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小萨，你应该也见过革命军总部了，对我们感觉如何？”娜杰塔的声音被风吹散，但是她声音够洪亮，所以还是有不少被收入了德萨林耳中，“是不是觉得大家很有活力？”42TMl
“我说将军高见！”这次德萨林提高了音量，引来娜杰塔的笑声。时隔数十年，再一次听见娜杰塔发出爽朗的笑声，而不是长吁短叹着，德萨林甚至有些不习惯。早年的总统真乐观。42TMl
或者说，这恐怕是总统最后一段乐观时光了。眼看娜杰塔把注意力放在操控飞行危险种上，顶着越来越大的风，德萨林继续做他的笔记：“怎么看？要我说……革命军真的是烂透了。我认出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上一世正是他们掌握革命后共和国的权柄，把国家拖入深渊。可要命的是，这几位日后的虫豸，如今却正是革命军的脊梁，更有甚者，自己就是大贵族。42TMl
说到底，革命军里真正关心民众、爱护民众、为民众利益鞠躬尽瘁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是类似‘反欧内斯特统一战线’的人。不少干部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欧内斯特，回忆着在争斗中被欧内斯特击败的历史。这里面，我甚至听到有人谈及了先皇的其他子嗣——上一世的帝国可是把皇帝的兄弟姊妹乃至各类亲戚的身份，都被官方直接删除了。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42TMl
话说回来，和这些人一起战斗，怎么能建设好崭新的共和国呢？何况他们到底能出多少力，我也说不好。娜杰塔为什么对他们报以希望？不不不，当初的我，不也是跟这些人共情？”42TMl
写到这里，德萨林笔停，开始回忆自己上一世在革命军中的事情了。上一世自己在革命军中一直在处理各类后方的文书，后来跟着娜杰塔去了帝都之后，他也是直接潜入帝国内政部，负责从帝国内部收集情报的。这一世他并不是在革命军长大的，如今站在中立视角上来看，一眼能看出大量的，革命军触目惊心的问题。42TMl
“话说回来，我该告诉娜杰塔她当上总统后，要面对的是什么敌人吗？可是，现在的娜杰塔真能明白我的担忧吗？我实在有些担忧……”42TMl
不，不管有没有用，有问题还是得说出来的。他收起笔记本，坐到娜杰塔身边，小声说道：“娜杰塔将军，您想过胜利之后做什么吗？”42TMl
“我已经不是将军了。拉伯克做过我的副官，也没有一直称我将军，”娜杰塔此时的精力，还全在操纵危险种上，“夜袭里没有太明确的上下等级观念，你也不太拘束……话说回来，艾斯德斯也不像那么注重上下尊卑的人啊……对了，你在帝都里遇刺的事情，她知道吗？”42TMl
德萨林摇了摇头：“我直接就来找了领队你，然后我来到了革命军总部，艾斯德斯姐姐那边还不曾碰过面。不过话说回来，在革命军里，倒是听那些领导们多次提到过艾斯德斯姐姐。不过我听他们说……艾斯德斯姐姐在南方？”42TMl
提到这个，娜杰塔点点头，有些遗憾地回答：“是啊。利瓦被捕后，革命军策动南方异民族发起了一次起义。帝国方出动了数十万大军，但却收效甚微——这个报纸上你应该看过。”42TMl
岂止。离开革命军总部前，德萨林还带了一份标榜着“异民族对帝国军取得大捷”的报纸。娜杰塔接着解释：“你应该听过一些消息了。没错，这场起义已经无可挽回地走向了失败。你的预计是正确的，当艾斯德斯投入战场后，擅长山地战的南方异民族也只有仓皇逃跑。”42TMl
没记错的话，南方异民族叛乱持续了十二年。德萨林记得，这事和上一世发生的基本一致。42TMl
