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真快，已经很久没有写过日记了。只是这两年发生的事，我觉得有必要记下来。无他，我们离帝国越来越近了。这些日子里，我的心情越发紧张，仿佛快要蹦出胸膛一般。lhOJv
塞卡汗国，曾建立于帝国历1013年1月18日。虽然朱台·塞卡并不是塞卡部族第一任的大汗，但是在他手里，两百年历史的塞卡部族的力量达到了顶峰。刚刚对索伦克完成摧毁和征服，他的威望如日中天，北方异民族都臣服于他。lhOJv
我怀疑，那个时候，朱台·塞卡甚至依稀觉得，自己是异民族的皇帝，还是整个世界的皇帝。lhOJv
而且，这份威望在瀚流密林之战达到了顶峰。彼时他甚至计划着陈兵帝国边境，寻找机会，扩张到已经被废弃的索伦克。然后再下一步，按照他的计划，塞卡汗国还要继续南下入侵，向帝国北方的城市进攻。所有冰雪覆盖的地方都将成为塞卡汗国的领土，甚至帝都也一样。lhOJv
说实话，如果塞卡汗国就这样和帝国打下去，打得两败俱伤，倒也不错。但是，一想到朱台对索伦克犯下的罪行，究竟要承担多少责任，我几乎每晚上都在失眠，然后开始计划复仇。lhOJv
最终一切梦想，都化为灰烬。仅仅不到十年，我们毁灭了塞卡汗国的国土。我们成功摧毁了塞卡都城，歼灭了难以胜数的塞卡汗国部队，俘虏大量的民众，然后将他们全部迁往南方，前往索伦克的旧址处定居。虽然博维耶夫叔叔并没有残害战俘，可毕竟我们的部族不强大，搬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引起了激烈的反抗。lhOJv
说实话，这一点也是我反对的。塞卡汗国旧址比索伦克更广阔，地形也更险要，明显那地方更适合成为巴特鲁斯的新家园。回到索伦克？我知道博维耶夫叔叔是怎么想的，但不合适。lhOJv
仔细想想，抵抗最盛的时候就是1021年12月，博维耶夫叔叔不顾反对，竟然前往帝国边关，接受帝国皇帝特使颁发的索伦克公爵的爵位，并被授予帝国将军一职。册封仪式完全是按照帝国的礼仪进行的，也就是说，这意味着我们再次“回归”帝国。从今往后，巴特鲁斯部族就是在为帝国守卫北方，属于皇帝的封臣了。lhOJv
后果一如我所料那一般，在不少异民族看来，这是对帝国的投降行为。很快，塞卡复国势力也啸聚山林，对刚刚安定下来，没熟悉环境的巴特鲁斯人开展游击战。仅前三个月的时间，我就已经遭遇了七次袭击，两次特务的暗杀。谢天谢地，还好他们没有请来切尔茜的条件。如何识破盖亚粉底的使用者，我还一无所知。lhOJv
不过好运的是，抵抗运动来得快，去的也快。艾斯德斯姐姐的武力强大到足以战胜任何人，至于其他人的安抚，只要他们有稳定的收入，有良好的生活条件，以及对未来生活的希望，没几个人会站在我们对立面。而巴特鲁斯部族成为帝国封臣之后，就垄断了与边关的贸易，整片荒原上都需要我们。反对者只要无法掐断这条贸易线路，那些抵抗武装就没有大影响。lhOJv
话说回来了，今天就是帝国历1022年5月7日，艾斯德斯姐姐要亲自出征最后一支叛变武装。这种小规模叛乱本来不值一提，奈何领导人物名叫库娜里·塞卡，据说她是塞卡汗国最后一个还在世的，朱台·塞卡的家人。消灭这支抵抗军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比如可以让大家明白，塞卡的时代结束了，以后是巴特鲁斯的时代。lhOJv
说实话，我也反对这个。塞卡人是强弩之末，现在可是养寇自重的时候……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博维耶夫叔叔的很多想法跟我越来越远了。难道，是我哪里弄错了？”lhOJv
写到这一段，德萨林的目光偶然看向了拖马。他拍拍拖马的肩膀说：“接下来你继续登记，唔……我去看看艾斯德斯姐姐忙完了没有。”lhOJv
巴特鲁斯人并非朽木不可雕。毕竟这些年里，拖马已经逐渐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政务官。德萨林终于可以从无穷无尽的琐事里解放了。lhOJv
此时艾斯德斯在做什么？她依然在围剿残军，只是眼下并非战斗，看着更像一种……狩猎。lhOJv
