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斯科特还是亚哈利姆,当他们听说加拉尔果,这么一名普通人踏上了前往诅咒之岛的旅途,心里默认他已在深水里长眠。43bjH
然而,没有约拿号上那么多的人手,加拉尔果也一样渡过了雾霭与风暴——哪怕这听上去太异想天开,他的确活得好好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43bjH
加拉尔果并不掩饰他的骄傲和狂热:“先知宁做那牧羊人,将我这羔羊引至主的草场。在那儿,每一棵草都是主的爱,汁水渗入人心,启迪蒙昧的羔羊。终于,主的尊容仅为我所见。”43bjH
“主要我擦去一切眼泪,永永远远留在圣地,作祂的仆人与守门人。从此往后,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伤悲、哭号和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43bjH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时不时投向斯科特和亚哈利姆。斯科特觉得其中满是悲哀和怜悯……斯科特心想,明明此人什么也不了解,这样的视线于他来说是格外猥琐的。43bjH
他的目光飞快从向导的身上移开,终于落在亚哈利姆斑驳泼洒着阴翳的面庞上。43bjH
“多好的孩子……叹你年纪轻轻,却叫魔鬼上了身。”他神色痛苦地捋了捋因缺乏打理而蓄下的长须,叹:“但愿他们永远不要知道,是魔鬼把他们送到了极乐的大门前。否则,只怕他们的魂魄自惭形秽,悔恨交加啊!”43bjH
亚哈利姆肩膀抽动了几下,他漏齿轻笑。阴影之下,是斯科特从未见过的讥嘲的面容。43bjH
他眼睛爬满红丝,瞪得浑圆,口中一字一顿地吐出幽咽。43bjH
“他们叫我船长,我就尽我所能,带他们在风浪和恶兽的巨口之间开辟生路。我才是那个回应他们的人,我才是在这被诅咒的大海上,最在乎他们的人。”43bjH
“——而你,如果你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当他们哭喊着,乞求主的垂怜的时候,你有做了什么,你的神又做了什么——能让你有脸面站在这里,否定我的所作所为,称呼我为魔鬼?”43bjH
教士皱眉愠怒:“休要血口喷人!我已尽忠职守,完成了一切主与先知托给我的仕事。我见证了他们所受的一切苦难;而今,他们已受够了难,走完了凡俗之路,灵魂终于脱离肉的桎梏,站在了主的大门前——在此升天,这是主的意志,无可辩驳的最佳选择。”43bjH
“那按你的说法,我把他们引向了极乐与伟大,我应该是圣人,是他们的恩人。他们能踏入主的神国,这一切多亏了我——结果到头来,我反而是这里唯一的恶人?”43bjH
“你确行了神圣之举,足以让所有迷途的羔羊向你靠拢,不可否认。”加拉尔果面容磐石般坚硬,“然而,你是伪牧羊人。从始至终,你都怀着一颗想要妨害主与先知的恶毒之心。”43bjH
既然立场和思想截然不同,何必苦求理解对方。亚哈利姆收起了瘆人的笑靥,举起鱼叉。43bjH
真不愧为终结了那头海兽的鱼叉,即使天色黯淡,加拉尔果也能从这武器的表面看到自己不修边幅的正脸。可如此直接地直面死亡威胁,明明手无寸铁,他也并不感觉害怕,内心相当安定。43bjH
“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堕落之子。难道你不同意吗?这个世界仅为了那实为魔鬼的恶神而存在,而我们——我们每个人都是为了满足她的欲望而存在的,微不足道的一部分。”43bjH
斯科特糊涂了,喘息之间话题就跳到了他听不懂的地方来,什么“世界的真相”什么“恶神”的,他们真的还在同一个频道吗?43bjH
但无论是亚哈利姆还是加拉尔果,都没有回答他的心思,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局外人。事已至此,他也没有继续插嘴,抓紧蜂膝弓,决定静观其变。43bjH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同样保持着缄默的女巫瑟缩地后退着,熏香的气味……愈发刺鼻。43bjH
