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贾从闭目养神中睁开眼睛，看向坐在身旁的橘发马尾辫少女。此时对方话语里透着一股子真切的关心，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橙色眸子，秀眉微皱，摆出任谁都无法怪罪的犯规表情。lrKaT
时间随之静了一秒，欧贾甚至怀疑自己的左眼重新恢复了视力。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回答：“你做得很好。只不过，那种行为很危险。”lrKaT
“实在是对不起！”塞琉下意识做出了反应，“只不过，看到里面一片狼藉，估计应该死了不少人吧？先不说狱卒什么的，就算是犯人，被关进去就说明他们罪不至此，只要经过改造就能成为正义的一员不是吗？所以我想……”lrKaT
真是的，跟她爸爸一模一样啊……欧贾强压下内心深处的欲望，残存的良知在心里给了自己好几个耳光，他才开口说道：“我没有怪你。如果接待的人是比尔，我也不用这么紧张了；可那个女孩……没估计错，是暗杀部队的。”lrKaT
“比尔？比尔是谁？”欧贾嘴里经常冒出几个没听过的名字。每听一次，塞琉都会很好奇。lrKaT
欧贾挠了挠后脑勺，用一种粗糙的声音回答：“这不重要，反正那家伙死了。暗杀部队的水比护城河还深，秘密比护城河里的鱼虾还多。那位大人——管他叫什么——如果心情不好。就算当场砍了我们，也能汇报成杀敌立功。”lrKaT
对别人说话，可能有些许撒谎；但是对塞琉，欧贾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话说回来了，如今的警备队，像塞琉这般头铁的凤毛麟角。大多数人有利则来，无利则去，根本不会管。lrKaT
“世界就是这样的……”马车外，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看来是在闹市区。欧贾拉开窗帘，看了一眼窗外说，“这座城市就是这么黑暗，从贫民窟倒毙的尸体，到贵族密室里的谋划，永远都抓不完。你爸爸就是不相信这个事实，所以……啊哈哈，我跟小孩子说这个干嘛。”lrKaT
听着欧贾的肺腑之言，塞琉的表情逐渐沉重。但她又微微一笑，回答：“邪恶再多又怎样？只要能为正义战斗到底，总有一天能铲除的！再说了，这个世界上终究肯定还是好人多的。比如父亲是这样，师傅你也是这样，对吧！”lrKaT
欧贾的表情瞬间消失，外面的喧嚣格外刺耳，就连时间都仿佛禁止了。好在沉默了没多久，车夫摇着铃，提醒他们到了。欧贾伸着懒腰，为谈话做总结：“好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今天先给你放个假，我还有一场面试要去。”lrKaT
好人多？欧贾从来没觉得。也许他曾经做过，但是血淋淋的现实，和身边不断发生的悲剧，终于逼着他不得不正视人生。他惊奇地发现了世界规律：放下良知，收获金钱；放下道德，收获权势；放下底线，收获人想得到的一切。lrKaT
就这样，那对一同入职警备队的时候曾豪气干云，发誓要扫清玉宇，贯彻正义的兄弟之中，一个最后壮烈牺牲；而另一个，对于来自帝国东方饥荒的农村地区，没有家庭背景或娘家支持，举目无亲也非天才的孤儿，就算再怎么蝇营狗苟，这也已经到达了他的极限。lrKaT1
欧贾不是没想过继续向上攀登，但是这就需要更强大的背景或实力；他也想过去匹配小比，看到警备队高层的惨状后，打消了这个念头；跳槽到军队意味着要与奸诈狡猾的大臣为敌，布德这个死脑筋两袖清风。真的无路可走了。lrKaT
罢了，就此在这个岗位上终老，也不是不行，至少油水也不小。他清了清嗓子，迈步进入了高大宏伟的警备队司令部，秘书已靠了上来。lrKaT
