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睁开眼睛，缓缓地站了起来。远处的枪炮声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无法入睡。他打开隔离帐篷的大门，拉开外面厚厚的帘子。3tlWm
风马上就吹了进来，杜长的视野中充斥着灰白色，天空与大地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寒冷的夜晚。3tlWm
艾斯菲尔德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随着圣殿级的倒下以及伊万、查理等各个小组的扫荡。抵达城郊的穆大陆军队缓慢地将整座城市划分为大大小小的隔离区，并根据危险程度划分了负责区。3tlWm
少量与逐火之蛾签订合同的精英和精锐部队得以从外部包围圈进入城市内逐步进行扫荡。在不进一步动用大规模部队的情况下，这样的扫荡作业将需要数年之久。3tlWm
在今天夜晚结束之后，他会搭乘凌晨的运输机直飞首都，躺倒梅比乌斯实验室的手术台，一边祈祷着光头快点过来，一边等着他的老姐姐给自己开刀做实验。3tlWm
这让杜长感到有些寒冷，他在门口站了多久？他也不太清楚。3tlWm
所幸，他对夜晚没有作出任何让步。他换上外衣，小心翼翼地检查并遮住身体上出现的大片白色斑块，走进了临时野战医院的营地。3tlWm1
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这里没有多少伤员，这地方更类似禁闭室或临时监狱，里头正关押着两个犯人。3tlWm
“我的未来同僚睡了吗？”杜长在空荡荡的营地里一边遛弯一边想，他走到一间帐篷前敲了敲门。几分钟过去了，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就在他失望准备离开时，一道好听的女声从旁边传了出来。3tlWm
伴随着声音，附近的一个隔间打开了。一名十八九岁左右的女孩沿着光带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就像沿着一条光之河流一样。3tlWm
杜长的视线则与之相反，他顺流而上地看到了卑弥呼高高的拱形眉毛、金色的眼睛和长至腰间、不停地飘动的红色长发。3tlWm
杜长撒谎是因为他突然看到了卑弥呼那身黑色的修身服饰，他来不及细想哪儿来的这种便服，便一瞬间将她幻视成了十几年后会在澳洲出现的大面积灾难。3tlWm
“好吧...我因为某种原因睡不着。我们不寻常的环境一定起了某种特殊作用。”杜长看着女孩惊讶地扬起眉毛，无奈地说。3tlWm
“哈...所以你等下要去哪儿？” 杜长轻轻笑了笑，拿起手机拍了一张他穿着的蓝色病号服和拖鞋，准备等回到首府之后一键发送给与自己有联系的安全员。3tlWm
唉，这句话真真是让杜长发愁，他在心里想着：“深呼吸。再呼吸一下……”3tlWm
“那么，是我们比别人更好还是什么？您这么说让我们听上去像是很容易陷入麻烦当中似的。”3tlWm
他们同时抬起自己的眼睛。杜长的橙色眼睛与卑弥呼的金瞳在夜色中闪闪发光，细细看去，两个人都在尽力板着脸。3tlWm
“你很勇敢，”杜长的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他的语速很快，但卑弥呼可以听出声音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你到底是怎么说服别人加入这个组织的，他们虽然是推崇精英为主，但让你这样年轻的能力者加入这确实是好事，但从军队的角度来说...”3tlWm
“当你周围的人遇到危险时，你会为了他们奉献生命吗？或是不发一言地默默离开？而不是站起来保护他人，任由他们走向被毁灭的道路？”3tlWm
杜长意识到卑弥呼话语中的讽刺，但他并不生气。毕竟，他既不是守护者，也不是破坏者。3tlWm
“我没有建议任何事情。但我可以有自己的看法。你要和我一样，走向死亡？”3tlWm
“您可真是，和他们说的一模一样...你们的委员说，万事都会有第一次。”卑弥呼默默地点点头，善意地解答说“用您习惯的比喻来说，当窗户从第一次破裂开始，它的命运都将会是飞出去。”3tlWm
“比尔·马丁，那个全球垄断性医药企业的董事长少爷。”3tlWm
“那个家伙啊，”杜长一瞬间想起了那次他以自己的真名参加面试时的多余闲杂人等，这就好像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一样。比尔那张女人味十足的、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的脸立即跳进了他的脑海里。3tlWm
“这真是给人出难题，”杜长嘟囔着，他皱起眉毛，略带悲伤地想要掩盖记忆中的光芒，但却毫无效果。3tlWm
“我不想跑，”卑弥呼语气谨慎地说，同时她亮出了手上的火焰。“上尉，您难道不明白吗？”3tlWm
杜长看了看她的眼睛。它们在火光映照下再次变暗，就像之前在地下室里见到的一样。但此时，黯淡的金色当中燃烧着强烈的激情，那是一种必须保护什么免受某种东西的侵害的决意。3tlWm
两人都目不转睛地互相注视着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可能是将至命运的死亡咆哮，无法嗅到危险的气味，亦或是胸中无意义的勇气，以及心中那被守护着，毫无防备，任由命运摆布的心灵。3tlWm