风起,长衣和教袍随之飘舞,一场飞雪悄无声息地飘落。不知是因为他人就这么知晓了自己的秘密,还是真的感到了寒冷,亚哈利姆扯了扯外衣,直面昏暗天光之下,教士炯炯的目光。43bjH
“孩子,我是怜悯你的。想你曾经所成就了那样的辉煌,只是魔鬼一念之间,一切就在绝望中倒塌——崩坏!崩坏!化为一座千柱之城!你的反抗渺小而无力;于是在失败之后,只得为生而生地逃亡,任凭所爱之人被魔鬼夺走,在那空旷的世界里匿藏,直到万物终结。”43bjH
亚哈利姆已经彻底丢失了这部分的记忆——自己在旧世界的终末,就是这样东躲西藏地度过的吗?如果和那个畜生说的一样——他们真的经历了相同的事情;那么曾经的他,也是像如今这般,被迫过着连渺小也谈不上的日子……43bjH
【不要听信他满口谗言,主人!主人在旧世界的终局,为了吾等所展现的威武,哪怕世上的每个人都忘了,吾辈也不会忘。所谓逃到天涯海角,绝非主人的过去!】43bjH
丛雨中气十足的喊声打消了他的疑虑。他把方才所有的念头全部抛诸脑后,果断暴起发难,向加拉尔果的右手臂掷出了鱼叉。43bjH
既然已经是敌人,他不介意用一定的暴力逼问出自己想要的信息。43bjH
从加拉尔果那身洁白的衣物的缝隙里,不断红色和深紫色的明胶迅疾钻出,聚拢到他面前,形成一面密不透风的史莱姆盾牌,稳稳当当接下了他的突袭!43bjH
斯科特瞪大了眼睛;亚哈利姆似乎不太意外这样的展开,如果对方真的毫无准备,又怎么可能大大方方地拦住他们的去路?43bjH
“徒劳无功,冥顽不灵……惭愧,同为受难者,我却无法以贫乏的才能,感化你们为污鬼所蛊惑的内心……”43bjH
参孙抚着胸口,痛心疾首地哀叹道:“唯愿主宽恕你们的罪行,亲自为你指出去路……唉!只叹你们痴愚而倦怠,来迟了一步。在那风雪交加之夜,主已然启程前往泰拉大陆,开启祂的征途。”43bjH
“什么?!难道战争就是你们追求的救赎吗?!”听闻此言,斯科特还是没有憋住这口气,向加拉尔果怒喝出声:“看清楚了!你们做的仅仅是创造一个地狱!”43bjH
加拉尔果轻轻摇头,用谆谆教导的腔调纠正着他的说法:“孩子,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早就身在地狱之中,不得安息了。”43bjH
“这世界仅为魔鬼一人而存在,我等人子生而渺茫,一如蝼蚁,无从反抗她的淫威。世人早就为这浮华的假象所玷污,不再纯洁。愿意与否,我等的所作所为皆是为那魔鬼……然,主降临了!主要破坏恶神的计划,因而发动这场圣战——我等是普世教,我等意欲普度世间的芸芸众生。”43bjH
“我不知道你说的魔鬼是谁,更不知道她打算干什么。但你们的神——史莱姆之神,祂会杀害每一个人,让世界变成史莱姆的世界——别再被蛊惑了!那样的世界是你们想要的吗?!”43bjH
加拉尔果眼神一凛,严厉地反驳:“休得妄言!我等从未被蛊惑,皆是自愿追随!”43bjH
“‘死亡’,何其无情的字眼,有无数痛苦来自于它,无数人为了逃避那之后的虚无而畏惧它。因为当一个人的一生走到了尽头,要么在这魔鬼捏造的世界中感到虚伪的满足,要么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以前悔恨终生,悲叹一生何其空无!”43bjH
“你的意思是,既然知道这个世界是更伟大的存在为了自己拟造的,我们这些生于其中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是吗?”43bjH
“毋庸置疑!”加拉尔果冲着呼啸的风雪张开双臂,即使他的皮肤被冻得通红,他脸上的狂热与激动依旧不减。43bjH
“万幸之事:主有着无数方法,让深陷这虚假的世界中的人子们经受苦难,并最终走上祂的道路!看看前段时间受哥布林所害的人们吧!若不是主的指派,他们哪能聚集在主的恩惠下,活得比以往更加幸福呢?”43bjH
——“等——什!!所以那群反常地到内陆掠夺的哥布林就是——!!!”43bjH
斯科特只感觉怒气上涌,头脑发昏,眼前的景象已然模糊得难以辨明。43bjH
疯子——他真想骂出口,但这个词语已不足以形容这个人了,一口不吐不快的恶气哽在了他喉头,里面包含着他难以言喻的怒火和谴责。43bjH
他气息平稳地偏移视线,略过努力想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灾厄四号,亚哈利姆,这个他自认为与自己很相像的孩子,此刻只是冷漠地注视着他,如同看着一只将死的刍彘。43bjH
