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里的交火还在继续，就如游尸般的居民，仍然高唱颂歌，笑着走过持枪站立的帮派成员。lqbyU
这些人虽也呼吸着忆质毒气，但显然还保持清醒，他们抓着枪，皮肉长满了花朵与骨骼般的树枝，目视居民走上山。lqbyU
景元来后，龙泉乡斥下巨资，效仿古制，于此修筑了一道大祭坛，名为“赤望台”，整个祭坛形如玉佩，亦由青玉打造而成，一环一环地套着繁荣的茶树。lqbyU
祭坛下面就是滚滚瀑布，顺着“来歆山”飞流直下，成了龙泉河。lqbyU
传说中那位种下茶树的浮锦真君，以及祂的两位同伴，大药真君与灵渊真君，平日就供奉于树前。lqbyU
此刻，三位山君的神像已被撤下，像是玩具般被丢到一旁，取而代之的则是青铜酒樽，以及一尊木雕泥塑的“大树”。lqbyU
此刻，六位白袍人跪在鼎前，他们双手合十，虔诚地念着什么，他们脸上长着更为密集的树枝，几乎看不出原本的五官来。lqbyU
第一批被控制的乡民，已经来到了这里，像是接到了指令般停了下来，傻笑着看向这里。lqbyU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念经的六人纷纷起身。lqbyU
正是金发紫眼的黑袍剑客，他提着一个少年，少年身穿鱼尾服，吐着鲜血，伤口自胸膛裂到腹部。lqbyU
“药王慈怀，康先生不愧是【公司】的杀手，连道院弟子都可对抗。”lqbyU
白袍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少年，少年突然举起拳头，猛地砸在他脸上！lqbyU
其他白袍人被吓了一跳，如临大敌地看着少年，仿佛瞬间攻守之势逆转，少年还在呼吸，眼睛藏着平淡的仇恨。lqbyU
名为康的黑袍剑客讥笑道：“小心点，这位可是九品斗阵境的修士，可以硬抗无后座力炮啊，连我都花了点功夫。”lqbyU
说话间，天上突然传来轰鸣，他惬意地抬起头，看见几架闪着红光的战机掠过天空，像是急促回家的燕子，并没有注意到这里。lqbyU
“那是治安军的战机，飞燕城出大事啦。”确认对方已无反抗能力，白袍人捆住他的四肢，温柔地解释道。lqbyU
少年任凭宰割，只是喃喃自语：“帝弓司命啊，我向你祈祷……”lqbyU
此话一出，白袍人笑容仍在，可肉眼可见地冰冷起来，他取出四枚钉子，分别钉死少年的四肢，眼睛却炙热地看向其腹部伤口。lqbyU
另一人忍不住骂道：“终有一日，仙舟人将会回想起长生时代的繁华，因为你们已经被剥夺、被践踏、被毁灭！我们将会把妖弓与仙舟一起折断！”lqbyU
金发的康笑道：“我也是【岚】的信徒，这么说可是很冒犯的。”lqbyU
白袍人顿时一转言辞：“在公司您是巡猎信徒，在这里您是丰饶信徒嘛。”lqbyU
“可以成功么？我翻阅记录，不曾听过你们招来【药师】或者祂的令使。”lqbyU
白袍人认真地说：“苦难是没有高地贵贱的，它平等地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所以，药王慈怀，所以，长生伟大。”lqbyU
“况且……明明是你康先生的信心更足，乐观会传染的。”lqbyU
康不屑地嗤笑一声，丢下一句话，就向库房走去：“记得我们的合同。”lqbyU
白袍人道，看向康的背影，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卑微求全，嘴角含着冰冷的笑容。lqbyU
“哥哥”或者“弟弟”……或者“姐妹”？谁知道，在飞燕城玩的太过火了，以至于出动了天辉治安军，这意味着仙舟援兵也在路上了。lqbyU
可以找到龙泉乡，已经是浑水摸到大鱼了，幸好这里有个不入流的小教派，双方一拍即合。lqbyU
然而即使这样，飞燕城居然还可以派出一位道院弟子来……即使拥有持明的龙血，实力上已超云骑不知多少，也花了很大代价才击杀。lqbyU
少女身穿睡衣，已然昏死，但却被封在一个罐子里，康没有一点欲望在眼里，甚至……有些怜悯。lqbyU
罐子里弥漫着的忆质，此刻突然长出眉眼来，好似活了过来。lqbyU
康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纸包来，拆散，里面居然都是些岱舆当归，浮动桑，波月水参……这些都是罗浮、乃至整个联盟才能取到的药材。lqbyU
“我已经尽可能收买了那些官员。但因为泯灭帮，联邦还是进行了全面战争动员。”lqbyU
康严肃起来：“这些官员知道我们的事？你没有修改他们的认知、或者记忆？”lqbyU
“我害怕十王司，判官无视我的忆质，反而会被抓住。而流光忆庭追杀我很久了，光是静默龙泉乡，我已用了全力，联邦不会包庇我们的。”lqbyU
忆质人道：“你不了解那些判官是怎么样的存在。倘若我去修改记忆，她们很快就可以察觉到那人的【异常】。我收买他们，让他们基于自己的判断所做出的【包庇】，反而不会被发现。”lqbyU
“……据我所知，联盟与天辉联邦互相独立，联盟不会随便干涉这儿内政的。”lqbyU
“罗浮已经有一位十王司判官来到这里了，是个偃偶，但她还不知道这里的事情，重心还在泯灭帮身上。”lqbyU
