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把另一条路留给明天!明知前路将尽,我却不知是否该回头。lplyj
“主人!感觉还好吗?”见他摇摇欲坠的样子,站他旁边的丛雨第一时间扶住他。lplyj
突破皮囊的阻拦,让自己的真心以如此生动的形式暴露在他人眼前,毕竟还是一件为绝大多数人所抗拒的事情,尤其好死不死是那些他放不下的梦魇。lplyj
但若要他必须说实话,当心底的高墙被推倒,重要的秘密如此暴露给另一个人以后,他心里反而好受了一些,也许这就是一种释然的感觉。lplyj
“所以……恭喜你成为第一个揭开了我的秘密的新世界人,斯科特·洛曼。信不信由你,反正关于我的身世云云,我能告诉你的东西不多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但愿能满足你的好奇心。”lplyj
说到这儿,青年郁郁寡欢地撇开了目光,“危险而卑鄙的好奇心,和当初的我一样。”lplyj
斯科特摸不准亚哈利姆是一种什么态度;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lplyj
观看那些熟悉的人——甚至包括“他自己”的死亡,同时自己这儿的那些人都还生龙活虎地活着,这割裂感实在是太重了。lplyj
为什么能用短短几年成为最顶尖的冒险者?为什么知道这次的幕后黑手是史莱姆之神?为什么对自己抱有奇怪的态度?为什么和希洛长得如此相似?亚哈利姆的记忆已经说明了一切。lplyj
理性点说吧,亚哈利姆讹他图不到什么好处不谈,要真有人乐意花这么大阵仗过来耍他,他反而觉得自己会大笑出声——瞧瞧!这世上竟有人这么惦记他本身,而不是他召唤血肉之墙的价值!lplyj
感性点说,那些悲恸和忧郁、愤怒和关怀、矛盾和疯狂,他哪能去相信这些情感是伪装出来的?全天下真的有这么虚伪的存在吗?说到底,亚哈利姆在船上摘下面具之后,他越来越难把他和“卡瓦斯”联系在一起,因为前者相比之下太过真实了。lplyj
平安无事地到了今天夜里,亚哈利姆和斯科特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灾厄跪在庇护所角落,照不到多少火光的阴暗处。究竟是全神贯注地沉浸在她不明的信仰中,还是留了点心偷听两个人的夜话,就不得而知了。lplyj
“菈库恩把你的一切都毁了,就为了知道你会怎么做……?”lplyj
第一时间,斯科特对这样的理由感到不能理解,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心理变态。lplyj
“大概在她看来,我最多是一件物品。”亚哈利姆的半边脸沉在阴影中,面无表情地说道,“想要创造些什么的人把对试作品所有满意不满意的地方记下来,以求创造出更好的造物,这样的逻辑并无问题。”lplyj
对随心所欲玩弄世界的“神”而言,得不到她眷顾的事物不论贵贱,皆为刍狗。对比如今主动遗忘了记忆,终于会对其它事物有恻隐之心的菈库恩而言……确实有些让人发笑。lplyj
“这是个被诅咒的真相,无比沉重。一旦知晓,你就很难再回到过去了,所以我曾打定主意不要告诉任何人。”lplyj
“可不是……想必加拉尔果先生就是因为得知了这件事情,才觉得我们所有人都活得苍白而可悲吧。”斯科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话里的苦涩几乎能让空气都变味儿。lplyj
倘若他不知道自己注定要被牺牲的命运,他也许会过得快活很多,直到最后也许会在一场睡梦里安然逝去。lplyj
愚昧无知,有时真的反而是种幸福——是了,它们是上天平等地赠予新生儿们的祝福。它允许孩子们毫不掩饰地表达出自己的内心,让他们成为最顺从本能所活的人。lplyj
虽然这其中难免有些该被归为邪恶的念头。这时就应该有人教导唤醒他们内心的纯粹善意,把他们拉回光明的世界。lplyj
可他们之中的有些人,在他们准备好以前就过早地被夺走了这件礼物。而所有人,无论贫富贵贱,都只能平等地收到一次这样的礼物。要是谁弄丢了,老天爷可不在乎前因后果,任何人都得不到第二次机会。lplyj
