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艾斯德斯和德萨林清剿的塞卡共和国司令部所在东南方的200公里之外，就是前索伦克。现在也叫这个名字，只是不像之前有这么多帝国人。现在更像一个两种人群错综复杂的大杂烩。434Co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巴特鲁斯——或者说，索伦克——日渐昌盛，塞卡和内地帝国来的商队和投奔他们的北方异民族越来越多。要想让两种环境习性完全不同的民族互相融合，互相杂居，当然也不会一帆风顺的。就算两个族群尽可能分开来居住，各种明争暗斗和内外矛盾也少不了。434Co
这些年来，博维耶夫出现的频率和次数越来越低，所处理的事务也越来越少，似乎提前进入退休的时代。时至今日，巴特鲁斯所面对的问题，已经不是博维耶夫这个部落酋长能处理的了。434Co
但是就算没有博维耶夫，有艾斯德斯在，能够四处征战也行。在帝国和巴特鲁斯的支持下，北方异民族逐渐被收服在巴特鲁斯的周围，就算不加入也不要紧，只要不闹事，也没有人追究。434Co
当然，仅仅是武力，不足以收服人心，这就是德萨林的任务了。通过收缴大量贸易许可证，巴特鲁斯垄断与帝国边境城市贸易的资格。其他异民族想要获取必需品，只能与巴特鲁斯来往；就连帝国商队想要与异民族贸易，也只能通过巴特鲁斯人进行。久之，北方荒原再次和平下来。434Co
所有人都知道，博维耶夫的未来接班人，大概就是德萨林和艾斯德斯了。考虑到帝国授予了两个不同的职位，将军和索伦克公爵，大概他们的未来，就是平分两个职位了。曾有人试图离间两人的关系，甚至在博维耶夫面前挑拨，但是毫无意外地失败了。似乎这是个不可分割的整体。434Co
此时的索伦克公爵府上，一个穿着白色军服，可眼里闪烁着冰冷光芒的少年，此刻默默坐在博维耶夫的书房里。房间很大，但是除此之外毫无优点。装潢十分陈旧，也并没有什么装饰品。墙上排满了半旧的书架，却没有几本书，倒是危险品和刀剑堆了一书房。小部分是各部族送的，大部分是缴获所得的——不是博维耶夫，是艾斯德斯的战利品，堆得满满当当，已经装不下了。434Co
在他对面，索伦克公爵，巴特鲁斯军团长，博维耶夫将军坐在一张铺着危险种皮的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烧酒。不是什么昂贵的烧酒，也不是帝国贵族喜欢的葡萄酒，仅仅是劣质的白酒。时间带走了他曾经的强壮身躯，纵是博维耶夫经常锻炼，曾经健壮的肌肉，如今也渐渐松弛了。434Co
虽然在帝国贵族眼里，博维耶夫就是沐猴而冠的猴子，异军突起交了好运的异民族大酋长，依靠出卖同族和给他们做狗为生；但这毕竟是帝国贵族，能在他面前一副放肆姿态坐的人不多。434Co
就在这时，门外的脚步声响起，有个活泼欢快的人影走到门前，一把将厚重的橡木门撞开。动静如此之大，让沙发上坐着的，带有流苏肩章的白色军服的人一跃而起，还以为是有人袭击。434Co
事实上不是，而是艾斯德斯。她索性没有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人，直接兴奋地扑向博维耶夫，微笑着向她打招呼：“我回来啦，爸爸！库娜里的叛军总算被我们抓住消灭掉了，大功告成！”434Co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标志着的却是最后一个反对博维耶夫的北方异民族终于灰飞烟灭，坐在沙发上的人这么想。每每看向艾斯德斯，他总会想到据说牺牲在剿灭叛军途中的“父亲”。434Co
博维耶夫了起身，向后退去，但艾斯德斯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博维耶夫身上。而他的身影，看上去仿佛终于不再孤单。了至于在外面那个世界里，时常在艾斯德斯身上出现的可怖的气场，在这里却完全感觉不到。对于当下的艾斯德斯来说，能以正常人心态面对的人，也没有几个了。434Co
准确的说，只有两个。博维耶夫眼里的艾斯德斯，是个情感有些缺失，但十分温柔的女儿；在德萨林眼里，至少当下的艾斯德斯已经不是疯子了；但在大部分人眼里，此人依然肃杀可怖。434Co
此时该收拾东西离开了。纳哈修收起笔记本，对博维耶夫鞠了一躬，正要退下，被博维耶夫直接叫住了。他伸出一只手，对纳哈修指了指，介绍道：“艾斯德斯，这是帝国暗杀部队精英组新一任领队，纳哈修大人。纳哈修大人，这位便是犬女艾斯德斯，军事有关的问题可以找她。”434Co