但是区别在于，上一世艾斯德斯以极快的速度平定了叛乱，而娜杰塔因为其手段过于残忍，随后就叛离了帝国；这一世因为北方有老家，艾斯德斯来得更晚，而且战斗了近一年时间；至于娜杰塔……她脱离帝国的速度反而更快。42TMl
“如果不是天气炎热，加上人生地不熟的话，我觉得，艾斯德斯姐姐平叛的速度能更快。”德萨林评价，“对了，战争中有没有暴行？”42TMl
娜杰塔转过脑袋，看了德萨林一眼，提醒道：“纠正一下，是起义。因为帝国严重的压迫，南方异民族发动了起义……这种话跟我说说，倒是不要紧；但是很容易被认为同情帝国。”42TMl
“可是我记得，和艾斯德斯姐姐作战的异民族不是帝国境内的臣民，而是南方的兰婆王国。而且他们也不是吊民伐罪的，相反到处在杀戮边关的帝国人，连他们的同族也不愿意放过。甚至南方的帝国军，还得到了民众支持……”42TMl
“小萨！”娜杰塔小声提醒，“但不管怎样，决议是革命军总部下达的，他们是和我们一起对抗帝国的力量啊。而艾斯德斯消灭了他们，只能让帝国的力量更加壮大，对革命军……”42TMl
“娜杰塔将军，”德萨林打断，“您真的相信自己刚才的解释吗？我还以为革命军要建立的是一个共和制的国家呢。可兰婆王国的行为，和我们反对的帝国有何区别？跟他们做朋友，那以此上台的会是什么，一群小欧内斯特？”42TMl
娜杰塔沉默了。德萨林的问题何尝不是娜杰塔感到不对劲的。记得她第一次去革命军总部，还听到了革命军干部们讨论塞卡汗国的事情，甚至以此来诘问娜杰塔，是不是她帮忙摧毁了革命军盟友，在索伦克犯下暴行的塞卡汗国。42TMl
有时候连娜杰塔也很好奇，这些革命军高层，都找的是什么人当朋友啊？残暴一个赛一个。虽然这也是必要手段，可也该注意一下底线。42TMl
望着娜杰塔沉思的表情，德萨林压低嗓音说：“将军，您问我是什么感觉，我倒是想知道，您是什么感觉。这场战争会因为欧内斯特的死而就此画上句号吗？恕我直言，恐怕不可能。将来的我们，可能还要面对不小的麻烦……”42TMl
是的，共和国内战终究不可避免。在此之前，德萨林希望，娜杰塔和夜袭别像上一世那样，将人才在战斗中损失殆尽，以至于无人可用；此外就是艾斯德斯姐姐这边，如果她能加入到娜杰塔的阵营，这场内战也不会毁灭一切了。42TMl
为保证皇宫的安全，帝都附近十公里范围内，不能用飞行危险种，非法靠近的危险种会受到某种帝具干扰而坠落，因此娜杰塔在此降落。此处郁郁葱葱的丛林中，有一块明显的空地。示意危险种离开之后，娜杰塔伸了一个懒腰，跟德萨林开玩笑：“话说，进城的时候看看。玛茵和布兰德上了通缉令，说不准你也在。”42TMl
“算了，千万不要。”这是德萨林的真心话。自己若是不小心上了通缉令，那以后还怎么见艾斯德斯？还怎么在帝都活动？束手束脚的。42TMl
而在丛林深处的一片树荫下，他们之间的对话全部被一个身穿黑色水手服的少女收入耳中。此时那个人背靠着一棵大树，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听他们说着话，嘴角边划过了一丝冷笑。42TMl
看来纳哈修笔记本的情报完全正确，这次收获可真是不菲。遇到了帝国头号通缉犯娜杰塔，还遇到了纳哈修口中的那位“挚友”德萨林。他竟然跟叛军在一起，更说明纳哈修是叛军！这样一来，纳修哈寻找娜杰塔的动机明确了，他记录的，是与叛军互相联络的时间地点……42TMl
杀了娜杰塔和德萨林，叛军一定会元气大伤。想到这里，黑瞳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八房们，开口下达命令：“纳塔拉，你待会从北边道路堵住他们的退路；银，你负责去监视危险种，不要让它飞回来救援；柯尔姐截断他们两侧，不要让他们向丛林中逃窜；至于纳哈修嘛……德萨林认识你，你从正面迷惑他的注意力。”42TMl
