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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回想 12

  污泥液块和细碎的骨肉横飞,每次与那些扭曲的造物碰撞,吕雨荣都会多出一道伤口,伤口下凹,表面平滑如镜,这是阿尔卡纳“吞没”能力的体现,只要吕雨荣与污泥接触,她就能热切地从他的身上“吞”下一块肉带走。42UdL

   在阿尔卡纳完全抛却顾虑全力施为后,吕雨荣本就不妙的处境一下跌到了谷底,迎面而来的攻击远比落下的雨水要密集,他咬着骨杖,脚下踩着汇聚成路径的丛生叶片保持移动,被湿苔覆满的双拳操持着受鼓舞的力量,将延伸过来的黑泥手臂一并击碎。42UdL

   若不是有湿苔保护,在两者第一次相撞的瞬间,吕雨荣就会被夺去双手,但肉体一点一点受剥蚀的感觉仍不好受,让他联想到一块被啃咬着的排骨。42UdL

   “维尔汀,一切都按我们先前讨论的那样……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困难,但这是目前我能想到唯二可能有效的对策了。”42UdL

   与蜂蜜质地相近的粘稠汁液自伤口处渗出,沿着他残破的表皮流下,吕雨荣吐出嘴里的骨杖,极力压抑自己的呼吸,保持起伏平稳,迫使神智灵明,维尔汀的感觉越来越真实了,仿佛就站在他身边,与他呼吸相连。42UdL

   “……没事。”42UdL

   随着链接程度的加深,维尔汀的声音不再失真,虽然还有紊乱的杂音夹杂在其中,但吕雨荣已经能从中感觉到女孩的部分情绪,像现在她的声音里就带着明显的迟疑:42UdL

   “要是失败了,你就会发动那个必须把心脏摘出来的仪式吗?”42UdL1

   “不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在那之前我会先把你们都送出去。”吕雨荣以极快的语速交流着:“有时间啰嗦不如抓紧时间再回忆多些啦!”42UdL

   另一头,女孩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她很想对他说“我不想你死”,但吕雨荣说的对,她现在必须得抓紧时间:“具体要怎么做?”42UdL

   “我会演示给你看的。”42UdL

   吕雨荣盯着逐步逼近的阿尔卡纳,身上再度添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阿尔卡纳张开手,露出悬浮在掌心上方的漩涡:42UdL

   “在说什么悄悄话呢?”42UdL

   原本还有一段距离的接天大潮在瞬息间抵达,天地被这堵墙一样的巨浪分割成了两半,潮头黑气翻腾,声若雷闷,达百万乃至千万吨重的泥浆滚滚推来,倒映在吕雨荣的瞳孔当中,使它猛地收缩成一个小点,不过很快吕雨荣便从恍惚中挣脱,扶住卡在自己额头上的「骄荣冠冕」:42UdL

   “光啊,你是无暗的锋刃,对此我予以肯定!”42UdL

   可他预想中能够割裂泼天巨浪的光辉并未出现,甚至连些微的动静都没有,吕雨荣愣了一下,好半会才意识到是哪里出了问题:42UdL

   “我对光的定义被否定了?为什么?”42UdL1

   因为意料之外的失误,他没能抓住脱逃的机会,潮水与被苔藓覆盖的人形相撞并将他拍在海面上,就像撞碎了一块泛绿的鹅卵石,蜜般甜腻的血液混合着泥水溅出数千米高,与云层下方的雨水相融后落下,为空气带上了一丝丝甜蜜片缕。42UdL

   阿尔卡纳将双手并拢伸出,接住了混杂了吕雨荣血液与自己泥水的雨,将它放到嘴边一饮而尽,难以形容的清甜味道在她嘴里绽开,将她拖入成瘾的边缘,这女人摇摇头,勉力摆脱了这一影响,低头看向海面:42UdL

   “……以往只存在于书里的林地生物,这回我算是见识到了。”42UdL

   她轻笑起来,天真得像是孩童看见了新的玩具:“果然强悍无匹。”42UdL

   一时间都分不清这是在真心称赞还是在讽刺,随着泥水挤压而浮沉的青年嘴角溢血,增生的绿色正疯狂修补着他身体上的裂隙缺口,并将他的躯壳推向某种更阴冷的活体状态。42UdL

