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伦克的气候比帝国内地差远了。一到冬天就冷得要命，商铺里牛羊肉比蔬菜水果便宜。此外这里的民风彪悍得很，隔三岔五能够听到异民族的小摊贩与帝国人吵架斗殴的事情……kXIDs
但是这里有一件帝国腹地没有的，就是不存在太大差距的平等。在帝国，村里一大半的人口正处于赤贫，城市贫民窟规模将近三分之一，这些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公爵府豪华瑰丽，让人想起帝都的雄壮；而在没多远的街头上，就有饿得要死的乞丐，以及衣衫褴褛的孩子。kXIDs
在索伦克，似乎一切都是从简。异民族的酋长不过是拥有大一点的帐篷，公爵府也只是沿用曾经城主府的旧址。府上没什么华丽的陈设，我怀疑，如果不是必要的礼仪，博维耶夫公爵甚至会抛下城市，重新住回草原上的帐篷里。kXIDs
与此相对的，是这里的民众。只要不是从外地刚刚来到索伦克的难民，基本上全都有住所，大部分也有工作。就连流浪汉都能去救济所，从事一些简单工作便能糊口。此外，本地没有各种夸张的过桥税、车马税、酒税、人头税等诸多贵族封地，乃至帝国领常见的苛捐杂税。除去帝都的税务，征收给贵族的部分严格遵照最多只有十分之一的标准进行。最厉害的是，无论税定的多高，索伦克全都能够足额缴纳。kXIDs
对外，和一些边境将领杀良冒功的想法不同，依靠贸易许可证，垄断异民族贸易权的索伦克依靠和平调解，掌控几乎整个北方的异民族。遇到大事，那些部族首领和官员会聚在一起，杀一只羊，以羊血涂抹在纸上。开会的时候，从级别最低的人先讲。这种会议模式让我想起叛军的宣传。这些是德萨林那个杂鱼发明的？kXIDs
不，这不能证明什么。异民族很多部落的模式就是族长和几个德高望重的人坐在一起讨论，甚至连新族长也是在家族中选拔有能力的人，而非父死子继的方式进行……只要看到什么人就说他是叛军，这样会导致叛军越来越多。”kXIDs
写到这里，纳哈修停了笔，看着桌上的灯火。这次不是写在日记本上，而是一张羊皮纸上。羊皮纸的右下角，盖着一个色泽鲜红的印章。德萨林和博维耶夫公爵都猜错了，他不仅仅是故地重游，调查戈兹齐失踪案，还负责去暗访帝国北方边境。而手中的这份，是调查报告。kXIDs
非常成功。他这次真正的任务谁也没有猜到，就是小皇帝登基之后，听从了欧内斯特大臣和布德大将军的建议，为了考察各地实际情况，派出了可靠的特使巡察，索伦克是最后一站。kXIDs
自从塞卡汗国灭亡后，北方边关迎来了久违的和平与宁静。曾经养着重兵的军镇纷纷解散，大量士兵因没有职业而破产，或者逃亡荒野。kXIDs
与此同时，边境各城市并没有就此稳定下来，或者说，边关将领需要这种“不稳定因素”，以凸显他们的重要性。纳哈修毕竟不是政客，他解决不了这样的事。他只能寄希望于朝廷，但是就布德与欧内斯特的现状，他表示怀疑。kXIDs
说起来，另一个值得怀疑的事情，就是本次的卡里库特城堡之行。他回到了当初回收村雨时那个城堡街道的位置，烧焦的痕迹满是灰尘，城堡已经被完全废弃，到处的建筑材料和家具都是一副东倒西歪的样子。所有的痕迹和证据大多已淹没在时间里，唯有地上的暗号存在。kXIDs
后院起火？这是在说内鬼吗？叛军固然被称为帝国内部的敌人，但是父亲不会称之为后院。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杀死他的人，并非叛军。这样一想，都变得合理了。唯一问题在于……kXIDs
那不是精选组内部暗号，那暗号是强化组的。kXIDs2
半个月后的帝都皇宫，正笼罩在一片夕阳下。整个皇宫的上层建筑呈绿色，高耸入云的圆顶和大到堪比一座中型城市的规模，让帝国境内任何的人造物，在皇宫面前都显得相形见绌。据说帝都的任何位置，都能看到皇宫的影子。甚至到了共和国时代，也只能对已残破的皇宫进行修修补补，后来索性推倒主体建筑残骸，建立新的行政机构，完全没有了重建的能力。kXIDs