“人”道：“那些官僚想隐瞒飞燕城的袭击事件，或者尽可能降低事态严重性，但失败了……因为泯灭帮袭击了当地的云骑军。”lqbyU
“这些虫豸很聪明嘛，这样联盟就会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泯灭帮上了。你给我们争取到了多少时间？”lqbyU
“八个小时。你没有成功杀死那个乡长，罗浮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动。”lqbyU
忆质人语气没有波澜：“符玄，景元，孟璋山掌教，又或者是天辉一的罗浮分舰队……哪个来我们都会死。”lqbyU
康不屑地笑了：“八个小时，足够我们走了，任凭巡猎追杀去。lqbyU
两人杀人犯很紧张，康竟更像个少年，颇为不安地攥紧拳头，伸开。lqbyU
山下的龙泉乡还有枪声，仿佛整个镇子是一颗跳动的心脏，这些失魂者就像是被抽出的血，正在死亡的压迫下慢慢安静下来。lqbyU
康走出库房，六位白袍人跏趺坐在地上，双手结印，四周死寂。lqbyU
一位白袍人肃立起来，他双手合十，走向被钉死在地上的少年：“如是……我闻！”lqbyU
四语一出，就连一向不屑的康都认真起来，但闻人语响，山河流水鸣溅溅，风吹树响，浪涛波动如雷鸣！lqbyU
白袍人的念颂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最后几乎是以嘶吼的声音喊道：lqbyU
“昔有，现有，将有南极长生千手慈怀药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烂灿星陈！”lqbyU
“尘世悲苦，兆古漆黑，白骨无情，烬灭世界，妖弓烁宇！”lqbyU
终于，在康的眼中，一摊水从瀑布倒流而来，像是搁浅的鲸，扑在玉石祭坛上！lqbyU
这摊血肉扑上来的一瞬间，瑰色的忆质毒气也接踵而至，但两者如血融入水，忆质毒气如烟般萦绕在血肉上，并未扩散。lqbyU
在月光的照耀下，这摊水露出了赤红的颜色，里面有点点光芒照耀，仿佛就是一团鲜红的宇宙群星。lqbyU
最为骇人的是，随着颂声，这团血肉像入盆的鱼，因脱水而弹来弹去，发出人一样，猫一般的哭泣声……哀嚎声！lqbyU
被当成祭品的少年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愤怒，但他挣扎不得。lqbyU
白袍人取出一颗种子，塞入其伤口中，猛地后退过去，跪在坛下。lqbyU
话音刚落，几乎是一瞬间，后面被控制的乡民顿时清醒过来，他们看着周遭的一切，满是不可思议。lqbyU
哭嚎，呐喊，咆哮，逃跑，孩子，老人，短生种，长生种……lqbyU
不少人被架在一旁的机枪击碎，化为摊摊血肉，奔入祭坛上，融入更大的血肉里，发出更歇斯底里的痛苦！lqbyU
但更多人都像玻璃一样被打碎身体，倒在地上，在颂唱声中疯狂挣扎！lqbyU
孩子抱住奄奄一息的妈妈，喊着娘亲；弟弟把手塞入哥哥的伤口里，要取出子弹；老人目眦欲裂，要为死去的儿子拼命，但跌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断腿。lqbyU
同样的惨剧，发生在赤望台上，发生在山间石阶上，发生在茶树茶园上！lqbyU
整座来歆山，已经成了一个人，一个破碎的、哀嚎的人！lqbyU
哭嚎，痛苦，仇恨，辱骂……但只要假以几分钟的时间慢慢剥离，他们就会恐惧，就会颤抖，就会啜泣，就会暴露出言语掩盖不了的本质，那个脆弱的“我”。lqbyU
六位白袍人起身窜动，他们组成了一个阵型，首尾交替地变动躁动……像是蚂蚁，向天公组成图案，吸引群星好奇的目光。lqbyU
却见黑暗的天空，猛地亮起一颗惨白的星星，如夜空的眼泪。lqbyU
康下意识地收回目光，夜空中仿佛有道虚影，远在光年之外，近在……咫尺间！lqbyU
白袍人脸上的根须也开始迅速生长，他的声音逐渐模糊，逐渐不清，但仍然坚持崇敬地仰起头来：lqbyU
“仙骸有终空叹惋，我愿速乘般若船，度死祛苦至娑婆！”lqbyU
那团愈发膨胀的血肉，此刻淹着少年，托着少年，朝高空托去，如众人托住生的婴儿，祈求高天的怜悯！lqbyU
少年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他的腹部伤口此刻也生根发芽，他整个人一瞬间失去了神智，被飞速生长的丹腑淹没，成为了一颗金黄的果实！lqbyU
康知道，在【祂】的目光下，这位道院弟子瞬间坠入魔阴，神智崩溃！lqbyU
丹腑疯狂生长，它刺入血肉里，里面的细胞、乃至周围的空气、甚至是脚下的石台，都在生根发芽，它们融入一体，竟然蜕变成了棕灰的树身。lqbyU
有那一瞬间，他真怀疑少年的仇恨会把岚招来，毕竟丹塔这么个不入流的求药使都成功了！lqbyU
“丰饶众生，药王慈怀，莳者一心，建木生发，同登极乐！”lqbyU
那团血肉向下扎根祭坛，向上成树，过去建木生发的书本神话，正在血淋淋地走出来，成为现实，开花结果！lqby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