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感上他已经向下走了半个多小时，爬了十多层楼了，可他仍然没有下到最底层，白天他来的时候，这座老旧的移动修道院，可一共只有地下四层。41vAA
根据后族怀恩的说法，他要做的就是避开阈域空间可能产生的守卫，下到最底层，摧毁支撑阈域空间不断扩大的支点——始基。41vAA
为了安全起见，后族怀恩收起了自己的投影，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这诡异的空间中，只剩下了李思斋一人。41vAA
他屏住呼吸，一手握着柄尾，一手顶着锤头，为了避免造成什么响动，几乎是蹭着一般在地面上挪动，多亏了这副好身体，不然这么变扭的姿势，对体力消耗异常之大，他肯定撑不了多久。41vAA
“停！躲起来，祂来了！” 后族怀恩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41vAA
李思斋脚步一顿，将整个后背抵在墙面上，恨不得把自己怼进墙角里，《合金装备》系列他打过不少，但如此身临其境的玩潜行游戏还是头一遭。41vAA
以李思斋的阅历很难形容这种声音到底是什么，大抵像是团成团的锡箔纸被章鱼的触须反复揉搓才能发出得声音。41vAA
他将长柄锤死死的抱在怀里，眼角的余光看见一团仿佛被煮沸的黑雾从自己身侧缓缓蠕动着离去，这是第七次了，这个正体不明的怪物好像每层都会重新刷新一样。41vAA
根据后族怀恩的解释，这是从荒域投影到现实世界的守卫，而祂生前很可能是个强者，强大到他的精神能够带领阈域渗透过泰拉世界的封锁。41vAA
李思斋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发出一点响动引起那个生物的注意，可怕的沉默中，他感觉自己的精神正在遭到快速的摧残。41vAA
“坚持住，大人，你不能动摇，在阈域空间里，任何太过强烈的感情都会被吸收，利用，乃至反哺阈域的扩散。”41vAA
李思斋点了点头，沉默的迈开步子，现在他明白那个李思斋当年究竟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怪物了。41vAA
“大人，快到了，我从这里已经能明确的定位始基的位置了。”41vAA
李思斋松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这样的潜行关他玩一次就够了。41vAA
那是一个宽敞的正六边形房间，房间的正中有一团不断闪烁的青绿色能量球，周围的空间开裂犹如一片片碎裂的镜面，不断外泄的能量飞溅在斑驳的地面上，生成了一簇簇荧绿色的象形文字，等到这些文字在地面上晕开，阈域的影响便又扩大一分。41vAA
“大人，快。”后族怀恩的投影再次亮起，她重新出现在了李思斋的肩头上。41vAA
“在您的第二节颈椎和第三节颈椎之间，有一个隐蔽式的植入物神经接口，那里面是我的意识芯片。”41vAA
李思斋伸手摸了摸，在自己的头发遮挡下，确实有一个细如发丝的小口子。41vAA
“撕开周围的缓震凝胶填充物，拔出来就行。”说话间，后族怀恩的身影一阵闪动。41vAA
“等等。”李思斋感到有点不对劲，“这个始基要怎么关，你先把话说清楚。”41vAA
“大人，自古以来，最高规格的献祭用的都是人类，而在其中自我献祭是最高级的献祭。”41vAA
后族怀恩在笑，不禁让李思斋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档名为《discover》的栏目，那里面说，黑猩猩也会笑，但和人类不同，它们的笑容通常代表着威胁和愤怒。41vAA
后族怀恩的笑容就类似那种，充满了愤怒和狂热，李思斋很清楚这个笑容是指向这个操蛋的世界的。41vAA
“强悍的个体可以凭借意志力抵抗邪魔的腐蚀，从荒域内侧强行关闭阈域，保护现实世界免受侵袭。”41vAA
李思斋明白后族怀恩的意思了，这个破玩意儿他妈的要用人命去填。41vAA
“大人，我的思维模组直接复制自阿尔图罗·吉亚洛女士的大脑，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最好的人选。这七千年来我也曾思考过为什么要赋予我自由思考的能力，现在我得出答案了，我就是为这一刻诞生的，这是我的使命、我的义务。”41vAA
后族怀恩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仿佛在说一件小事：“再说，这样我不就能‘滚’出您的身体了嘛，您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41vAA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思斋一时语塞，他在文明社会生存了二十多年，从没有见证过这样的牺牲。41vAA
可这处始基内，明显不止有李思斋一人，就在他纠结犹豫之际，一个浑身包裹着青紫色鳞片的生物从绿色的能量团后出现，朝李思斋飞扑而去。41vAA
猝不及防之下，李思斋被顶了个趔趄，但凭借这副身体所提供的强悍身体素质，他硬生生的在空中做了个猫落地式的扭转，一手撑住那头海嗣的鳞角，一手抡动锤子，向它的膝盖砸去。41vAA
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传来，那个海嗣被砸断了一条腿，身形一矮，失去平衡之际被李思斋直接用夸张的蛮力扔了出去，砸在爬满象形文字的墙上，溅起一阵烟尘。41vAA
“疼，好疼，好饿。”破碎的词句从它口中传来，它飞快的朝一个出口跑去，“逃跑，必须逃跑。”41vAA
“嘿，女士！你说把海嗣填进去能管用吗！”李思斋瞄准着它的另一条腿掷出锤子，那头海嗣又是一个踉跄，两条腿都断了。尽管如此，但它还是依旧凭着两条胳膊就能在地上飞速的爬行。41vAA
