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谁告诉上一世的我，娜杰塔和艾斯德斯曾经相识已久，甚至她们还曾经是挚友的话，打死我也不信。一个是革命军最伟大的英雄，共和国总统；而另一个是帝国最伟大的将军，最后的帝国军人。她们的仇恨从最北方的雪山最南方的雨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死不休。kXXtb
可就是这么……离奇。我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当初检查两人档案时看到的内容。依稀记得，她们都是在奥克兰大军覆灭后，带着一队部下奇迹生还，并以此为资本，一步步向上攀爬。至少在帝国历1022年，娜杰塔脱离帝国之前，两人常共同行动，级别和身份更低的艾斯德斯甚至一步步成了娜杰塔的上司。说她们两个是素昧平生的同事，恐怕连三岁孩子都不会信。kXXtb
现在她们的关系也很好，虽然说，她们这一世不是在帝国军。巴特鲁斯人不缺天赋与勤奋，缺的是系统化的训练。也许我能代劳一部分，但是，没人会相信一个跟在艾斯德斯的后面，做文书工作的人，更懂战争；只有能勉强赶上艾斯德斯三分力的娜杰塔，才有服众的能力。kXXtb
事实证明，在训练战士这方面，她的工作做得一直都很不错。帝国人的身体不如巴特鲁斯，但巴特鲁斯人的组织度不如帝国。我至今记得娜杰塔刚刚组织神机队的时候，整整五排人，没有一个听号令开枪的，更有一门大炮在手里直接炸了膛，除了人命。然而就这么一群人，短短两年，竟然能训练出个正规军军队样子。kXXtb
可是说实话，随着时间推移，我渐渐有些开始担心大家的未来。我有种错觉，这眼前的一切仿佛全都是昙花一现，大家终将走上各自已经命定的道路。这是错觉吗？还是我漏了什么？kXXtb
算了，这一切都不是现在的我所需要担心的。还是记录即将面对的东西。比如此行的目的。kXXtb
两年前从奥克兰覆灭的战场上离开后，那些随同帝国出兵的部族，都遭到了塞卡人的攻击，唯独我们，因为当时没有参加帝国军的战斗，而被塞卡汗国的人当做中立部族，暂时忽略。kXXtb
在此期间，我踏足了无数小部族，说服了他们前来投靠，部族的规模已经扩大到了四万人。随之带来的问题就是，原来的地方无法居住。kXXtb
为了进一步发展，也为继续和塞卡汗国备战，在羊血会议上，我们做出了一个危险的决定：全体搬到瀚流河南侧，塞卡人的东南国境线。那边水草丰美，环境比原先居住的地方更好，方便大型部族生存。一直以来，塞卡人不排斥北方异民族以部落的形式归附到他们的附近，事实上，已经一年了，他们也没有阻止我们。kXXtb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担心了。一个四万人——可能快要五万人了——的大型部族靠近边境，而且附近依附部族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情况下，塞卡人为什么回毫不在乎？他们是昏庸到根本不知道这情况，还是强大到根本不在乎我们？他们的虚实如何，这就是为什么我走在瀚流河附近的荒野之上，前往塞卡都城附近的原因。kXXtb
希望敌人比我们想得愚蠢，是一种愚蠢行为。然而走在这里，我总是不由得想起努马·塞卡，上一世在资料里面吹得天花乱坠的北之勇者，被艾斯德斯以压倒性优势战胜；但是这一世，艾斯德斯并没有恶魔之粹，而那个努马·塞卡，很可能拥有帝具，运气不好的话还不止一件。他的帝具是什么，会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kXXtb
罢了，就算有威胁又能如何。即使恶魔之粹，当初也没能挽回帝国的失败。如果塞卡必亡，仅仅以努马一人之力，也不可能扭转战局的。何况有艾斯德斯和娜杰塔，这根本不是问题。kXXtb
笔记写到这里的时候，帕拉温已经驮着德萨林走了一上午了。快到晌午时，德萨林抬起头，看着上空罕见的大太阳，微微地有些惊到了。帕拉温回头，用一种疲惫的眼神看着德萨林。没办法，最后只能在对方恍然惊觉的眼神中，想起自己已经打不过他的事实，继续当坐骑。kXXtb
在体型上，人类的成长速度不可能比熊还大；但在智力和武力上，人比动物学习能力更强。kXXtb
说来也神奇。这地方比索伦克，甚至巴特鲁斯原先的驻地更靠北边，可是论及气候和环境，反而更暖和一些。所到之处能看见大片的农田以及牧场，甚至能看到帝国那种林立的城堡。可能因为人口依然稀少的关系，至今没有看见规模超过三千人的小城镇，城堡里才有集市。kXXtb
如果要和这样的敌人打野战，应该也没问题；可是要一座城一座城地啃过去，正常人都知道不太可能。当然，只要他们的军队控制野外，他们不是不能围到对方一个个坚持不住投降，但他们可没如此庞大的兵力，封锁整个塞卡。kXXtb