虽然八房并不是靠语言命令的，使用死者行军就能直接操纵，但黑瞳还是习惯发号施令——或者换个说法，“与同伴协商”——维持一种在与伙伴战斗，而非操纵着尸傀的“错觉”。42TMl
将还未吃完的糖一口嚼碎，黑瞳迈出了一步，纳哈修的身影消失在她背后，转而走向大路。他骑着马，直接来到德萨林和娜杰塔的面前，拦住了对方的脚步。娜杰塔疑惑地看了一眼，德萨林却直接拔出父亲的弯刀，对准纳哈修。42TMl
“奇怪……那家伙叫德萨林？”黑瞳从口袋里拿出了纳哈修的笔记本，对照了一下笔记本上德萨林的画像，自言自语，“纳哈修是在哪里露出了破绽吗？算了不重要，还得我出手！”42TMl
话音刚落，八房已经开始行动了。黑瞳也拔出腰间的死者行军，第一个目标直接是娜杰塔。没想到娜杰塔的反应力也够快，他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佩剑，直接挡住了黑瞳的突然袭击。而前面与纳哈修对峙的德萨林也猛然回过头，看了一眼袭击者，然后失声惊呼：“黑瞳？”42TMl
刚才看纳哈修出现的时候，德萨林突然感觉，连心跳都停了一拍。纳哈修是暗杀部队领队，他出现在这里，很可能整个暗杀部队都在这。考虑到娜杰塔投入革命军的消息已人尽皆知，纳哈修本人出现于此，肯定不是来叙旧的……42TMl
奇怪。话说回来，纳哈修为什么会跑到这里，堵截娜杰塔呢？他现在应该身处于外地才对！此时正是奥贝尔格神社剿灭任务的关键时期，纳哈修怎么会……难道说，在这个时间线上，发生了德萨林没注意的，与前世不同的变动？42TMl
想来也是。就连艾斯德斯姐姐都没这么疯了，别的变化也不是不可能发生——那该怎么应付纳哈修及其暗杀部队？德萨林再次头皮发麻。他一挥手，说：“娜杰塔大人，请后退……”42TMl
话到一半，纳哈修的状态让德萨林感觉不对。先不提他一句话不说，就是冷冷看着的样子。重要的是……纳哈修给他以毫无生机的感觉。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人，是一具会动的尸体。42TMl
“那不是纳哈修，”终于，德萨林冒出一句。他向前一步，以冰冷的语气说，“是尸傀。”42TMl
尸傀？娜杰塔倒是听说过这东西。据说来自于南方异民族的某种保存技术，可以将死者做成能够为生者操纵的样子。战斗时，每一个巫师（指代操纵尸傀的人）身边有大量尸傀仆从。42TMl
但是德萨林知道，那不是南方异民族的巫师。而是……而是一个曾听过名字的熟悉的人……42TMl
接下来，他看到了突袭的黑瞳，看到了娜杰塔挡住黑瞳砍来的一剑，也看到黑瞳落在远处，叫出了名字，而对方一脸好奇地看着德萨林。42TMl
黑瞳从那张看似无辜的脸上挤出了一抹吃惊。她有些惊讶地问道：“怎么，你认识我吗？”42TMl
“你有姐姐叫赤瞳，对吧？”德萨林再次看向背后纳哈修的脸，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尸傀，接着转身问黑瞳，“纳哈修，是怎么回事？”42TMl
黑瞳此刻已经退回到了一棵树上。她从口袋里拿出更多零食放在嘴里，一边吃，一边回答：“哦，你说他啊……发生了什么，你清楚。”42TMl
“别给我打哑谜！”德萨林朝着黑瞳怒吼道，“把自己的同伴做成了尸傀，我怎么不知道，赤瞳这种人，还有你这样混账透顶的妹妹！”42TMl
“你说什么？”黑瞳眼中杀意瞬间腾空而起。如果眼神可以瞪死一个人，那赤瞳大概已经能杀死德萨林，“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姐姐！”42TMl
“就凭你对同伴的残忍！”德萨林难得被激得如此怒火中烧。他蹲下身子，一手握住弯刀，对准了纳哈修，“今天，我要来解救他们！”42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