

  娄哈姆没有名字,他是前任氏族首领的第七个儿子,喝奶的时候要将自己的其他三个弟弟踹倒,才能喝上。loHwA

  死亡在部落实属一件司空见惯的事,生孩子会死人、吃饭会死人、打架会死人、狩猎会死人,仿佛在一个人生下来不久以后,就会化作烂泥埋藏在土里,在这样的环境下,部落里的少年对于死亡自然抱着十分自然的态度。loHwA

  生命是可消耗的火把,你若是不用,它自己也会燃尽。loHwA

  娄哈姆在祭祀那里知道,在古代的大地上,一种名为巨龙的庞大生物在统治着天空,与统治大地的巨人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斗争。部落的所有孩子都被那巨龙离奇的生命力吸引,可他却不一样,他边听边留下了口水,很想知道巨龙的味道是什么样的。loHwA

  总有一天,我要尝尝巨龙的味道,让所有人都管我叫“食龙者”!loHwA

  时间过得很快,在他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北边的尖耳朵大举进入密林捕猎奴隶,他的许多兄弟姊妹都被抓了去,可他却藏在一块狭窄树洞里,没有被尖耳朵的猎犬闻到。loHwA

  树洞里见不到光,一块倒悬的苔藓时不时会滴落几滴水珠,娄哈姆就以此解渴,直直等了两天,他的左腿已经麻木得毫无知觉,水珠越来越少了,他渴得近乎出了幻觉。loHwA

  他看见自己正和全部落的族人们在一起欢宴,大肆咀嚼鲜嫩的肉块和水果,大嚼大咽,嗓子不断地咕咕耸动,将营养送进体内。loHwA

  可等他稍微恢复了一些神智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肉块水果,分明是一窝肥囊囊的臭虫,这种本地树洞里栖息的臭虫体液含量极高,但却酸臭难忍,哪怕是闻一下都会吐出昨天的晚饭。此刻绿色酸臭的囊液洒了一洞,手里还攥着几个被咬了半截的臭虫尸体。loHwA

  娄哈姆想要吐出来,可求生的心却让他不要这么做,在肚子咕咕的叫声中,逐渐的,他适应了这种臭虫的味道,甚至主动去挖掘这种虫子的巢穴。loHwA

  六天,整整六天,肥虫的体液让他撑了过来,逃过了黑暗精灵最后的巡捕。loHwA

  等他出来后,满身都是发酵后的肥虫体液味道,幸存下来的部落人都称呼他是“食虫者”,而这个称号也一直陪伴到他成功挑战部落领袖,成为新任“娄哈姆”时候。loHwA

  娄哈姆此刻再没有儿时因为饥饿而厮杀争斗的窘迫了,三种颜色的战纹涂抹在他的脸上,各类宝石、贝壳镶嵌的兽皮短袍披在身上,还有一件外来人的旗帜,被他修补一下改成了披风,上面绘着一只带翼的狮子,那是弗尼撒最尊贵共和国的标志。loHwA

  这些外来者是难啃的骨头,但可见他们仍然是懦夫,因为他们躲在铁片制成的衣服里面,而不是和勇敢的部落勇士一样赤裸上身,用胸膛迎接刀剑。loHwA

  一把带刺的巨锤被娄哈姆轮圆了一圈,砸在战团士兵结成了盾墙上,瞬间盾牌受力过大,士兵倒退几步,娄哈姆又由左抡向盾墙的底部,竟然硬生生掀飞了一面盾牌,让后面的战团士兵暴露出来,几个土人士兵看准机会将他拖进人群,乱刀砍死了他。loHwA

  可悲!可悲!可悲的外乡人!叫我“食龙者”娄哈姆!loHwA

  突然,战团士兵们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赞美、颂歌和礼赞的声音不绝于耳,让许多正在格斗的土人霎时间愣了一愣,他们还以为这群外乡人都是不会说话的哑巴,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说话,而去还很振奋的样子。loHwA

  可他们在高兴什么呢?他们摇摇欲坠的队伍马上就要被冲垮了,到时候他们都将成为部落的奴隶,他们的财富会成为部落的战利品!loHwA

  于是土人们也大笑起来,他们在嘲笑战团士兵的笑,包括娄哈姆,他也放肆地笑着,情绪在此刻升至顶点,以至于没有发现在西侧的高坡上,一阵悠扬的军号正由远及近,伴随着大地的轰鸣和席卷的烟尘,朝着土人的大军猛冲而去。loHwA