早知道就带点钱出来的，这样每遇到一个城堡就进去调查一番，说不准能画一堆地图回去。可惜出来时候偷懒，加上帕拉温非要跟着走，结果路过的城堡好说歹说，死活也不肯放一头超级危险种到城堡里。无论德萨林把帕拉温有多么地温顺听话，以至陷入了有盘缠没法花，一路上只能风餐露宿，活像是流浪汉的生活。kXXtb
但这是夸张的修辞手法，活着不是什么难题。身边有帕拉温在，再采点野果，一顿饭至少能对付过去。再加上农庄有不少，即使不进去，只在村口观察打探一下，也能得到不少情报。哪位贵族领主住在什么地方，部队驻扎在哪，大概有多少武器。哪里有水源，哪里有山丘，各个村以哪种商品交税，还能听到不少事情。kXXtb
甚至到了第12天，就连盘缠的问题都解决了。帕拉温袭击一支押运税金的马队，测试了一下塞卡人后勤安保之际，德萨林从装税金的箱子抓了一把金币塞进口袋，然后趁着守卫没回来就赶紧离开了。可能是身处内地，周围不曾有太多的土匪，这些护卫有些大意，被偷袭之后显得不堪一击。如果手里能有一支渗透部队，埋伏在塞卡汗国腹地，那德萨林完全能事实上破坏掉塞卡境内的物资转移和后勤输送能力。而且他们的反应能力也很差，德萨林躲在远处观察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三公里之外的村落来了一支民兵收拾残局。换作战时，一个小时足够他们搬走或销毁所有物资，安全撤离了。kXXtb
“言归正传。在调查工作进入到第三个月时，我走遍了大半个塞卡。这个国家的统治区大概比行省要小一圈，比大部分城主或太守的辖区大了将近一半。但是，也许北方异民族的人数实在太少，这个国家似乎只有首都一座城市，其他都是大大小小的农庄和城堡，人烟稀少。kXXtb
虽然人少，但这个国家的周边地形非常险要。奥克兰走的那条路是塞卡的东侧和南侧边疆；北边有座终年积雪不化的高山，据说有史以来没人能翻过那座山；我们所在的瀚流河南岸，其实是塞卡东南侧，最适合入侵塞卡的方向。为了确保安全，这里安置了不少定居的部族。当然这一点，也是为我们的靠近提供了掩护。kXXtb
至于钱……说实话，这已经成了一个大问题。手里有不少金币，而且不像帝国金库里的金条打上了帝国财政部印记，他们铸造的金币上，除了正面的人头花纹和背面的棕熊图案之外，其他什么标记都没有，更没有熔化重铸金条。kXXtb
问题是，当地人根本用不上这么大额的金币。除了塞卡都城，我想不出其他地方花这笔钱。可问题是……带着抢来的钱，进入塞卡都城？认真的吗？带着从他们塞卡人手里抢来的钱，在塞卡人的眼皮子底下抢钱，然后再把这笔钱直接花掉？好吧，现在恐怕也只能这么做了。如果不这么做，连在塞卡活下去都很困难。”kXXtb
再次翻过了一座山，德萨林的脚步微微一滞。经过了三个月的长途跋涉，除了塞卡都城外，其他地方都走过了。手里的金币到处不能用，可若是不用这笔钱，该怎么在塞卡都城生活？沿街乞讨？要知道乞讨也不容易。帝国各城市对乞讨者的法律各不相同，有的会逮捕乞丐，将其当做官方奴隶；有的直接卖到奴隶市场；就算允许乞讨者（又称管不过来）的城市里，乞丐也分帮派的，外来乞丐根本占不到便宜。kXXtb
不行不行，就算沿街乞讨，甚至抓去当奴隶，也非得进这座城市不可。要想摧毁塞卡汗国，就必须深入了解他们国都。巴特鲁斯部族虽然比以前的自己强大多了，但是依然人手稀少。如果不在国都速战速决，肯定会被对方拖垮。kXXtb
然而，唯一的问题是……攻下塞卡国都之后，巴特鲁斯就是帝国北方边疆最强大的部族了。到那个时候，帝国会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他们，他们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帝国？博维耶夫所想也不无道理，但是……他们能制约所有人吗？kXXtb
算了，先不想这个。眼前的塞卡依然很强大，依然是巴特鲁斯现阶段所要面对的重中之重。kXXtb
除了那次重返索伦克废墟外，德萨林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任何城市。相比起与城里人打交道，反而是跟危险种以及，跟异民族打交道的本事越来越强了，作为家乡以及上一世长期居住的大城市的距离越发生疏。所以他一直没注意到有什么问题。直到他靠近了官道，听见背后的一声虎啸，看到官道上吓得狂奔的马和车夫，然后转头看向帕拉温，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kXXtb
哦对，德萨林记得，绝大部分城市是不会允许超级危险种进入城内的。于是德萨林回过头，看了一眼帕拉温如猫咪一般温顺可爱的表情，沉思了很长时间，才指了一下旁边的山说道：“我还有点事要办。这几天时间，你暂且先去那座山上待着，等该出发的时候我就来接你。还有，离道路远一点，不然会引起麻烦的。”kXXtb
说完他看了看帕拉温，只见这头猛虎像猫一样趴在地上猫叫，摆出一脸的委屈撒娇的样子。德萨林满头黑线：还真被艾斯德斯驯成猫了？kXXtb