这是比那时更为严苛和鄙夷的目光——终于,教士失望地叹了口气,颤抖的皱纹间流露着深切的悲痛和不舍。43bjH
“斯科特未曾经受真相的洗礼,不解此中真意。为何你也偏要无视主为你铺好的道路、主已经呕心沥血立好的规则,剑走偏锋,徒劳地寻觅另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呢?你甚至……还成为了她的帮手,与主为敌。可你自己知道,你在这条路上走得并不快乐。”43bjH
亚哈利姆不为所动,仅是无言地召回了自己的鱼叉,摆明了他的态度。43bjH
“倘若这一切都不能让你这铁石心肠动容……好吧!好吧!”43bjH
加拉尔果咬咬牙,忍痛割爱般放弃了继续感化这在他看来,彻底被魔鬼控制了的可悲孩子。43bjH
他走到一棵树旁,惶恐而虔敬地在上面轻轻叩击了一下。随后,他周遭的积雪开始变色、胶化,十几个由猩红色或腐化色凝胶组成的人形从地下爬了上来,每个人形里面都包裹着一具森白森白的人类骨骼,人形的高矮胖瘦也因其中的骨骼而不同。43bjH
“现在不很是时候,但还是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随我乘坐‘弗朗茨号’渡海,来到圣地的,亲爱的同胞们:这位是‘弗朗茨号’的船长……”43bjH
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参孙·加拉尔果兴致盎然地走过每一个大同小异的史莱姆人形,并准确说出了他们曾经的身份和姓名。43bjH
“看呵!”他说,“他们已经获赐主的救赎,如此简单,如此单纯,不必再纠结任何事情,不必烦恼被魔鬼引诱,踏上一条背离于主的道路。他们无需殚精竭虑地独立思考,因为主的意志即是他们所需的一切。而我——待我完成了我的使命,我也将回归这最纯净的姿态。”43bjH
亚哈利姆他们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这种亵渎的姿态能和“纯净”一词沾上半点儿关系。43bjH
正感到骄傲和满足的参孙·加拉尔果和亚哈利姆不约而同地看向斯科特,方才那句低语的来处。43bjH
在刚刚的介绍里,斯科特似乎明白,常人的道德、愤怒和指责已经拿加拉尔果没法了——这样想着,他惊讶于自己居然强压下了怒火。43bjH
“我说……如果,阿尔迪西多啦——你的妻子——也是它们的其中之一呢?您真的会因此感到幸福吗?”他昂起脸来,那张已经被折磨得开始丑陋的脸,认认真真地开口问:“她一定对你很重要,因为在她离世之前,你从未考虑过主的教条吧?”43bjH
激烈的谴责也好,冷漠的鄙视也罢,到头来,居然没有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行之有效。43bjH
默然回首,他再一次端详起这些在他眼中,自然和谐、纯净美妙的胶质躯体,尝试想象它们的其中之一是阿尔迪西多啦……然后惊恐地发觉,第一次,自己觉得这些黏糊糊的史莱姆是如此令人作呕。43bjH
恍惚,在风雪呜呜的悲鸣声中,参孙似乎听见了一个若有若无,仿佛来自异界的声音,在他的心底响起。43bjH
周遭的景物模糊了……又再次清晰。当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不算暖和,甚至有点漏风的房间里——即使如此,那噼啪作响的小火炉,也让这儿比原来待的地方暖和多了。43bjH
房间的内设再简陋不过——一张床,一副桌椅,一面窗,除此之外唯一的家具,是一尊袖珍大小的天使雕像。透过唯一的窗户,窗外的田野和草地已染上了晚霞般的金红色。43bjH
参孙很快认出了这个地方;或者说,他这辈子也许都忘不掉这地方……43bjH
褐发的女性躺在并不舒适的床铺上,瞳孔清澈洁净,宛如融化的太妃糖。似乎仍感到寒冷,她紧紧裹着被子,被子上突出一个格外大的隆起——她怀孕了。43bjH
“阿,阿尔迪西多啦!”参孙下意识地回答道,随后他发现,自己在岛上蓄下的胡须都不见了,就连自己的身体也年轻了一点点。43bjH
他所在之地正是参孙的妻子——阿尔迪西多啦怀孕待产的时候,领主为她单独安排的房间。43bjH