“没用，它本来就快完全转化成海嗣了，连海嗣的侵蚀都抵抗不了，就算是填进去也撑不了多久。”41vAA
所以，他开始加速助跑，牟足了劲，瞄准了它的尾巴，一个飞扑。41vAA
等到李思斋完全腾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后族怀恩为什么要阻止他，他是练过一点拳击和柔术，还在大学社团里练过一点子剑术，可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连正儿八经的比赛擂台都没上过，又怎么比得过惯常于生死厮杀的海嗣，他对红牙利爪的自然缺乏应有的敬畏。41vAA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现在，他被迫用身体学会了一项关键的战斗要点，战斗时一定要保持重心，绝对，绝对不要双腿腾空。41vAA
那头海嗣趁着他整个人腾空的功夫，仅凭双手撑地，便向侧面一闪，让李思斋扑了个空。趁着他脸着地，摔了个狗啃泥的空当，顺势扑将上来。41vAA
那是一张颇具女性线条柔美的脸，但从面颊到脖颈处已经全被鳞片包裹，额头处也长出了类似珊瑚的短角，她张开血盆大口，一张大嘴径直咧开到了耳根，露出其中犹如锯齿般密集排列的牙齿。41vAA
硬要说的话，不算太疼，大概就和被A4纸的边缘划个口子差不多，这副身体足够强悍，给了李思斋极高的容错率。41vAA
“稳住，大人，海嗣依然需要呼吸，也有心脏，他们只是生命力稍显强悍一点罢了。”41vAA
李思斋明白后族怀恩的意思，破坏心脏，切断气管一样能杀死她。41vAA
可正在他一手掐住海嗣的气管，想给自己争取空间之际，后族怀恩破音一样的尖叫在李思斋脑海里响起。41vAA
慌乱间，李思斋一脚将海嗣踹开，他看见那团蠕动的黑影缓缓的转过墙角。41vAA
原本颓唐地在地上跛行的生物，在见到李思斋的那一个瞬间身上闪烁着生命的灵光，他的身形几度闪烁，朝他扑来，嘴里发出类似搓揉塑料袋的声音，这声音音调尖锐，有些转音处还附和着蜂鸣声。41vAA
那是完全不可描述的词语，听起来像是倒放的英文一样。41vAA
那个黑影好像全不设防，只是张开“双臂”，想要裹住李思斋。41vAA
借助后族怀恩的提醒，李思斋牟足了劲，并指成掌，朝那团黑影戳了进去，他摸到了一个温热的器官，手感像是刚出窑不久的瓷器。41vAA
随着核心被摧毁，卫兵的身形也不再稳固，祂在闪烁几次后，最终定格在了一个青年的模样上，李思斋清楚的注意到，他的右眼处有一道伤疤，两根截断的鹿角藏在他的发根里。他的右臂空荡荡的，此刻正用仅存的左臂拽着李思斋的领口。41vAA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却依然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片刻之后在李思斋怀里咽了气，等到李思斋完全站起身时，他的尸体就像是风化的瓷器一般，迅速碎裂，瓦解，化为一团飞灰。41vAA
而李思斋则感到一阵后怕，妈的，这个二把刀看来也是第一次见真邪魔长啥样，所幸有惊无险。41vAA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李思斋却发现那头海嗣早已跑的无影无踪。41vAA
后族怀恩悻悻的看向他，“您真的要听吗？为了您的精神健康我不建议您知道。”41vAA
“好吧。”后族怀恩收敛了情绪，平铺直叙的翻译到：“他冲过来的时候说，‘思斋！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们的阵线被冲散了，我掩护你，快跑！’”41vAA
“第二句大概是，抱歉，思斋，我们打输了之类的话，还有一些叙旧的话。”41vAA
李思斋蹲下身子，看着还没完全散去的灰烬，“曾经的我认识他吗？”41vAA
“大人，看罩袍上的徽记，那应该是隶属于盗火者军团的普罗米修斯骑士，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和您征战……许久。”41vAA
李思斋环顾四周，慢慢呵出一口浊气，“妈的，确实对精神健康不好。”41vAA
被李思斋戏弄后，心有不甘的阿尔图罗追着李思斋的踪迹进了月池储水地，却发现这和她印象中的修道院地下截然不同。41vAA
放眼望去，周围一片黑暗，只有无数类似藤壶的荧绿色生物爬满了整个墙壁，带来了微弱的光线，阿尔图罗没有能照亮黑暗的源石技艺，只得借着这微弱的光亮艰难的摸索着。41vAA
她感觉自己已经背着琴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转悠了一晚上，双腿都已经走的有些酸胀发软，艺术家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再这么乱晃下去了，必须保存宝贵的体力，否则她很可能会困死在这里。41vAA
就在这时，阿尔图罗的耳朵抖动一下，寂静的空间中没有任何干扰，她可以清晰的分辨声音的来源，有什么东西正在朝她的方向狂奔，距离她大概还有两个路口的距离。41vAA
那是一头只能用凄惨来形容的野兽，她的下半张脸耷拉着，只有几束肉丝勉强相连，两条腿以错误的方式畸形的桥接着，像是被人用钝器打碎后，又勉强接上了一样。41vAA
阿尔图罗深知，泰拉并不平和、温柔，在某些晦暗的角落里很可能塞满了阴谋家邪恶的造物，比如眼前这个生物。41vAA
但阿尔图罗从十二岁开始便在这片大地上旅行，自然也有她自己的锋芒。41vAA
她轻轻侧身，闪过了这个怪物的第一次扑击，随后快速的拨动琴弦，她千锤百炼过的源石技艺，即是她的目的也是她的手段，这便是她行走在这片大地上最大的依仗。41v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