  没有在一线搏斗的土人战士注意到了那阵烟尘,那时数百正在奔驰的战马,上面高坐怒意正酣的战团骑兵,在他们之前,一马当先是洛泰尔。loHwA

  他身披紫袍,腰胯一头健壮有力的棕色混种马,头上带着希尔顿亲王的冠冕铁盔,左手持剑,剑刃指向天空,右手提着一柄骑枪,夹在腋下,那骑枪粗壮而长,足足有六七米,究竟是多么传奇的怪力才能将这样一柄骑枪握得稳稳当当?loHwA

  土人战士们想要将侧翼的袭击告知给大部队,可前方的土人战士早已杀红了眼,哪里肯关注除了眼前敌人以外的事情?况且这数千人的战场,喧嚣、怒吼之声几乎要震破耳膜,大部分的土人士兵根本听不到同伴的警告。loHwA

  “在希尔顿的宫廷中,我呼唤您,黑暗王子,爱与毁灭的交响中,您的名字无人不颂扬。”洛泰尔面色神往,左手剑刃如指挥棒一般轻轻挥舞,胯下战马奔驰向前。loHwA

  “您啊,那欢愉的主宰,那堕落的君王,在您的光辉下,一切苦难皆化为尘土与灰烬,您的眼,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我们心中最深沉的渴望。您的手,轻抚过战场,带来了毁灭与重生,在您的触碰下,恐惧与痛苦转瞬即逝。”loHwA

  洛泰尔身后的骑兵们各个欢愉,各个兴奋,各个憧憬,欢愉美丽的贴身战斗,兴奋着空气里的血腥,憧憬这即将而来的死亡。loHwA

  靠近高地一侧的土人士兵们被这一幕吓得站在原地,他们从未见过几百上千头奔跑的钢铁野兽同时冲锋的场景。loHwA

  洛泰尔大声唱诵出来:loHwA

  “黑暗之主,您是那无尽欢愉的化身,在您的宫廷中,一切欲望得到满足,一切梦想成真,您的军队,那些迷失的灵魂组成,他们放弃了凡世的束缚,沉醉于您的无尽盛宴,在您的旗下,我们战斗,我们征服,在您的名下,我们堕落,我们升华。让那些胆敢反抗您神威的敌人颤抖,在您的力量面前,所有抵抗不过徒劳。”loHwA

  越来越近了,一些土人士兵试图从人群中跑开,躲避这疾驰而来的山洪,包括娄哈姆。loHwA

  他又想到了,想到了那个他藏身的树洞。在洞内,他吸吮酸臭腐烂的虫液,而在洞外,驾驭着黑色骏马和兰锡精灵正围猎着土人,将部落民摔死、刺死、绑在马背上颠簸而死,残忍着笑容在这些俊美的黑色脸庞上浮现,儿童、少女、青年、老人,没有部落民能够逃过黑色骏马的捕猎。loHwA

  娄哈姆的父亲,那个被他视为大地上最勇猛残忍的勇士,正被几个尖耳朵用刀子割去双耳,又削掉鼻子,逼迫他像一条老鼠把头埋进土里,一只马靴正踩着他的后脑,尖锐的嬉笑声不绝于耳,而父亲只是颤抖着祈求。loHwA

  又近了,又近了。loHwA

  “赞美您,色孽王子,赞美您无尽的力量与魅力,在您的荣耀中,我们将获得永恒的生命。让我们在战场上高举您的旗帜,让所有生灵知晓,在色孽之光下,一切终将屈服于欢愉的统治。”loHwA

  洪亮的赞颂声毕,这势不可挡的洪流便嵌入了土人的大军。loHwA

  洛泰尔的巨型长枪上像是串肉串一般,其上挨个穿刺着五六个土人战士的尸体,左手长刀带着灵能的伟力,一击便能切碎头颅。loHwA

  在他身后,骑兵们挥舞马刀和长矛,越过层层障碍,如同雷霆一般狂暴地轰入土人密集的队列里。只听见一声声利落的劈砍声,土人人的头颅就像小孩的玩具一样飞上了天空; loHwA

  有的土人被一刀刨开了喉咙,一道血柱喷涌而出,而更多的部落民则被卷入层层马蹄之下被践踏而死。loHwA

  在娄哈姆心中,一个个战团骑兵的身影与当年的尖耳朵捕奴手重合,一个个仿佛都戴上了魔鬼的面具,带着狰狞地狂笑冲向他们。loHwA

  原来,被我杀死的人,都是这样的感受吗?loHwA

  娄哈姆的脑海里映出一张张人的面容,他的兄弟、他的敌人、他的竞争对手,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女老少,无不对他露出惊恐的面容,祈求慈悲。但他还是无情地屠戮殆尽。loHwA

  娄哈姆回过神来。loHwA

  娄哈姆丢下了刀。loHwA

  将头埋入角落。loHwA

  就像那年那样。loHwA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