他本不该闯入那座地下设施。仅仅一窥人类自己所缔造出来的黑暗世界的工夫,他已经怀疑起了自己那份使命的正当性。何况,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他本可以向造物主袒露自己真实的想法,尽全力寻求她的支持与理解。lplyj
无论有什么事,他本可以等到击败了月之领主之后再做的,大概……至少,怎么也不会比他原本的选择带来的结果差吧?lplyj
【亚哈利姆,你这个白痴!在白白丢掉了一次机会以后,你居然妄想得到第二次机会!】lplyj
踌躇了一阵,斯科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哪怕这可能刺激到对方的神经。lplyj
“我不觉得有人在遭受那种对待之后还能轻描淡写地释然。”lplyj
亚哈利姆眼里闪过憎恶的光,但这就是全部了,他依然端坐原地,盯着微微摇曳的篝火出神。lplyj
斯科特惊讶于他能冷静到这种地步。就对方在希·菈之领社区里的表现,他根本看不出来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两名预言之人刚来的时候,他指导人家还怪认真的哩!lplyj
“冷静?未必。但当我知道,把他们的头砍下来,刺穿他们的心脏,折断他们的骨头,把他们碾成肉泥……无论我怎么做,他们总能死而复生的时候,那阵渴盼复仇的野火势头就小了。”lplyj
亚哈利姆当初故意留下了不少陷阱,专门用来坑害初出茅庐的两人。一开始,他们的死亡的确带给他甘美酣畅的愉悦感。然而次数一多,这种病态的快感日渐式微,终于让他觉得厌烦了。lplyj
毕竟到头来他们其实没有付出什么代价,甚至没能在此期间受到多少痛苦的折磨。就算决定把复仇的路贯彻到底,他追求的也绝非以泄愤来获取这种转瞬即逝的餍足。lplyj
斯科特瞧着他的脸。当希洛挥洒着阳光、帅气与笑容之时;没比他大几岁的亚哈利姆已然被忧愁和倦怠所浸染,丢失了年轻人本来的热血和朝气,压抑自我,选择封闭。lplyj
亚哈利姆和他视线短暂交汇,紧跟着一声长叹,似乎在说他俩彼此彼此。lplyj
斯科特报以苦笑:“喂,你知道吗?为了站在这儿,我也干出了以前绝不会干的事儿呢。”lplyj
“不,远比这卑劣得多。”他面容严肃了起来,“假如我这个召唤血肉之墙的唯一祭品在献祭之前就死了,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lplyj
——“诅咒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我咽气的那一刻,诅咒会转移到另一个孩子身上。”lplyj
在亚哈利姆作出反应以前,他突然痛苦地抱住了头,急吼吼地自答了这个问题。lplyj
“那会是个羽翼未成、朦胧初开的孩子……也许正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有着和其他孩子无异的梦想。突然有一天,一阵冰冷的光照在他的身上,他不明不白成了被世界所诅咒的对象。”lplyj
“向导社会不留余地地找到他;因为我的缘故,他会被严密地看管起来,直到他必须牺牲的时候。他原本可能过着比我幸福得多的生活,有一个光明温暖的家。只因为我的一意孤行,他的一切甚至他的未来将一去不返!”lplyj
“在约拿号上,所有人其实并不是为了朝圣,而是为了自己才上的船。但在这之中,我才是最自私、最卑鄙的那个,就算可能拉上一个无辜的孩子赴死,我也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脚!”lplyj
杏黄色的眼里布满蛛网似的血丝,烈火从中喷薄而出;它们的主人大汗淋漓,因自己而愤怒而灼热的吐息让亚哈利姆想到了老太太,她称她自己为罪人的时候。lplyj
“可是,可是——真的!我并不是因为自己淋了雨,就要把别人的伞也扯掉……我也质问过自己:‘如果天注定我要英年早逝,又为什么要去追逐那些过于遥远的梦呢?’”lplyj
怀着几乎从胸口喷薄而出的罪恶感,青年无力地低下了头。lplyj
“但我还是希望迎来终结之前,这短短一生值得我去回顾的,不只有父母、贫困和那些虚伪的同情。”lplyj