即使传说中如山丘一般高大，神明一般强悍的护国机神·至高帝具。身躯依然没有超出皇宫，唯一一次活动，范围更没有超出庞大的帝都。就算飞行危险种，没有几小时也走不完帝都。kXIDs
所谓条条大路通帝都，但是有人出生在帝都，还有人生在帝都皇宫里。纳哈修好歹来过这里已经好几次，至今没有找到父亲是如何在这里分清楚方向和各建筑职能，从不迷路的诀窍。kXIDs
现在他发现了一个简单的办法：在皇宫里面，每个人都有自己常去的地方，沿着道路行走，别跑到其他地方就是。至于纳哈修常走的路，早已驾轻就熟。当初欧内斯特就领着他走过。kXIDs
皇宫殿苏柒染是帝都的中心，一般意义上是说皇帝的居所，但实际上涵盖的范围十分之广，并且主要分为内部和外部。内部是皇帝寝宫，因为皇帝的信任，大臣欧内斯特也长期龟缩在皇宫之中，很少住在宫殿旁边的自家豪宅里。此处被布德率领的近卫军里赞你地保护起来，是整个帝都防卫最森严的地方，就算五百年前那场大叛乱，袭击者也没能入侵到皇宫内部。即使是上一世，也是在革命军已经攻破外城，皇宫的部队派往前线之后，夜袭才得以闯入。kXIDs
而皇宫外部则是鱼龙混杂之地，这里既是官员办公的场所，又是大将军等驻守帝都的武将的临时宿舍，虽然在防卫上不如宫殿内部森严，但对暗杀者来说，也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方。沿途到处有士兵把守，还有查看令牌的军官。好在身为暗杀部队精英组领队，纳哈修拥有着不用证件就能自由通行的权利。他所到之处，军官们都纷纷立正，报以尊敬而热忱的目光。kXIDs
这就是父亲曾走过的路，这就是父亲曾面对的人和事物。他每次穿行其中，是怎样的感受？还有欧内斯特，他从一开始就在对自己示好，那是因为父亲的关系吗？他们……是朋友吗？kXIDs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每次看着这个胖胖的老头一手抓着肉一边大口咀嚼的样子，会很恶心？罢了，这只是他的嗜好。自己满口叫别人杂鱼不也引来了误解，可刻在习惯里的，改不掉。kXIDs
“纳哈修，你的行动速度可真快，这让我想起戈兹齐大人。当初派去执行任务的杀手之中，戈兹齐永远是把任务完成得最快，最好的。”kXIDs
“相比处理那些个杂鱼，这件事反而挺复杂。对了，大人您看过我昨天提交的报告了吗？”kXIDs
提到报告，欧内斯特慈祥的表情有一丝凝滞，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点了点头，回答：“这个啊……因为没意识到有人这么快复命，我也没来得及看，不过待会让皇帝陛下看吧。虽然陛下年龄还小，但是要先锻炼起来嘛。”kXIDs
大家的速度这么慢吗？纳哈修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欧内斯特站住脚步说：“我们到了。”kXIDs
话音未落，他们已经站在宫殿的谒见之间外。无论纳哈修看多少次，都会有种深深的震撼。空旷的大殿，到处都是用大理石砌成的墙面。镀金的平滑地板上，那高大的宝石支撑的柱子森然罗列在殿堂内部。气势傲然，仿佛支撑起一整片天空，甚至感觉房间内形成了微气候。kXIDs
推开镶着白玉与白银的大门，铺着红色地毯的石阶之上，摆放着一把黄金打造的宽大龙椅。龙椅的扶手上还雕刻着极其精美的天鹰图案。这就是屹立于大地上千年不倒的帝国的徽章。kXIDs
而此时，一个碧绿色头发的清秀少年正端坐在这把龙椅之上。他手里握着一柄沉重的权杖，以一副严肃的表情注视着跪在红地毯上的人。kXIDs
“纳哈修卿风尘仆仆，真是辛苦。朕本来以为你还要两个月的，”小皇帝的声音十分稚嫩，但他尽可能用威严的语气说话，“朕没来得及看爱卿的奏报，但不要紧。欧内斯特大臣！”kXIDs
