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娅忽然这么说。博士能理解这种情感,它并非无妄之灾,而是一种切实的,来自生命逝去时的悲恸,哪怕他们此时没有听见那样具备冲击性的爆炸。3sFeE
队伍因为死亡而变得肃穆,哀伤。没人愿意面对这样粗糙的离别,但事实就是如此。博士没有把这件事作为他演讲的素材,他明白,或许有些时候保持这种哀悼性的沉默会更能增加队伍的凝聚力。3sFeE
他只是觉得哭泣在当前的环境下不再被需要,所以才保持沉默而已。实际上,当他看见那向下压迫着大地的漆黑云雾时,他能感受到自己正在下雨的心,他内心的悲伤之雨永不停歇。3sFeE
但作为领袖,他必须站在所有人的背后,就像一座雕塑那样挺立。所以他更不能哭泣,更不能宣泄自己的悲伤,哪怕他的内心已经有了些被触动的撕裂疼痛。3sFeE
现在是营救结束后的第三天,博士挑了个好日子修整自己。他在下午对最近的移动城市方还有个缜密的会谈,所以休息时间调到上午来就好得多了。3sFeE
老实说,他并不是个严肃的人,那些严肃只不过是他号令其他人的必要手段,却不意味着他的本质。此时,他只是逗弄着桌面上的花朵,心中不禁思索起它的来历。3sFeE
他很喜欢这朵花,它白洁,有力,映衬出一种顽强的生命力,在经受如此折磨的大地上傲然绽放着。它很美,美得超凡脱俗,这种感觉使人惋惜,因为他知道,这朵花的生命并不算很长。3sFeE
它迟早有一天也会枯萎,这种美只是闪烁的一瞬间,接着,善妒的空气便会在它盛开后杀死这朵瑰丽的花。3sFeE
即便如此,只是摆在这里,他也依然钦佩这办公室原先主人的品味,和那人无垠的耐心。3sFeE
“我想,既然您没有在自己房间的话,一定是到这间办公室来了。虽然现在,我看见您没有工作的意愿,但,您依然很享受坐在这里的过程……不不不,博士,我只是……来关心您的身体状态的,您好些了吗?”3sFeE
“在乎其他人前,最先要在乎的人是自己。如果自己的身体垮掉了,可就什么也做不到了,何况……嗯,不,没事的。所以阿米娅,我想要知道的是,你现在好些了吗?”3sFeE
“就和往常一样,博士,我们都在进行快速调整,因为……根据杜宾教官他们,和您的判断,我们接下来可能还会再面临一场纷争,甚至可能是高烈度的。”3sFeE
“说是你自己的判断也没关系,相信自己的力量,好吗?那么,我也相信你,相信你已经在调整的过程里做到了最好。”3sFeE
“说起来,”博士忽然问,“阿米娅,你知道这盆花是谁养在这里的吗?”3sFeE
“这盆花……我想起来了,它是奥德修斯女士养的,为了纪念您。”3sFeE
“纪念您的喜悦,她说您在见到这样的花时脸上的欢欣就连藏也不藏。”3sFeE
“她还真是贴心啊……的确,我无法否认,我比谁都喜欢这种花,一提到它我就能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暖,仿佛我的手在触碰某人温暖的脸颊。”3sFeE
而就像今天,博士在提到这件事时,脸上的笑容再度展露出来,尽管那只是嘴角的些许弧度,其中的韵味却包含了他的整个世界。3sFeE
“可以告诉我,有关那个……我曾经的朋友,奥德修斯,她究竟是什么人吗?”3sFeE
“奥德修斯女士啊,她,嗯……我和她打得交道并不算多,不过有她在时,总是能感受到一种安心,就像从你身上感受到的那样。她也喜欢看花,喜欢独自在罗德岛的走廊内半夜踱步,为了您,她特地准备了这样的花,一直留在这里,每日看护。她很温柔,我想我有几次难过时也是找她倾诉的,她总是摸着我的头,告诉我说,总有一天,博士您就会回来的。”3sFeE
“‘回来’……其实只要她想的话,你们愿意的话,我也可以从未离开。”3sFeE
“我很期待她会以怎样的形式与我第一次见面,虽然我们从前见过,也不是她见我的第一面,但却是我见她的第一面。”3sFeE
他看向地板上无法清理干净的脚印,显然有人在那儿反复走过。脚步并不算太重,或许意味着对方的体重也不算很重,但至少她的确在那儿反复地踱步而过,就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3sFeE
不过,他能感觉得到,画面中的自己左手边的人并不是奥德修斯,或许她的脚印便不具备那样的特征,但他却始终无法想起那已经被涂抹到模糊的,那人的,温柔而和煦的脸庞。奥德修斯不是她,她就是她,永远在他的心中。3sFeE
博士不愿意想,他也想不起来,那张脸已经被蓄意破坏、涂抹了,一如他失忆后大脑空空如也的映像。3sFeE
“可你却依然停留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想,即便我无法从我的记忆中找到你,现在的我也愿意付出一切把你带回我的身边。”3sFeE
现在还为时尚早,他或许应该想另一件事来排解自己陡然而生的焦虑。3sFeE
譬如说,浇花。3sFeE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