“……是啊。”听着斯科特的自嘲,亚哈利姆也换上了相同的腔调,“现在这儿有两个癫佬了。”lplyj
斯科特看看亚哈利姆脸上的灼伤,后者则盯上前者脑袋顶头发稀疏的那块面部全非的地方,同样是无情的岩浆缩留下的丑陋烙印。lplyj
又是万籁俱寂的一夜,一行人迎来了登上塞米岛的第三天,同时也是他们从塔克特港出发的第三十天。他们记得约拿号扬帆那天刚好是十二月一日,如果他们没有漏计哪天,今天就应该是三十号了。lplyj
一觉醒来,原本岛上阴云压境,已经让人透不过气来;今天云层更是变本加厉地朝厚实、稠密的方向发展。lplyj
当海上风暴撕扯船只,水手们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片灰暗无情的天空,这点阵仗不足以叫他们乱掉阵脚。lplyj
可等他们往东再走几个钟头,黑暗笼罩了惨白色的死地。它吞噬光芒、淹没声音、压迫人心,仿佛让整个世界都归于寂灭之中。抬头望去,只看到一片漆黑的天幕,有如谁人把天空浸在了一缸墨水中。lplyj
没到入夜的时间,这其实是云凝集到了令人发指的异常的厚度和密度,阻隔了几乎全部的自然光。傍着毫无冷却迹象的岩浆河,一行人才免于直接掉入四面八方那片浓郁粘稠的墨色里。lplyj
人们不约而同感到了令人窒息的恐慌,好像周围的黑暗里随时可能窜出一些惊惧而卑鄙的骇物。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得不点起火把,就像瓮中之鳖那样踏入黑暗世界的更深处。lplyj
——“等黑暗的黎明降临,我们来给这件事做个了断。”lplyj
亚哈利姆想起去年春天,雪人被他击败以后放下了这样的话。他很难不在此时此刻将其和眼前的深黯联系起来,顿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lplyj
没有什么证据,但他前所未有地笃定这样的想法。心念及此,他忽觉嗓子干哑、四肢冰寒、胸腔里火烧火燎地灼痛。这份感触随着时间渐渐加深,他最后终于忍不住干咳起来,引得丛雨忧心不已。lplyj
虽然状态不佳,亚哈利姆却没有再陷入那种奇怪的状态,他的洞察力依旧明锐。尤其是丛雨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的抖动,以及她话里不自然的颤音。lplyj
其实不止是她,他自己也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停下来的欲望。正好时间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他顺水推舟地宣布是时候安营扎寨度过今晚了。lplyj
生起篝火,啃口干粮,一锅煮沸的淡水就是他们每一餐所有的内容。一个月下来不是航海食品就是干粮不说,这叫人发疯的食物也快吃不上了。因为原本一人份的口粮两个人在吃,告罄不会是很迟的事。lplyj
前几天,他应该会和斯科特围坐火旁,向他叙述自己的故事。但今天不同,斯科特见他有些不适,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更多细节。lplyj
亚哈利姆也无心对谈,他觉得庇护所里闷得慌;见外面安全,就粗喘着溜出了庇护所。苦寒的空气扑脸而来,让他烦躁紧张的脑子清明了一点。lplyj
一句轻袅袅的应和,在亚哈利姆急迫的希冀中,在黯然失色的西侧的地平线上,乍然优雅地染上瑰丽而朦胧的暖色。lplyj
实际上,天地始终漆黑一片。这是只有他能看见的日落:文雅而高贵,有着他喜爱的纤细和稚气,赫然是一位年轻的淑女。lplyj
阴暗隐藏不了她出尘的容颜,光明却也勾勒不出她的轮廓。她恰到好处地清晰,正如透过他房间窗户洒落的阳光,不会昏暗、不会炫目,总是以适合他的视力的模样与他相会。lplyj
她看到他显得很热情,却体贴地顾及到他的恐惧,和他保持了一个没那么亲密的距离,悠悠然……问他要张椅子。lplyj
亚哈利姆有些无语,不过还是迁就地拿木材合成了两张椅子,一人一张相对而坐。lplyj
一落座,假犽戎立刻问:“感觉到了吧?最猛烈的风暴正在迫近。”lplyj