艾斯德斯瞟了纳哈修一眼，脑海中依稀回忆起德萨林曾经提过纳哈修，当初杀朱台这件事，纳哈修他们还曾提供过帮助，只是没想到他们是帝国暗杀部队的人。想到德萨林都有被“骗”，被别人蒙在鼓里的事实，艾斯德斯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笑容，回答道：“初次见面，你好啊。”434Co
德萨林怎么没提过，这个艾斯德斯是个连好好说话都不会的人（当然，纳哈修也不太会）。他被这个笑容弄得毛骨悚然，只是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问道：“请问……德萨林先生在哪里？”434Co
“什么啊……你说他？”艾斯德斯的表情微微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了。她抿了抿嘴唇，向门外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啊？回索伦克之后就跑图书馆去了。也不知道是有多少书要看！”434Co
纳哈修的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但是听到德萨林的消息，似乎眼底终于依然泛起一丝反应。就算他嘴上没有承认，也早已在心底里，将这位多年不见，曾经共赴生死的熟人，当做朋友了。他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公爵大人，在下告退”，起身离去。至于桌上放的麦片粥，丝毫未动。434Co
博维耶夫看了纳哈修一眼，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看起来，麦片不合纳哈修大人的胃口。从来到索伦克至今，他似乎对我们什么都不满意。你看，一听到小萨在哪，立马就去找他了。”434Co
艾斯德斯突然一阵沉默，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暗杀部队吗……我依稀记得，小萨好像提到过，这帮人负责替帝国处理那些难缠的人……等等爸爸，你跟这些人来往什么？”434Co
提到暗杀部队，艾斯德斯就想起自己杀死的那个滥杀无辜，并以此为乐的前任领队戈兹齐。如今的纳哈修是怎样的，艾斯德斯不知道，也并不关心；但是被这种杀人狂魔教导出来的徒弟，还是他衣钵的第一接班人，艾斯德斯对他自然没任何好感。跟这种人走近……她不喜欢这家伙。434Co
博维耶夫也看向门外。确定纳哈修的确走远，他才回答道：“和帝国贵族打交道，真难啊。尤其是在这种地方，能被帝都注视到的人，实在没有几个看得起我们的。只有这个纳哈修了。”434Co
父亲什么时候开始钻营这些政治上的事情了？艾斯德斯的目光在博维耶夫身上打了好几转，刚想这么质问，却又想起了一件事，突然又开不了口了。她换了个话题：“爸爸……你还在想着那位维特伯伯的事情吗？那地方可不是北方荒原。试图在不熟悉的地方居住，会水土不服的。”434Co
博维耶夫似乎被问住，直接不说话了。火炉已经熄灭，没有作响的噼啪声，房间里突然产生有些冰冷的感觉。艾斯德斯的目光在书架上琳琅满目的危险种标本和敌人的武器上转动着目光，似乎在和自己曾经的好友们告别。如果有朝一日走上了这条路，她得做好离开家乡的……决心。434Co
“我答应过大哥，会把小萨照顾好，让他成为能在荒野上生存下去的人，”博维耶夫的目光停留在桌上的烛台，以及一个字都看不懂的书本上，说道，“而且我也答应过小萨，此仇必报。纳哈修是接触到帝都的人里唯一愿意结交我们的。他还答应我们争取面见皇帝陛下的机会……”434Co
艾斯德斯对着父亲的回忆，仿佛没感觉一般，神色也不曾变化。只是看了许久，慢慢地说：“我觉得，小萨可能根本没想报仇的事。这些年来，你还没有感觉到吗？他是真的把巴特鲁斯，把我们这个地方当做家建设。我曾经最大的期待是四处战斗，他却告诉我们，什么才是最强。”434Co
博维耶夫依然看着桌上的蜡烛。他何曾没有察觉这点，每当提起帝都，德萨林就转移话题，要么就是躲到图书馆里。可是，如果说他真的不在乎报仇，躲在图书馆干什么呢？他在找什么？434Co