以龙飞凤舞，歪歪斜斜的丑态刻着“司令部”三个大字的巨石边上，塞卡共和国最后的战士基本聚集已经在此处。他们人人都衣衫褴褛，背靠着巨石。而再退后几步，就是深不可测的黑暗深渊。没人知道它的深度，而宽度也达到不依靠吊桥无法通过的程度。所以正因如此，他们才不懂艾斯德斯的部队是怎么绕过唯一的一条羊肠小道，然而就这么出现在他们眼前。lhOJv1
至于抵抗吗？他们早已经竭尽全力地抵抗了。可是失败的结果不可逆转，而且他们的人数，竟然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人。包括库娜里·塞卡，也包括几个还未长大的少年。个个身上带伤，神情在萎靡中带着惊恐，几乎是强撑着身子，站在悬崖峭壁前，以大无畏的气势面对强敌。lhOJv
在他们的面前的一片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穿着皮袍的尸体与统一皮革甲的互相交错在一起，彼此难舍难分。空地后面，数倍于他们的皮甲士兵们在外面将他们包围。这些人无一例外，在胸口绣着一头银色的狼。他们高举手中的火枪，表情隐藏在面罩之下，只露出一双双透着杀气的眼睛，注视着他们。lhOJv
库娜里·塞卡的脸红扑扑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心神开头说话，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嘶哑：“塞卡共和国的战士们！你们做得非常好，没有一个懦夫！我们都已经战斗到最后一刻，比起那些卑躬屈膝的奴隶，那些贪慕荣华富贵的鹰犬，雪山将铭记我们，我们的战友将为我们复仇，焚烧敌人的旗！”lhOJv
提到战友，伤痕累累的战士们精神为之一振，包围圈外的皮甲士兵们却愣了一下，气氛有些过于沉重。不是军规严格，早就窃窃私语了。lhOJv
德萨林曾经猜测，塞卡共和国是个仰慕革命军的外围团体，那群人整天想着如何推翻皇帝，建立共和政权。如今这些猜测都变成了现实，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有不少人开始观察起他们的打扮与相貌，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出一些与人类不一致，更像帝国描述的危险种特征，可惜失败了。毫无疑问，这些人的确是人类。lhOJv
一声悠长的叹息，从一排排火枪手之中传出。和巴特鲁斯战士不同，被选拔到火器部队的，往往都是从帝国境内逃到荒野上的破产农民。这些人的体能远远弱于异民族，但是其服从性是北方异民族的战士们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lhOJv
更何况，那声叹息的源头，是一个身穿黑色的帝国特务兵军服，挎着一把弯刀的金发少年。lhOJv
士兵们分开两列，德萨林缓缓走到阵地前列，对库娜里·塞卡说：“初次见面，库娜里小姐。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你们寻找的德萨林。”lhOJv
库娜里面露狠色，她身边的士兵大声质问道：“德萨林，你为什么对我们赶尽杀绝不可？”lhOJv
“是谁在赶尽杀绝谁？”德萨林好奇地反问，“去年你们刺杀了我多少次，你还数得清吗？今年我不计前嫌，派人给你送信，劝你投降，你竟然毁书斩使。这个时候已经山穷水尽了，说我要赶尽杀绝，是不是有点贼喊捉贼了？”lhOJv
库娜里脸上黯然失色。自从逃出了塞卡都城，她一直举着复国旗号，与巴特鲁斯人打游击。投靠革命军后，经建议，她又改以诛杀德萨林作为口号，团结对由帝国人掌握巴特鲁斯大权而心怀不满的异民族，等待着革命军的帮助。lhOJv
而如今，革命军没又来，巴特鲁斯的清剿部队却突然大举杀入，自己惨淡维持的一点实力，被他们一举而灭。而现在，摆在眼前的形势，也相当明显。真讽刺，竟然被帝国人翻盘了。lhOJv
