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贩卖空气的人

　　等到丰川祥子回到那个勉强被称为‘家’的地方时，已经是将近十一点的时候了。lplFx

　　和摘星楼相比，眼前的这家公寓又老、又破、又小，但丰川祥子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lplFx

　　虽然由奢入俭难，但是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类似的遭遇了，所以这次的重演，并没有让祥子产生什么心理波动。lplFx

　　说到底，那是源羽的家。lplFx

　　她只是在那里当助理而又，又不是成为了那里的女主人。lplFx4

　　如果因此就心理失衡的话，未免太小丑了吧？lplFx

　　她的父亲，今夜也不在家。lplFx

　　应该又是去哪个地方喝酒鬼混了？lplFx

　　祥子内心有些麻木地想着。lplFx

　　她与父亲之间的亲情，已经被后者的颓废一点点地消磨殆尽了。lplFx

　　现在的她，只是在尽身为人女的义务而已。lplFx6

　　在整理好被父亲弄得一团糟的房间，将沾有呕吐物的地方打扫干净，把他扔的乱七八糟的啤酒瓶规整地放在特定的地方后，时针已经跨过了12点的大关。lplFx

　　如果是还在做客服时的她，此刻已经累得浑身都要散架，只想要趴在床上睡觉了。lplFx

　　然而，在做了助理之后，祥子却发现即便到了现在，自己的精力也依然相当饱满，完全没有丝毫困意。lplFx

　　这也是自然的吧？lplFx

　　每天除了听源羽的演奏，就是陪他玩，而且还提供一顿丰盛的工作餐。lplFx

　　丰川祥子甚至都怀疑，再这么下去的话，她就要长胖了。lplFx3

　　既然如此的话……lplFx

　　丰川祥子沉默了片刻，从自己卧室的柜子底部，翻出了一本印着花的本子来。lplFx

　　在翻开扉页之后，《春日影》这三个字，便正正好好地映入眼帘。lplFx

　　丰川祥子眼眸低垂，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这三个字，似乎在感受它们的呼吸。lplFx

　　在家庭变故之后，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离她而去，但这件‘无价之宝’，却被债主们放过了。lplFx1

　　将它封存起来的人，是祥子自己。lplFx

　　因为她感觉自己应该永远不会再次动笔谱曲了。lplFx

　　课余的打工，已经榨干了她几乎全部的精力；而且，就算她写出来了，身边也没有钢琴或者电脑，让她听一听成效，并且据此进行修改。lplFx

　　但是——lplFx

　　‘真正的作曲家，曲子都是在脑袋里面完成的。’lplFx

　　某人的话语，此刻却在丰川祥子的耳边响起，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却不由得浮现了些许笑意。lplFx

　　“在你的眼里，真正的作曲家标准有多么高啊。”lplFx

　　“可能这个世界上都没几个人吧？”lplFx

　　她轻声地如此吐槽。lplFx

　　丰川祥子翻了几页，将过去的记忆重新尘封。lplFx

　　摆在她面前的，是崭新到甚至有些耀眼的空白。lplFx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祥子将手伸向了一旁的笔筒：lplFx

　　“重新开始写点什么吧。”lplFx

　　“这应该算是……平庸之人的不甘心？”lplF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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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lplFx

　　“说起来，好像没有见过摘星楼的其他住户呢。”丰川祥子突然开口说道。lplFx

　　源羽微微一顿，不禁瞟了丰川祥子一眼。lplFx

　　这半个月下来，他其实对丰川祥子的表现还算满意。lplFx

　　这个少女有自尊、知进退、懂举止。lplFx

　　即便在他的所有助理中，丰川祥子也是位于顶点的那几人。lplFx5

　　唯一的小缺点，就是安全感不够，非常容易担心这里担心那里。lplFx

　　比如说现在——lplFx

　　“你没见过其他住户是自然的。”源羽看了看被他放在一旁的规则表，又看了看面前的棋盘，思忖着接下来应该怎么走。lplFx

　　两人现在正在下国际象棋。lplFx

　　“因为这栋楼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住户而已。”lplFx

　　…………哈？lplFx

　　只有源羽一个住户？lplFx

　　“房子……卖不出去吗？”丰川祥子脸上那原本隐含的担忧瞬间变得明显了起来。lplFx

　　难道说源羽投资失败了？！lplFx1

　　因为经历过父亲破产的缘故，所以丰川祥子一下子联想到了非常不好的事情。lplFx

　　虽然再怎么说，源羽也不可能落到和她那个混帐老爹一样的境地，但即便是他，也不可能不受任何打击吧？lplFx

　　难道说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写不出来新歌吗？lplFx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可以确定，你绝对想叉了。”源羽有些无语地看了丰川祥子一眼。lplFx1