作为拉那塔领领主的农奴,参孙与阿尔迪西多啦之间的结合只不过是领主的意思,连媒妁之言都不曾有。领主要他和她结婚生子,这么草草地就定下来了。但即使如此,对生来就在为领主卖命的农奴们来说,配偶的确是难得的,允许他们更亲近的人。43bjH
“我刚刚问你话,你在发啥呆呢?收麦子累坏了吧?还是说,想孩子的名字想入迷了?”43bjH
女性调侃地冲他一笑,那其中包含着温润的母性和爱意。43bjH
参孙喜欢她,自然也痴迷于她的面容。劳役和营养不良让她的脸显得有些蜡黄,皮肤也不像小家碧玉那样细腻,摸起来甚至有些粗糙。但她依然有一张仍显俊俏的脸,一张爱笑的脸。43bjH
——所以,虽然你觉得你在这个虚假世界的点滴都毫无意义,你也曾在这个世界的生活中有过幸福的时刻,即使要没完没了为领主劳役,对吗?43bjH
阿尔迪西多啦笑意盈盈:“我说参孙,你认得字,还读过书,孩子的名字就你来取吧?”43bjH
参孙依然记得火炉边的这段短暂的时光。一瞬间,他不想再追究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如果再来一次,他的回答依然是……43bjH
阿尔迪西多啦不识字,只是缓缓咀嚼着这个名字的韵律,“好像和我的名字差不多长啊?这是什么意思呢?”43bjH
“啊,它出自我小时候读到的第一篇故事,这是故事里的一头会飞的黄金羊的名字。”43bjH
“故事?”阿尔迪西多啦的语气有些惊喜,“如果不麻烦,可不可以……”43bjH
即使已经成年,她太妃色的眼睛还是孩子般闪烁着,那是他曾觉得世上最美好的事物,幸福的唯一来源。43bjH
他乐此不疲地讲完了整个故事,阿尔迪西多啦则以一种似睡非睡的柔美,偶尔打断他问一些她不懂的问题,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43bjH
——所以,你所眷恋的并非苦难,而是在苦难之中的微小的幸福,我说得对吗?43bjH
“参孙,谢谢你和我讲这么个故事。你要知道,爸爸走得早,妈妈也天天板着张脸,从没有给我讲过什么故事。而且,我很喜欢。”43bjH
“喜欢哪一部分?是阿尔戈号的冒险,还是克律索马罗斯升上天,变成星星?”43bjH
阿尔迪西多啦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寻找金羊毛的故事的确很有趣,克律索马罗斯变成星星的那一幕一定也很浪漫。不过,真正的原因是……我一直想当个牧羊人。”43bjH
恰巧,领主的一名牧羊人此时放牧归来。他优哉游哉赶着头羊,而头羊又领着羊群,一齐走过入秋的田野。顿时,四下都能听见羊的叫声,和牧羊人手杖上的铃铛声。43bjH
“羊儿……它们温顺,又敏感。我听说啊,如果羊群的头羊受了惊,跳了崖,其余的羊也会想都不想跟着跳下去呢。”43bjH
“是啊。”参孙应道,“所以羔羊才需要牧羊人的引导。把贪婪的豺狼赶走,把羊群引上正确的道路。”43bjH
“你说,如果我们有了一片自己的地,一片自己的草场,一片自己的蓝天和星空——啊,当然少不了自己的羊群。我们会像那些牧羊人那样,唱着歌曲,在只属于我们的广阔的地界,和羊群遨游吗?”43bjH
只可惜,他们是农奴。这对当时的他们来说,无异于“不可能实现的愿望”。43bjH
——假如,阿尔迪西多啦没有死去,即使先知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真相,你依然会这般忠实于你的信仰吗?43bjH
北方吹起一阵刺骨的冷风,不请自来的还有黑压压的阴云,和一阵在阴翳里彷徨的飞雪。“不!!!”参孙突然惨叫一声。43bjH
参孙崩溃地发起抖来,阿尔迪西多啦在产床上受难、死去的那一天,窗外正是这样的一片惨白。然而在内心,一阵欣喜若狂之情也在滋生——先知!先知悟道之日,也是万里雪飘的日子!43bjH
面对阿尔迪西多啦关切的视线,参孙好容易把她又安抚了下来。43bjH
阿尔迪西多啦微微一笑,闭起眼睛来。互道晚安,加拉尔果起身离开,临走之前,不忘看一眼桌上的袖珍天使雕像。43bjH
他的妻子很喜欢这尊被别人视为废品的雕像,把它捧在手心抚摩了一遍又一遍,那些棱角都要被她磨平了。43bjH