德萨林身边，叫做基特雷斯的军官冷笑一声，扬了扬下巴，提醒道：“我警告你，库娜里。德萨林大人屡次屈尊劝降，给足了你们面子。若你们执迷不悟，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识抬举，这后面的万丈深渊，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lhOJv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中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库娜里的额头之上满是汗珠。虽然情势明了，自己这点人如何也不可能打败巴特鲁斯大军，但是……难道自己真的要对杀父仇人投降吗？想起凄死的父亲和哥哥，库娜里下不了决心。lhOJv
基特雷斯看见对方的犹豫神色，神色间一冷，忽然质问道：“你现在面对的是德萨林大人，还算你运气。你可知道，谁是此战的领队？”lhOJv
库娜里身子一抖，基特雷斯已然发出了冷笑：“不错，正是我们的艾斯德斯将军亲自带队！要是再不投降，落在艾斯德斯将军手里……”lhOJv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旁边有人轻轻咳了两声，这位军官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也白了一白。毕竟那可是将军，背后议论一位将军，在帝国军法里是能被斩首的罪行。lhOJv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浓烈的花香气，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但突然也就充斥满了整片空旷的场地。伴随着高跟鞋哒哒的声音，一个高挑的身影由远及近，在人群中穿梭着。lhOJv
这一动作，几乎所有的士兵立刻绷直了身体，刚才开口的基特雷斯的面色也微微有些苍白。仔细看去，隐约可以看见他眼角在轻微抽搐。lhOJv
德萨林是唯一一个反应没有变化的。他拍了拍基特雷斯的肩膀，就是这个动作，像是给对方吃了一颗定心丸，基特雷斯渐渐冷静了下来。lhOJv
脚步声，渐渐从远处靠近过来。仿佛从深渊中无尽的黑暗深处传来危险种的漫步，然后换上人类的皮肤，穿过了树林，走向自己的猎物。lhOJv
所有的披甲士兵忽如潮水一般，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只有德萨林依然站在了原地，用无奈的声音问：“话说……你跑去哪里了？这边战争正在紧要关头，丢下不管合适吗？”lhOJv
那个人影终于来到了阵地中央，库娜里的士兵尽皆只剩下惨白的脸色，丝毫没有一点血气。来者没有穿盔甲，只是身穿白色的将军制服，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十分显眼，而且十分耀眼。那精致的容颜和挺拔的身材，再加上时常露出愉快而阳光的笑容，随时能迷倒不熟悉的人。lhOJv
只有她的敌人和朋友知道，这是怎样的将领。从攻灭塞卡都城到现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作为博维耶夫将军的独女，巴特鲁斯的继承者艾斯德斯小姐，一直奔波在每场重要战役中。她的视力越来越离谱：能不眠不休地追杀敌人数百公里距离，能从数千人的包围中逃脱出来甚至将他们反杀；能够一个人冲破万人大阵，甚至有人传闻，她已经能以双手推翻城墙了。也因为凶名在外，其他帝国贵族在这个年纪，已经有了不知道多少人提联姻，唯独艾斯德斯遗憾地让所有的贵族，都为自己敬而远之了。lhOJv
当然，艾斯德斯对此毫不在意。战争与其说是锻炼着她的实力，倒不如说，这是一种游戏，一种娱乐方式，一种艾斯德斯解闷的好办法。lhOJv
站到德萨林身边，艾斯德斯问：“紧要关头？这就是你说的紧要关头吗？我看都结束了。”lhOJv
艾斯德斯的目光让剩下的更紧张，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了。库娜里想说些什么，面对德萨林她还能放狠话，面对艾斯德斯，连这都没了。lhOJv
艾斯德斯向前一步，然后罕见地沉默了一会。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只听见艾斯德斯用略犹豫的语气问：“你们……投不投降？”lhOJ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