青年缩了缩没有说话,但关节不断叩击着椅子的食指已经出卖了他。见他不是那么想聊这个话题,假犽戎不勉强。lplyj
“明天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可惜今年新年注定是快乐不起来了呢。”lplyj
“是,真想不到世界会在战火和混乱中迎来新的一年。”lplyj
史莱姆之神恐已经正式加入了战争,开始蹂躏整个泰拉大陆。都这时候了,谁还有那心情过新年……不,还有心情担心别人呢,他们能不能见到新年的太阳都是个未知数。lplyj
对两人来说,新年是个非常重要的纪念日。因为这是假犽戎诞生的日子,他们在这一天相遇。lplyj
即使没有其他人,他们也要正式地庆祝这个日子,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lplyj
这么想着,他掏出了自己的记事本——说是记事本,结果为了画出假犽戎,上面的纸已经被他撕去了好多页。从那些锯齿状的缺口来看,其主人作画失败时的心情显然躁郁不堪。lplyj
毕竟每每从怪梦里醒来,他就会不可自控地把犽戎的模样忘个大半,所以现在他很能理解艺术家们灵感枯竭时那种抓狂的感觉。lplyj
放下记事本,他一直以来冲动地想要描绘的对象,此刻端正得体地坐在他跟前,看那隐隐透出火光的庇护所正出神。察觉到亚哈利姆的注目,她又不慌不忙地和他四目相对。lplyj
时间一长,亚哈利姆便败下阵来,假犽戎于是嘴角上扬,露出孩子气的微笑。lplyj
这不仅仅是因为这名女孩同时融合了丛雨、犽戎和他自己的特征;事实上,在她还不完整的时候,他就已对她抱有敬畏与爱慕之心。lplyj
假如每名男性年轻时脑子里都有个“梦中情人”之类的意象——也许叫“西施”“海伦”“缪斯”“贝雅特丽齐”或者别的什么名字——那么即使亚哈利姆穷尽想象,最后出来的人儿也不可能比假犽戎更美丽、更具灵性。lplyj
大脑忘了发号施令,手自然而然动了起来,把记事本翻到空白的一页……lplyj
眼前的丽人忽然起身靠近,亚哈利姆猛地惊醒,这才发现他已经取出了笔墨,笔头几乎抵在了纸张上。lplyj
假犽戎的一只手捉住了他的右手手腕,不容置疑地阻止他落笔,另一只手指指他身后。循着指示看去,绿发的纤细身影正从庇护所的墙壁里探头探脑,一副想靠近又胆怯的样子。lplyj
“不要心急,也不要害怕。他就在这里,你能阻止他,也只有你能阻止他。”lplyj
今年的最后一天,他们依旧在窒息的黑暗中跋涉。而今天的内容并不千篇一律,某时,当他们感到有些疲累,就地坐下歇息时,脚下的雪地质感似乎变得柔软异常。lplyj
亚哈利姆越走越觉得脚感不对劲。压实了的雪踩上去应该是酥酥的感觉,可现在这雪咋还有了韧性,左脚硌得疼,右脚软又弹了?lplyj
你别说,类似的脚感他有点子印象。大概是在……嗯……血肉宿主所在的盆地,那些结地面上的生物质……lplyj
亚哈利姆急忙把火把放低,看向脚下。借着之前喝的夜猫子药水,看清周围一带的地面毫无压力。这一眼不要紧,直接把他吓得魂不附体!lplyj
地面已不再是白茫茫的雪地,而是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佐以大量血肉、器官、筋腱铺成的了!他条件反射地抬脚,原来双脚分别踩着的是同一具死尸的下巴和肚子肉!lplyj
斯科特惊叫着蹦跳起来;丛雨发出了尖锐的悲鸣声,树袋熊一样死死挂在亚哈利姆身上。lplyj
如果是猩红之地那样的场面,亚哈利姆和丛雨绝不会有如此反应。然而,若要从这些尸体上尽可能寻找共同点,会发现可辨识的那些,基本都具有白发、青少年男性、血红色瞳孔、身材高挑等特征。lplyj
辨认出尸骸的主人就是自己,亚哈利姆脸色苍白得和死人无异。但兴许是有大深渊在前,他只感觉耳际嗡鸣,同时胃那块有点不舒服。lplyj
其他人在看到一堆自己的尸体躺在脚下时,很难比他更镇静。这不是吹捧,此时他脑子里并不是浆糊一片,甚至已经开始分析这些“亚哈利姆”的死因了。lplyj
就拿他脚下踩着的这具来说,他脸上没有疤痕,身首异处;失去光泽的双眼几乎瞪出了眼眶,亚哈利姆似乎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了他的憎恨和绝望。lplyj