“听说北方裁军了，大批退伍兵涌入了帝都。这些天里，稍大点的商会都能雇一群老兵了。这还只是合法商会，混黑帮的那就更多了。”lrKaT
欧贾的表情为难了起来，但再一想又释然了。警备队的经费固然已经发不起，但是除了个别欧卡的爪牙之外，大部分成员是付费上岗的。更何况治安恶化，于警备队而言是无本万利。lrKaT
“也罢，那就去见见新来的……”身后的仆人想替欧贾脱盔甲，他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然后欧贾接着问，“有没有什么要在意的？”lrKaT
秘书赶紧拿出一份名单：“一共有84个关节，和143个交钱的，这两项都比录取名额多了……哦对，今年录取的人里，有个特别怪的……”lrKaT
说到这里，秘书将一份羊皮纸档案从牛皮纸袋直接抽了出来，递交给欧贾。虽然上面的画像是素描稿，可照片上的人物气质，让欧贾觉得这不像是普通人，倒像是……贵族家的孩子。lrKaT
秘书接着开始说明：“走的是情报部的路子。不认得那位大人，但推荐信上的章不会错的。虽然是通路子的，可他还要求走考试流程。”lrKaT
“在下亲自监考，而且用了特遣队的标准，”此时他们已经到了礼堂门口。秘书鞠了一躬，压低嗓音说，“很巧，他每门都刚好及格。”lrKaT
欧贾目光扫过名字，将“德萨林”念了一遍。他从门口的窗户望向礼堂，秘书在一旁提醒：“您看您看，就是最后一排最左边一个……”lrKaT
“他不是刚及格，”欧贾低下头，将成绩评定一个个从丁改成了甲，“他这是故意在压线。只是这等高手，怎么会来我们警备队求职？”lrKaT
看着秘书顾虑重重的样子。欧贾冷哼了一声。这家伙就知道钱，即使这个叫做德萨林的家伙真的如此优秀，想必他同样捞了不少的好处。lrKaT
虽然欧贾也是个贪官，可这点也分三六九等。欧贾自认是“既干也拿”的上等，而这个秘书则属于“拿了才干”的中等，而且见钱眼开，基本不知道拿了钱还要“权责相等”的道理。lrKaT
“无所谓，我先去开会。会后，叫这个德萨林来我办公室。”欧贾挥挥手，示意秘书退下，“对方连钱都交了，哪还有退回去的道理？”lrKaT
听到这句话，秘书大喜过望，一溜烟跑远了。欧贾拿出一块手绢擦了擦盔甲，清了清嗓子，走进大礼堂打招呼：“早上好，各位新人！”lrKaT
短暂而乏味的演讲一笔带过。欧贾对这种事情丝毫提不起兴趣，所以他很快就离开了讲台。果不出所料，他刚刚站起身，一个警备队成员一路小跑着来到德萨林身边，匆匆鞠了一躬，对他小声说：“欧贾大人要在办公室见你。”lrKaT
看起来秘书的效率不低，这么快就把自己的事反映给欧贾了。也好，本就是为了见到欧贾，他才想方设法，标新立异，引起欧贾的关注。lrKaT
至于德萨林向娜杰塔提交的“下一步计划”，就是重新发挥老本行，想办法打入帝国内部。一如上一世，娜杰塔想到行政官绍尔的关系，想把德萨林放进内政部；但是德萨林想到一个更加合适的去处，也就是这里：帝都警备队。lrKaT
——“警备队？”娜杰塔的眉头皱成了一团，随后又松弛下来。她缓缓说道，“那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如果我们能在警备队安插人手，对我们在帝都的行动十分有利……但问题是，那个警备队长人称‘鬼之欧卡’，心狠手辣，而且老奸巨猾。要想取得他的信任，很难。”lrKaT
其实娜杰塔还有另一个计划：直接杀了欧贾。但是上面一直不批准这个计划，加上此时处于总部搬迁的重要关头，大规模行动并不合适，lrKaT
“请放心，这我自有办法，”看着桌上放着的欧贾的照片，德萨林将它塞进口袋，回答道，“此外，打击警备队，主要是为基层情报人员提供工作的便利，降低危险性；我真正的目标是在皇宫。总有一天，我们能渗入帝国心脏，在皇宫之中直接击穿对方的中枢神经。”——lrKaT