出了房间,他在幸福和痛苦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的对撞间挣扎着——难道真的是这样吗?阿尔迪西多啦不死,他对自己如今的信仰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吗?43bjH
要是阿尔迪西多啦不死,他恐怕也不会陷入那样的迷思,翻来覆去地纠结自己存在的意义。他不会在那个银装素裹的寒冬被先知相中,不会脱离拉那塔领,不会成为普世教的传教士,不会获得主的青睐。即使被告知这世界是假的,他也只会把这当作疯子的呓语吧……43bjH
“我的那些同僚们是愚蠢的……但我不一样,我是被先知选中的人,这一点不管怎样都不会变。阿尔迪西多啦,阿尔迪西多啦……啊,她曾带着那么美好的愿望,却至死没法实现。如果她活着呢?可怜!可怜!她就要接受她的愿望被禁锢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的事实!”43bjH
“她会理解我吗?会吗?会吗?不,可怜的阿尔迪西多啦,她绝不会同意和我一同前来的。她是天使,肚子里的克律索马罗斯也是天使,娘俩不应生在这地狱里!”43bjH
加拉尔果陷入了又一阵沉思,半晌,眼中迸射出了明亮的光彩!43bjH
“主的帐幕已降临人间,祂要与人同住,他们要做祂的子民;主要亲自与他们同在,做他们的神。我们是天使,我们理应生在天堂之中!”43bjH
他激动地颤抖着,步伐也轻快起来,沐浴着漫天飘雪,嘴里念叨着什么,径直走向牧羊人的住处。43bjH
熟睡之中,将要成为母亲的阿尔迪西多啦听见了悦耳的铃声。这铃声似乎和她的愿望产生了共鸣,她的唇角扬起了微笑。43bjH
有幸一睹这笑意的,唯有回到房间的加拉尔果。他脸色红润,眼中闪耀着希望的光芒,嘴角亦止不住地扬起相同的弧度。43bjH
他的手中拿着一根牧羊人的拐杖,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除了这根拐杖的一端,似乎被刀削尖了这一点之外。43bjH
“主令先知做牧羊人,至于我……一切尽如主所愿,如我所愿——”43bjH
他的脸庞,他的胸襟,洋溢着仿佛能感染整个房间的温暖。43bjH
每刺一下,手杖上绑着的铃就制造出悠扬的铃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参孙松了一口气,幸福地笑了:43bjH
“——主会许你一片无垠的草场、一群温顺的绵羊,阿尔迪西多啦。而我——我将成为羔羊群里,那只开山辟道的头羊,身披高贵的金色羊绒,至死遵从主的指引。”43bjH
现实中,科伦岛上,亚哈利姆、斯科特和阿玛兰妲面前,加拉尔果呆住之后,突然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些什么。43bjH
——“喂,好像不太对劲,放任他这么下去真的好吗?”43bjH
亚哈利姆不信邪地把披谷德向他投去,可捕猎利维坦时百发百中的披谷德,毫无反抗能力地在他附近被凭空弹飞了。他们尝试了一切攻击——远程或是近战,似乎总有一道无形的墙壁横隔在他们之间,阻止他们继续接近。43bjH
“魔鬼肆意玩弄着这个世界,我们唯有反抗她,这是唯一能给我们一文不值的生命找到价值的方法。”43bjH
“渡过大海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片新天新地,因为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海也就不再有了。”43bjH
“我可能成为圣人,也可能成为罪人。无论何者,这是证明我生命的价值的唯一方式,在这新天地,我的意义之火正在燃烧!”43bjH
“堕落的孩子们啊,且听我说:人生到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目标:找到行进的道路!不管要为之行善也好,作恶也好,主所指出的道路,就是我的道路!”43bjH
“新年的圣夜,我会在墓前为你们吟诵圣歌,涤净你们的罪行。”43bjH
他手持着一把凝胶做成的牧羊人拐杖,身体被一张生有金色绒毛的羊皮做的长袍所裹住,羊皮上同样星星点点地沾着不祥的污秽凝胶。他领口有一枚铃铛,头上则反常识地长出了两只羊角。43bj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