“我希望我能离开这里！” 她低声说道。“这样下去我会在这里窒息的！”3tlWm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但卑弥呼手上存在的火焰让杜长没有感到寒冷，相反他它温暖了他的身子，让他不至于打了个寒碜离开。3tlWm
不知道过了多久，营地的门终于开了。两辆救护车停在了营地外面，没有闪灯，就在那里等着他们。3tlWm
卑弥呼试图越过他走到往前走去门口，杜长抓住了她的肩膀。但她挣脱了束缚，决心与力量都比他预想的还要强。3tlWm
迎着四周的灯光，卑弥呼的每一步都在改变。她仿佛正从昏睡中醒来，眼窝里的阴影消失了，耀眼的火花开始让头发变得温暖，焕发光彩。3tlWm
杜长能直观地感受到一件事情，卑弥呼比刚刚更加热情洋溢，比之前更坚强，她整个人变得明亮与闪耀。3tlWm
当他们站在急救车附近时，杜长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明白了什么，终于认命了一般。3tlWm
“我非常讨厌这样的秘密战斗，”他说“，与他们相比，哪怕在废墟中血战也算是一种安慰，至少在这里我的头顶上还有一片天空。”3tlWm
卑弥呼看着他，他就这样站在一个巨大的、裸露的军事营地前。昏暗的大门和营地路灯仿佛通向地狱，但他却刚刚从那里走了出来。3tlWm
“在哪里？您有心仪的房间吗？”杜长恢复了过去的笑容说。3tlWm
“我明白，”杜长缓慢地点着头。“那我们已经迟到了，我想我会尽量在下次任务之前和你见面。晚安，卑弥呼。”3tlWm
第一辆救护车的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杜长注视着它消失在视线中。他久久地保持沉默，然后转向自己即将乘坐的车辆。3tlWm
他的救护车内部铺着同样的蓝色绒布毯子，整齐地摆放着枕头和毛巾。如果你对里面两名全副武装的心灵部门战士有任何怀疑，直管敲一敲门，这样你就会在心灵控制下在心中复读“为苏俄服务”然后小跑着离开。3tlWm1
司机丹尼尔是个矮子，他肩膀宽，头颅大，看上去几乎没有脖子。在杜长的心灵部门小圈子里，他是最年长的。几个月前，他曾开车载着刺猬头和帮助杜长追踪在美国巡回的维尔薇马戏团。3tlWm
丹尼尔开着车，没有回头看杜长，只是用手示意了一下。伊万立刻给他们让出了位置。他的表情显得异常沉重，内心充满了怨恨和苦涩，就像一名准备进入塌陷矿井工作的矿工一样。3tlWm
杜长的目光注视黑色森林上的天空，直到一道探照灯的光束扫过天空，左右摇摆，追逐着一个不存在的目标。随后另一道光芒从突然闪现，两束光在天空中交汇交错。3tlWm
“三号说我们最终都会成为她的敌人！” 丹尼尔严肃地说。“你没有感觉到吗？四号。”3tlWm
“我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杜长从后座传来声音。3tlWm
“三号说得对，”杜长平静地接着说。“他的确有他的优点，在某些方面表现得很出色，也很有自知自明……如果他能一直如此就更好了。”3tlWm
“那挺好的，”丹尼尔说。“烟草让我早上咳嗽得很厉害。别习惯了，一旦你习惯了，那一切就结束了。”3tlWm
“我才十六岁，想来我的自制力还算不错，至少现在我不会抽烟了。”3tlWm
“你看起来确实很年轻。”丹尼尔看着杜长说。“我猜你十六岁，最多也就是吧岁。在我记忆里，从三号把我带到新西伯利亚后，你就是这样。”3tlWm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杜长回答道，“但如果你愿意上百次重头来过的话，我认为你也可以像我这样。”3tlWm2
车里陷入了沉默。伊万望着杜长说：“放心，杜长。我保证他们不会杀你。”3tlWm
杜长知道，世上大多数人都不会伤害他。但一切才刚刚开始，一切都没有结束。决定命运的第一次崩坏之日却即将来临。3tlWm
相比这个事情，他们只是在讨论一些关于克隆身体的小事。克隆出来的东西不过是个本应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而它的价值也将在几个小时后被决定。3tlWm
但是...谁又知道呢？可能他在几个小时后就会因为灵魂转移实验失败而永远醒不过来，又或许他可以再次见到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3tlWm
那样他会站在那个人面前，弓起背，仰起头跟他说：“老朋友，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3tlWm
而他的老朋友，那个穿越者会说……去吧，去尽力减少伤亡吧。但这只是鬼魂的胡搅蛮缠，幼稚的胡言乱语。他已经知道时间告诉他的结果，仅剩万人的悲剧。考虑到现实，他只能多救一点。3tlWm
杜长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无法拯救大多数人，但也无法放弃他们。3tlWm
他拍了拍他的心脏，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似的想道:"真是沉重地负担啊，牢杜。"3tlWm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