和德萨林想的不同，欧卡的办公室十分简朴。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这家伙经常勾结贪官污吏们中饱私囊，德萨林真会以为欧贾是个好官了。没有名贵的陈设和华丽的装饰，桌上的茶杯里没有茶叶和咖啡，只有白水。考虑到他接待的可不是塞琉，而是通关系进来，这大概是欧贾一直以来的生活常态，而不是刻意打造出的人设。lrKaT
只是，这样的人生难道不无聊吗？众所周知，金钱只是工具。欧贾手中拥有着大量的金钱，却没有兴趣爱好，那他要这么多钱来干什么？这世上总不会真有把在家数钱当消遣的人吧？lrKaT
在欧贾的办公室里待了片刻，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了房间。他身上的盔甲反射着银色的光，就和牙齿的反光一模一样。目光再往上看，缺失的左眼又透着一丝恐怖，连带挂着的笑容，也是那么阴森，那么恐怖。lrKaT
在德萨林等待的时间里，欧贾抽空去看了一眼德萨林的资料履历，和来自情报部的推荐信。如果要他评价感想，那他的评价就是：完美。lrKaT
德萨林，索伦克人，今年17岁——将这个时间往前推算，彼时索伦克还在被毁前，所有记录荡然无存，北方口音的人都能冒充索伦克人。就算再找个索伦克人来，也公说婆说都有理；后来参加了娜杰塔的军队，可娜杰塔已叛变，她曾经的旧部四散零落，一个人都找不到了；lrKaT
至于这份推荐信，虽然上面盖着情报部印章，还有一个叫纳哈修的帝国官员在这上面签字，甚至还有比尔副署，但这些同样也没法考证。皇家监狱一塌糊涂，位于皇宫内的情报部的事他也说不上话，在比尔这样的大人物的眼里，警备队长无足轻重；而至于这个纳哈修是谁，他之前就从不认识，自然也就没办法核实了。lrKaT
完美的记录，完美的履历，完美到什么都没有核实渠道的过往。如此之多的完美加在一起，那就存在着问题。这样的人加入警备队之中，目的非常明显。毫无疑问，他有自己的目的。lrKaT
可是，舍得把这样一个人才安插到警备队的，到底会是什么角色？他又出于什么目的而来？来者是敌是友，这是自己的机遇，还是威胁？lrKaT
正当欧贾准备取情报的时候，德萨林主动说：“实不相瞒，欧贾先生。之所以加入警备队，是有其他任务的。还希望欧贾先生能配合。”lrKaT
好吧，又一次超乎预料了。欧贾挑了挑眉毛，好奇地问道：“哦？那我可要好好听听了。”lrKaT
德萨林的目光在欧贾身上打量了一圈，反问：“大人真想听吗？那也可以。但是既然如此，您可就是牵扯其中，参与到卑职的任务里了。先前只要事不关己即可，现在得积极帮忙。”lrKaT
欧贾想都不想，直接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期待着继续向上攀登的机会。本来以为这辈子已经到头了，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不能眼看这个机会白白溜走。想到这一点，那张粗犷透着阴险的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不少。lrKaT
“既然如此。等大功告成，在下一定会……”德萨林说到此处，突然神秘兮兮地收了声音，指了指头顶上，“绝不会忘记大人的贡献的。好了，那我们开门见山。比尔大人被害了。”lrKaT
欧贾猜到了。那天皇家监狱被打得一塌糊涂，而且出来接待的不是比尔，欧贾就已经猜到，肯定是他出事了。这还不是简单的入侵者……lrK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