   他还活着,但他已经感知不到其他事物的存在了,无论是固化泥浆的挤压穿刺还是伤口处反馈的痛觉都感受不到……有什么非人的东西正在接管自己的意识,将要夺去这具躯体以便在不久后重回人世,「林地一角」的副作用正在逐步显现,他将变成一扇碧绿生花的门扉,这是他翻弄林地的代价。42UdL1

   “等的就是这一刻……”42UdL

   吕雨荣微微睁眼,眼前一片漆黑,最后的理智被他用于稳固与维尔汀那边的链接,最后的力气被他用来摸索,这样他就能顺着那股无可奈何的冰冷,找到骨杖头端那颗悲恸莫名的鸽子头。42UdL

   “维尔汀,好好看着。”42UdL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42UdL

   然后微微用力,把它捏成一把细碎的鸟骨。42UdL

   已经完全转化为腐木的脊椎骨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被拧得破碎断裂,脊髓液混着血液从断裂的脖颈处激射而出,伴随着粉色的果冻状物质、破碎的骨片与透明的液体。42UdL1

   吕雨荣的头被硬生生扭爆了,他的残骸也被白雪那样的冰冷死寂所覆盖,但仍有什么东西遗留了下来,那是宏大叙事与虚假,硝烟弥漫但不确凿,还有宁静午后的安逸,它们是回忆,回忆,还有回忆。42UdL

   按照承诺,通体淡白的鸽子从他的胸腔内钻了出来,祂抖抖羽毛,而后端详着爪子下的三枚色彩,低下头啄破了流淌着希望与光辉的宏大叙事,并看着留存在其中的片段消逝,因为它觉得不论是加坦杰厄还是闪耀迪迦,都不应该出现在某一段历史当中,这是一种欺骗,至少,现在还是一种欺骗。42UdL2

   只剩下了两个选择,是不确凿还是安逸?鸽子歪着头,似乎很是难以抉择,最后祂叼起安逸然后将它吞下了肚——因为它的外形太像薯条且闻起来过于香甜……只剩下了一种选择的鸽子捞起最后的“不确凿”,展翅飞向天空,后头洒下一连串“咕咕”的叫声。42UdL

   祂往某个空无的方向飞去,那里有一位予以承诺的人,这枚“不确凿”将会成为祂将要铭记的事物之一,而在回忆落在他掌心之前,白鸽会给予它最后一次回响的机会——42UdL

   0级物件「追忆往昔」的能力之一,【追想复现】。42UdL

   阿尔卡纳的表情剧变,平静与自得从她的脸上消去了,因为她看到了本不应该存在的事物,雨水忽然就消失了,乌云被抹去,烈阳当空,金黄色的光线洒在漆黑的海面上,这片地域在振荡,有什么东西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了影响,她仰头,看着水洗蓝的天空中,有一架铁鸟从上方掠过。42UdL

   那是一架由美国波音公司研制的B-29轰炸机,除了一名美军上校飞行员,一名军械师、一名投弹手和一名专业的电子技术军官,它还搭载了一位特殊的“乘客”。42UdL

   吕雨荣曾和同学争论过这样一件事情:42UdL

   【这是假的,没有哪个国家对日本做过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是日本人臆想出来的,请不要诬陷别的国家。】42UdL

   【我坚决不承认日本有被核爆过,我又没亲眼见过,这都是败犬为了争取国际关注杜撰出来的故事!】42UdL

   【除非它再投一颗,不,再投两颗,当着我的面投。】42UdL6

   他振振有词的声音回荡,身高3米、重达4.5吨的特殊“乘客”被投下,阿尔卡纳却只能看着,她什么也做不到,因为这是已发生的,却也是未发生的,此刻1929年的洛杉矶与1945年的广岛重叠在了一起,而她只是历史夹缝里的一只臭虫。42UdL1

   【“小男孩”原子弹在日本广岛相生桥以东约100米的外科医院上空580米处爆炸,刹那间产生30万度的高温与时速高达60千米的冲击波。】42UdL2

   一瞬间产生的光热辐射、贯穿辐射和放射性污染,随着空气和爆炸的气浪呈平面分散,铀和钚裂变碎片向四周扩散,这一场地球上从未见过的毁灭之雨,而这片泥浆海将这些影响完全收归所有。42UdL5

   阿尔卡纳的视野被外壳中迸发的光辉所填满。42UdL3

   (维尔汀:what the……)42UdL6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