　　“这栋大楼的房间本来就是不对外出售和出租的。”lplFx

　　不对外出售和出租？lplFx

　　丰川祥子眨了眨眼睛。lplFx

　　因为刚刚那句话的信息量太大的缘故，她在过了一小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lplFx

　　不是，这里可是池袋啊。lplFx

　　即便在寸土寸金的东京，这里也是最贵的地段之一。lplFx

　　结果，源羽建了这么一个三十二层的高楼，就是为了给自己住？lplFx

　　“那为什么要建三十二层啊？”丰川祥子忍不住说道。lplFx7

　　真要从舒适度和性价比的考虑出发的话，建个三层别墅不就好了吗？lplFx

　　“因为我的耳朵很敏感。”源羽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住得太低的话，我的耳朵会受不了的。”lplFx9

　　……就因为这个？lplFx

　　丰川祥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良久之后，她才吐出一句：“当音乐家，原来是这么赚钱的一件事吗？”lplFx

　　源羽是当今樱岛、乃至于全球最为炙手可热的音乐人没错啦，但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有些超乎了丰川祥子的想象。lplFx

　　这份财力，已经差不多到达财阀的地步了吧？lplFx

　　要知道，他可只是一个人而已啊。lplFx

　　“丰川。”源羽将马向前走了两格，再向右移了一格，“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世界上随便挑选一种东西归你所有的话，哪种东西能够赚最多的钱？”lplFx12

　　什么东西最赚钱？lplFx

　　珠宝？钻石？lplFx

　　不，这些只是价格昂贵而已。lplFx

　　如果真的要选的话……lplFx

　　“如果让我来选的话，答案应该是空气。”lplFx9

　　并没有希冀于从丰川祥子那里获得答案，源羽自顾自地说了下去。lplFx

　　“你想，如果人们每呼吸一次，都要交钱的话，不是很容易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吗？”lplFx13

　　“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这又和……”lplFx

　　“我卖的东西，就和空气差不多呀。”源羽说道：“只要人与人之间存在空气，那么音乐就能在其中奏响。”lplFx

　　“所有人都呼吸着音乐，那么对于它的需求，自然也是无穷无尽。”lplFx

　　“……倒也没有那么重要吧？”丰川祥子禁不住反驳道，这真的不是源羽身为音乐家的滤镜作怪吗？lplFx

　　“看来你还没有注意到呢。”源羽一脸愉悦地勾起了嘴角，每当这个时候，丰川祥子总能从他身上看到一股孩子气。lplFx

　　这种孩子气，并不是说源羽幼稚。lplFx

　　而是在说他纯粹。lplFx

　　话说，源羽今年到底多大啊？虽然看上去和她差不多，但是怎么想也不可能吧？lplFx

　　“明明是个被音乐玩弄于鼓掌之上的高中生。”lplFx

　　这么说着的源羽，离开了桌子，重新坐到了钢琴前。lplFx

　　看着似乎还有些不服气的丰川祥子，他用脚踩住延音踏板，随手敲击键盘。lplFx

　　仅仅只是数个音符，便已经成功地唤醒了祥子心中的旋律。lplFx

　　这并不是因为她是个从小就练习钢琴的缘故。lplFx

　　就算是从来没有联系过乐器，对音乐也不感兴趣的人，也会在第一时间认出这一段旋律。lplFx

　　因为这是——lplFx

　　“上课与下课的铃声？”丰川祥子喃喃地说道。lplFx

　　她知道这首曲子，名字叫做《威斯敏斯特钟声》。lplFx

　　确实，如果是这首曲子的话，每天都能轻而易举地摆弄学生们的心灵，把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lplFx3

　　“你看，我没有说错吧？”源羽朝着丰川祥子挑了挑眉毛。lplFx

　　看到祥子那哑口无言的表情之后，他露出了胜利的微笑。lplFx

　　少年的手轻轻抚摸着钢琴那洁白细腻的琴键，动作轻柔，仿佛是在抚摸情人的手臂。lplFx

　　“对所有人来说，音乐就是这样的存在。”lplFx

　　“看上去虽然不重要，但实际上却必不可少。”lplFx9

　　在源羽的背后，并没有东京夜晚那让人目眩的霓虹色彩。lplFx2

　　因为这里太高了，高到凡尘的灯火，根本无法触及。lplFx

　　但是，一闪一闪的星星们，却轻而易举地弥补了这份‘遗憾’。lplFx

　　它们拱卫着源羽，将少年的身影，镀上了一层神圣而又纯洁的银色。lplFx

　　这个画面，简直美到令人窒息。lplFx

　　丰川祥子不由得屏住了呼吸。lplFx

　　几乎在瞬间，她便明白了这座高楼名字的含义……lplFx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