欧内斯特的目光转了转，一个侍从将一份奏折递交到了小皇帝的眼前。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突然对欧内斯特喊道：“大臣，你看这个！”kXIDs
欧内斯特好奇地将目光偏向奏折，一眼就发现问题在哪了。难怪这次边境巡察，纳哈修没像戈兹齐一样，回来就去他府上缴纳“孝敬”，谁想到那家伙手底下，竟然教出了一个清官！kXIDs
这一查不要紧，把边境所有投靠他的贪官污吏全都挖了出来。虽然想遮盖回去并非不可能，但要费很大力气……虽然能敲诈一大笔钱……kXIDs
欧内斯特正胡思乱想着，没想到小皇帝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他兴奋地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对着欧内斯特说：“大臣你看，博维耶夫公爵真是个优秀的将领啊！当初他就以极快的速度消灭掉了塞卡汗国，而如今更是将北方异民族牢牢控制住，边疆彻底安稳下来！这样的人，一定要对他委以重任！大臣，你看怎么样？”kXIDs
怎么样？很不好，这是欧内斯特的内心想法。巡察边关多大的肥差，想干的人能从他家门口一直排到东部港口，他交给了戈兹齐的养子。kXIDs
可结果呢。他是怎么报答自己的？这家伙竟然私底下把自己照顾的人全翻出来，还往里面夹带私货！如果不是欧内斯特确定了纳哈修真没和布德或者其他“良知派”见面，他甚至怀疑纳哈修已经加入了布德的阵营了。kXIDs
对于这件事，欧内斯特完全没有反省过自己。他可以忽略了自己是为了试探纳哈修的立场，才没有实言相告的。也幸好他没有实言相告，不然，纳哈修恐怕会把自己的话也写进奏折。kXIDs
小皇帝还在等欧内斯特的意见。反应过来后，欧内斯特故意假装被肉噎住一般咳嗽了两声，正襟危坐地回答：“咳咳，这个好，我同意。帝国就是需要博维耶夫公爵这样的人才啊……陛下，臣建议，立刻召博维耶夫公爵进宫！”kXIDs
纳哈修愣了一下。其实他知道，博维耶夫公爵并没有这样的才华，全靠德萨林和艾斯德斯。他本来想把这两位着重写入报告，然而德萨林坚持推辞，因此只能加入艾斯德斯的事迹了。kXIDs
小皇帝接着点头说：“这样一来，西方异民族也可以有人去对付了。娜杰塔将军还在南方，利瓦捅出的篓子，朕也能找到人收拾好了！”kXIDs
利瓦？那位不是原先负责西方边境的将领吗？算了，这个不归自己管，纳哈修将满肚子思绪压回肚子里，会议就在这愉快的气氛中散去。纳哈修想找欧内斯特问问，然而将手里的肉块硬生生撕下来一口之后，欧内斯特陪着小皇帝转去了后宫，而纳哈修明显不能随便跟过去。kXIDs
走出谒见厅，纳哈修还在回忆哪里不太对劲，却突然看到一个站在宫门外的红毯旁的身影。他倒背着双手，背对着宫门，仿佛一座雕像。kXIDs
纳哈修吓得敬礼。他可不是欧内斯特，面对直属长官的同事也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随即大声喊道：“见过大将军！”kXIDs
那简直是个钢铁锻造的男人，他身穿灰白色的秘银重铠，手臂上戴着一对闪烁着黄金光芒的精致的手甲，身后还拖着大红色的虎纹披风，再配上他高大而挺拔的身躯，显得威风八面。kXIDs
他年龄大约四十五岁，面容刚毅，神色沉稳，头发是闪电般的金黄色，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仿佛在向外散发着一股宛如山岳般的气势。kXIDs
这一位就是武官之首，布德·埃利奥特大将军，传闻中与大臣欧内斯特水火不容的另一方主角。kXIDs
然后布德缓缓开口了：“所以，你就是戈兹齐的养子吗？真是意外……提醒一下，那些你觉得可能是好人的，很可能才是罪魁祸首。”kXI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