凑近了看,脖颈处的断口异常平滑,几乎没有斜度;应该是毫无反抗地被刀刃一类的东西笔直切断的。lplyj
即使受到重击,理智还是占据了思想的高地。结合线索及个人经历,亚哈利姆想到了这种刑具。lplyj
但有一点不太对劲,在死者双腿并拢、左臂侧伸和身体呈垂直线——大概率是被拘束的情况下,右臂居然拼了命地朝某个方向伸出,右手呈现抓握状,像是想抓住或者挽留什么。lplyj
就算不提右臂不可能不被拘束的这一茬,等人一死,这手真的可能保持这么标准的抓握姿势吗?lplyj
再看靠近岩浆河的一具也是疑点重重。死者只剩焦黑的骨骸,姿势极其扭曲夸张,看着像是在高温下被活活烧死的——这是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不加拘束一定会有大幅度的挣扎。lplyj
但是,尸体的右手臂和右手居然粘着些血红的肉块,它们保证这条手臂依然连在肩膀上,并向某处伸直,做出和第一具尸体一模一样的抓握姿态。lplyj
稍微抬高视线,几步之遥就是熔岩河……不对,本该是火成岩质的河道,此时已然被血肉所替代,其中流淌的是新鲜、富氧的血液!lplyj
循着亮光往回走几步,熔岩河、雪原就在这里,但是正由东至西,平缓地被转化成血肉地狱——所以,堆满“亚哈利姆”尸体的血腥世界,正在侵蚀这儿原本的地貌?lplyj
他们见过类似的:在科伦岛上,战斗产生的火焰把战场烧焦了好一块,结果很快就从靠近塞米岛的方向被冰雪的荒原覆盖掉了,不留一点痕迹。lplyj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他赶忙勘察别的尸体,那些“亚哈利姆”死相各异:lplyj
有的被切成了左右两半,有的被掏空了肚子,有的被挖掉了脑子,有的被剖去了心脏。更有甚者,全身上下都是畸变的血肉和脓包,红色的寄生虫不时从他身上挖出一个洞,探出头来晃悠。lplyj
但无论这些“亚哈利姆”怎样死的,是少年还是青年,姿势是仰倒、趴下还是侧卧,能够辨别多少特征,有一点是绝对相同的——他们都朝某个大致方向,渴望甚至绝望地伸长了手臂。lplyj
顿时他冷静了一些,有余裕把丛雨拥进怀里,让这具战栗不已的身体紧贴胸口,柔声安抚:“别怕,幻觉而已。我就在这,完好无损。”lplyj
亚哈利姆尝试着询问灾厄的状况,谁知后者很冷静地给了他警告:“大人,前方传来了强大的气息,请您警戒。”lplyj
什么样的变态恨他恨到这种地步,创造出了此般炼狱?!lplyj
亚哈利姆注视着所有尸体的手伸向的方向,在船上感受到的那种宿命感变得有千钧之重。他内心的缺口顿时被一种自以为是的傲慢填补——这是他,且仅能由他完成的事业,他生来就是为了抵达这里!lplyj
丛雨和斯科特安定下来以后,他带头跨过“自己”的累累尸骸——已经没那么紧张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在他眼中阴燃——一步一个脚印,向他所认为的,罪恶的源头前进!lplyj
他们走上了一段愈来愈陡的上坡路,应该是正在攀爬一座山丘什么的。一开始他们尚能对付,不过很快,坡度就陡得不容易走上去了。lplyj
他又有霜花靴又有瓶中云,这点高度对他来说不是啥问题,问题是斯科特没有。亚哈利姆索性取出一副黄晶玉钩爪递给斯科特(对,就希洛送他的那副),由他带着进行攀登。lplyj
当然,这可苦惨了向导先生。他手脚并用,每一步都必须落在“亚哈利姆”的尸体或器官上,如果不是他不断的自我催眠,他觉得自己真的会疯的!lplyj
被斩首的、被穿心的、被嚼碎的、被炸烂的、被烧焦的、被碾碎的、被满洞窟的蜘蛛分食的……lplyj
【收回前言!真特么是个怪胎!妈的,这些可都是他的尸体啊!!为什么他反应这么小!!】lplyj
实体化的血腥与死亡在空气中蔓延。他咬牙看着前边放缓速度等他赶上的人影,不禁强烈腹诽道。lplyj
不想爬了一阵就快到顶的时候,前面的人停住了。斯科特脑袋险些磕到那双靴子的冰刀上。他恨不得早点结束这场疯狂的攀登,正急着要问怎么回事,定眼一看,立感如遭五雷轰顶,意识在一瞬间麻痹了……lplyj