不过说到这里，博维耶夫突然换了个话题：“好奇怪。听他们说，你好像比谁都了解小萨。他到底怎么想的，对帝都的事有多少了解，难道你就没去问过吗？跟别人不讲，跟你也不讲？”434Co
提到德萨林，艾斯德斯的态度似乎一下子变得十分紧张。她压低了嗓音，用有些轻快的声音和飞起来的语速说了一句“我怎么会知道”，然后带着高亢的脚步声，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书房。434Co
“一别两年，恭喜纳哈修大人您升官了——说起来，暗杀部队精英组领队，算什么级别？”434Co
“少来，杂鱼。领队也不是什么大角色，最多百夫长头衔吧。倒是你，听说是个万夫长？”434Co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军职。如有可能，给我个图书馆，我只想看看书，整理整理文件。”434Co
确定了对方只想在空荡荡的图书馆大厅里谈话，纳哈修把目光从德萨林身后的房门上移开，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问道：“这地方……好像一个观光客都没有啊？”434Co
站在他面前的德萨林打了个响指，然后伸手画了一个大圈，把所有书架圈在里面，解释道：“我记得……反正很早很早以前，这里就是摆设，除了架子上的花边杂志和报纸，什么都没有；重建以后除了我，也没人在乎架子上有几本书。你举目所及能看到的，全都是我叫人采购的。”434Co
两人边走边说。已经有仆人送来了茶，德萨林示意他们想办法去换咖啡。两人此时来到一处僻静的窗口，纳哈修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过。举目所及，不是报纸就是法律法规。从帝国历1012年到今天的应有尽有，就连已经废除和修改的法典也留着；至于报纸，大多来自帝都，纳哈修曾经买过一份，刚看了两眼就扔掉了。那些些东西上面一举目所及，全都是废话。除了帝国历1015年报道新皇帝登基的《皇家日报》他留了一份，其他的再也没有买过。德萨林怎么有兴趣买这个？434Co
在窗口坐下，纳哈修的目光向图书馆下方的街道上望去。从七层高的房子向下望向集市上，印象中满目疮痍，到处是残垣断壁的索伦克已经消失了，而今它是北方边关最繁华的地方之一。434Co
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街道，纳哈修依然一脸无悲无喜的表情道：“我听说你们这次剿灭的，与往常不同，是一群自称为‘革命军’的叛匪，是吗？没想到，异民族竟然也加入了叛军……”434Co
德萨林上下打量着纳哈修。他脸上的神色一片平和，但是两年过去，也不知他心里想什么。此时的纳哈修，还是上一世传言中的那个吗？还是已经被比尔腐化，成了欧内斯特的党羽之一？博维耶夫叔叔说过，纳哈修把自己当做朋友……眼下的纳哈修是真情流露，还是在套自己的话？434Co
咖啡端上来了。他谨慎地回答道：“准确的说，‘一群异民族加入了叛军’。异民族也好，帝国公民也罢，都是皇帝陛下的子民。无论哪种，都是忠于皇帝陛下的更多，不能非此即彼。”434Co
又来了。这是纳哈修唯一讨厌德萨林的一点，时不时就会开始打哈哈。虽然纳哈修在平日里也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但他只是不太擅长表达情感；而德萨林，那是实实在在的冷漠与距离感。有的时候，他不禁怀疑，眼前这个人可能是个隐藏得十分好的叛军，所作所为都是在拉拢自己。434Co
于是纳哈修再次强调了一遍：“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库娜里·塞卡她到底是不是叛军？”434Co
“她崇拜着叛军。”德萨林以极快，而且极坚定的语气回答，“但是叛军没有给予回应。”434Co
“什么叫没有回应？”纳哈修的目光如刀一般，对准了德萨林的脸，“你好好确认了吗？”434Co
“不能再确认了，我尊敬的纳哈修大人，”德萨林的表情依然平静，平静地叙述着这件事，“你以为库娜里这种人，是怎么在艾斯德斯姐姐的手下逃了整整两年的？因为在这两年时间里，我至少有一年在试着放长线，想要勾出叛军。可惜叛军并没有出现——或者说，根本不存在。”434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