他敲了帕拉温的脑袋，当然，收着力气的一拳对于皮糙肉厚的冰霜骑士虎而言，这点攻击力不会对帕拉温造成伤害，无论心理还是肉体。kXXtb
“让你去你就去，干嘛用这幅表情看着我？”德萨林扶着略头疼的脑袋，看着帕拉温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似乎想挤出几滴委屈的泪水，但是没有成功，因为它并没有泪腺这个器官。眼见此计不成，帕拉温又委屈的开始咕噜了。kXXtb
德萨林有些受不了了。倒不是觉得危险种撒娇会让人恶心不行，只是这玩意可是危险种啊！到底要跟它讲多久的道理，才能让它明白呢？这又不是巴掌大的小猫，学猫咪撒娇干什么！kXXtb
等等，艾斯德斯是怎么管教帕拉温的来着……德萨林把当时那副景象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然后定格在她一拳把帕拉温打至跪地的一幕。kXXtb
“闭嘴，你到底去不去？”想明白了这一点，德萨林也不在乎帕拉温卖不卖萌了，直接一拳打在帕拉温的头上，然后一脚把它踹出老远。帕拉温还是用委屈的咕噜声反击，顺便用自己肉嘟嘟的前爪刨了刨土地，瞬间灰尘满天飞。kXXtb
德萨林也不再商量。虽然杀气不如艾斯德斯，可这些年的锻炼也不是开玩笑的。他一步一步走向帕拉温，抓住他的脑袋，半开玩笑地问：“你到底去不去？还是要我回去再告状呢？”kXXtb
还是这句话有效。帕拉温知道自己该收手了，面对德萨林那毫无恶意的攻击，倒是不可怕，起码德萨林还讲理；艾斯德斯可不太讲道理。kXXtb
看到帕拉温消失在了自己面前，德萨林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面铜镜，对着镜子摆出一副苦笑的脸。接下来要扮演的是一个遭遇抢劫，从匪徒手中逃出来的商人，不仅要给人以平日里属于养尊处优者的感觉，还要给人以失魂落魄的惨状，这可不容易做。kXXtb
回到了官道，德萨林将破旧的衣服裹在身上，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城门口。随即城门口的卫兵将他拦住，其中一个嫌弃地喊：“去去去！”kXXtb
“二位大人，我，我不是乞丐！”德萨林故意一头摔倒在地，那破旧的衣服很好地解释了他为何一脸疲惫的原因，“行行好，大人们……我是个商人，第一次来塞卡，被抢劫了……”kXXtb
卫兵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疑惑地弯下了腰，德萨林脏兮兮的脸让他侧目，但是一头的金发无法被破衣烂衫和故意涂黑的面容所遮盖住。他这才问：“哪个商队？你的经商许可呢？”kXXtb
糟了，把这件事忘记了。他赶紧堆起了笑容，将士兵向地上拉了一把，痛苦地小声解释道：“都被强盗偷走了！多亏突然出现的危险种，我是混在难民里，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的……”kXXtb
卫兵依然皱着眉头。他不喜欢这个邋里邋遢，来路不明的家伙，但是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看他的谈吐和样貌，也的确不像是发了横财的强盗或者乞丐。犹豫了片刻，看着手里的金币掂量两下，咬了一口，守卫不耐烦地摆摆手，对德萨林说：“去吧去吧，真的遇到这种事，也没有办法。经商证件可以去商会，委托剿匪去冒险者协会，报案去王宫……没问题吧？”kXXtb
德萨林自然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他没有注意，在城门口的阴凉处，几双眼睛正好看到了他。其中一个小女孩意义不明地问身边另一个人：“看到了吗？和资料上描述的，基本一样。”kXXtb
“不是吧，这家伙真是异民族的？”另一个人开口问道，“怎么看都和我们更像一些……”kXXtb
“因为他本来就是帝国人。”为首的白衣男子合上手中的笔记本，无奈地说，“一群杂鱼，难道就没人看一眼照片以外的任务简报吗？”kXXtb
“啊哈哈，不是有队长嘛……”距离白衣男子最近的女孩回过脑袋，发出打着哈哈的笑声。kXXtb
“看不出他的心思，”坐在所有人后面的是个体格夸张的壮汉。他戴上了护目镜，回答道，“要么是个臣具使，要么他的意志力很强。”kXXtb
“这没关系，”白衣男子说着，向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黑发少女说，“接下来交给你了。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务必要看清楚。”kXXt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