那是一颗从尸肉堆里长出的一颗……树,一颗森白的人骨小树。小树的枝丫上串着饱满的“果实”——斯科特的头颅、弗里德的头颅、多米尼克的头颅、阿米迪亚斯的头颅……还有些他根本不认识的人的首级。lplyj
这些头颅每个眼睛都瞪得像铜铃,亚哈利姆爬到哪儿,这些眼球就转向哪儿,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发出恐惧的尖叫!lplyj
强烈的恶心感袭上心头,亚哈利姆一只手拼命捂着嘴巴,几乎是赶着投胎一样向上爬,连瓶中云和霜花靴都用上了。还好这里到顶上只有几步之遥,斯科特自己也能爬上去的。lplyj
通过抓住一个棍子一样插在尸堆里的玩意儿,亚哈利姆成功爬到山丘顶端,如蒙大赦地喘了口气。lplyj
好受了点,他却见这根“棍子”像是一把刀的握柄,就用了点力把它拔了出来。lplyj
“丛……丛雨丸……”丛雨讷讷地说着,“吾辈绝不会认错的,这就是丛……主人!!!”lplyj
那刹那,巨大的痛苦击垮了他。他再也无法阻止从食管涌上的秽物,不顾一切地趴在地上干呕起来。他吐得天昏地暗,五脏六腑都恍如来了个乾坤大挪移,微量的“1”和“0”挂在他眼角边,由丛雨心疼地为他拭去。lplyj
头脑昏沉,将要被黑暗占据之时,金星飘忽的视野里突然多出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那只手一晃而过,抚上他的头发,有如母亲一般温柔。lplyj
他愣愣地抬头,仿佛是日落本身的女孩在身前亭亭而立。lplyj
[小亚哈,站起来,我一直在你身边。]假犽戎空灵的声音回荡在他耳畔,[前进!征服!直到苦难的尽头!]lplyj
一个恍惚的工夫,她的身形已然消失,丛雨出现在了假犽戎本该在的位置。lplyj
一阵暖流自胸口蔓延到全身,顺着奔涌的血液注入每一个细胞。虚弱感正在减轻,他顿时有了重新站起来的力量!lplyj
这么想着,他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远处是刚登顶的斯科特急匆匆跑来的身影。lplyj
尽管他刚刚的反应一点也配不上“我没事”三字,但在看到他眼里幽幽燃烧着的火焰之后,没人说得出否定的话。lplyj
在山顶上,有一座以灰绿色金属铸造而成的宽大拱门——钨钢!这里竟然有钨钢!搁置了好久的方舟计划,没想到在这里取得了进展!lplyj
拱门上以现代泰拉语题一句话,借助光芒药水,斯科特将其朗读了出来:lplyj
顺着尸体的手所伸向的方向,众人看向拱门的那一边:一座座血红的尸山此起彼伏,连绵不断。lplyj
一座高山,状若圣贤,被这些尸山拥簇在当中。在高山的顶峰,某物辐射着璀璨的虹光,似寂虚宇宙中闪耀的最耀眼的星,亦如于灰暗世界降诞的救主。惋惜此刻它身陷血肉的地狱中,沦为罪恶的帮凶。lplyj
一道漆黑的背影同样在山顶茕茕而立,对血肉间回荡的异响置若罔闻。从他脚下延伸出一条较为平缓的通路,穿过六座山头的六座钨钢拱门,最后延伸到他们脚下。lplyj
亚哈利姆深吸一口气,不容置疑地发出了行军宣言。于是所有人也受了鼓舞似的跟紧他的步伐,在不断上山下山的途中,由死态各异的“亚哈利姆”的手所指引。lplyj
第二道门题:“由我进入永劫之苦”lplyj1
他们看到了更多死去的亚哈利姆:中毒箭的、受腐蚀的、遭寄生的、燃成灰的、冻成冰的、被石化的、成为夜光蘑菇的培养基的……lplyj
饿成皮的、患重病的、哭断肠的、死沙场的、赌破财的、染毒瘾的、因无法承受的疯狂而自缢的……lplyj
第四道门:“正义推动了崇高的造物主,神圣的力量、最高的智慧、本原的爱创造了我。”lplyj
淹死肿胀的、插满武器的、长满结晶的、染上瘟疫的、血流成河的、引火上身的、被元素能量撕碎的……lplyj
融化成汁的、身首异位的、蒙受冤屈的、一蹶不振的、软弱无为的、浑身赤裸的、在圣火中被净化的……lplyj
否定一切的、怒火攻心的、摇摆不定的、消沉绝望的、接受现实的……lplyj
穿过最后的拱门,追寻虹光的源泉,平坦宽阔的山巅俨然近在咫尺。他们看见了,扭曲长久伫立在三个墓碑前,似乎在此等候已久。lply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