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为剑所爱 1

　　老男人名叫塔诺·威廉·盖尔。lqkXv

　　是个人类，绝非英灵。lqkXv4

　　或许他不投身进这场争端，老老实实地去行医救人，多年以后不列颠大地上的乡亲们会记得曾有一个郁郁不得志的扈从骑士是那么的善良，他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给予他们帮助，他不会像贵族老爷那样飞扬跋扈趾高气扬，他是那么的温柔，会为别人的苦痛而悲伤落泪。lqkXv

　　若干年后，他会作为一个虽说没有立下伟业但却活在一些切实被传达到这份温柔与善良的人们心中的那种普普通通的弱小英灵。lqkXv6

　　属于他的故事，本该是这样的。lqkXv

　　直到现在，异世的过客回应了同样是来自其他大地的妖道的呼唤，将一枚本该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却被在上者视作洪水猛兽大逆不道的种子丢到了此处。lqkXv2

　　锐利的剑芒斩碎大地，几乎要切分天空，老男人被一道剑风甩到远处。lqkXv

　　高大的骑士王雕像在这处广场应声倒塌，于石块破砖中不被授爵不被册封但还是自称骑士的男人起身，他的双手各持一把锻钢长剑，再一次迎着那战技无双武冠天下的『湖上骑士』走来。lqkXv

　　这已经不是兰斯洛特第一次将男人击飞，但他却在每一次痛苦后都要再度挣扎着站起。lqkXv

　　“这是无谓的赴死，无谓的信义，无谓的反抗。”lqkXv1

　　“或许吧，可是老师……”lqkXv

　　头破身残，血流如注的男人就站在那里，向兰斯洛特举起长剑。lqkXv

　　“就算是英灵，就算是神明，就算是永恒圣洁的亚瑟王，也没有资格来替民众做出选择。”lqkXv2

　　没有谁生来就该卑贱如尘，没有谁活着就该逆来顺受任人欺凌，没有谁就当是高人一等生而不凡。lqkXv9

　　“有一个自称叫做‘陈默’的黄巾头子，以一种一看就让人觉得很不靠谱的模样出现，想要忽悠别人随他一道戴上那一根黄巾，我以为他会讲戴黄巾的好处、我以为他会煽动会蛊惑会逼迫、我以为他会讲述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但没想到最后要说服我居然只需要一句话……”lqkXv1

　　男人庄重地为自己裹上黄褐色的头巾，他轻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以血涂抹在剑身之上：lqkXv

　　“看啊，老师，我们的血都是同样的颜色啊，并没有什么区别更分不出什么高下。”lqkXv17

　　不管是王族的血、公爵的血、侯爵的血、伯爵的血还是男爵子爵的血，就连田间地头要为了一口饭劳作终日的穷苦农民的血，都是一样的鲜红。lqkXv6

　　兰斯洛特沉默了良久，终于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眼：lqkXv

　　“如果只会呐喊的话，到最后什么也改变不了。”lqkXv20

　　“所以……就交由手中的剑来分说吧，老师。”lqkXv

　　回应他的是曾经的弟子高举起的双剑。lqkXv

　　剑刃交错，锻钢的长锋斩出璀璨的剑光。lqkXv

　　凡铁锻成的兵刃死死地压制住湖上骑士，兰斯洛特所见，是一双血红色的眼。lqkXv

　　有些意外，在那对血红色的双眸中兰斯洛特没有看见愤愤不平也没有窥见怨天尤人，就连愤怒都没有。lqkXv

　　“我以为，你该是抱着仇恨挥剑的。”lqkXv

　　“我和你不一样，老师，我深爱着剑。”lqkXv1

　　长锋互格，刃面交错，刺耳的碰撞摩擦声响彻耳畔，坠落的火星点燃脚下的枯草，早已不再年少的骑士扬起剑锋在火中起舞。lqkXv

　　他是个人类，弱小的人类。lqkXv

　　却也是个人类，会为了一点莫名其妙的东西就赌上性命押上一生的愚蠢而执拗的人类。lqkXv

　　“每一次挥剑，听到破空的爽脆轻响，我都会发自肺腑地感受到愉悦；每一次劈砍，目睹长剑斩却眼前的直快，我的灵魂也会随之触动向往——我爱着剑，与你不同。”lqkXv

　　塔诺·威廉·盖尔，出生农家，本该与粪叉铲耙共度一生，却偏偏喜欢上了剑。lqkXv

　　他的父亲用上一生奔波流离，让他获得了成为见习骑士的机会，他只要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就能去给某个大人物当扈从进而取得晋升之阶。lqkXv

　　万幸的是，他真的很喜欢剑，他的剑练得很好；不幸的是，他太喜欢剑了，他的剑练得太好了。lqkXv

　　大人物不吝于给他一个小小的机会以显示贵族的宽宏与大量，但没有谁愿意接受，一个农夫家的儿子能胜过公爵侯爵家的儿子，即使他是以堂堂正正的手段取胜也是如此。lqkXv1

　　严苛的骑士准则教会了他正直与善良却不曾如约地许给他一份前途与未来。lqkXv

　　但他没有埋怨什么，他还是捡起了那把害得他一事无成的剑，十年如一日，二十年如一日，直到第三十个年头，他还是手握着剑。lqkXv6

　　塔诺·威廉·盖尔并不是天生的剑士，他只是喜欢剑而已。lqkXv

　　当他为了那份愚蠢与执拗戴上注定会赔掉性命的黄巾时，他发现这一生他唯一能拿的出的手东西便只有这两把剑与那份贯穿了一生的喜欢了而已。lqkXv

　　“你赢不了的，认清现实。”lqkXv4

　　不管过去多少年，当人们提及这一时代，提及最强的骑士之时都会说到他的名号的湖上骑士就伫立于此，以挥舞得密不透风的无毁湖光拦下了袭来的每一次攻击。lqkXv

　　和仅仅是喜爱着剑的塔诺·威廉·盖尔不同，面前的身影是被剑所爱的英雄。lqkXv

　　兰斯洛特在传说中生来伟大，使驭与亚瑟王的那柄誓约与胜利之剑对等的无毁湖光，由湖中仙女抚养长大，带着加护开启人生，他就是那种生来便注定登顶的男人，毋庸置疑，以武登顶时代之巅的他被剑深爱着。lqkXv1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总是会被拉开得很大，以至于有些人会被视作生来不凡血统高贵是命中注定的强者。lqkXv

　　血光与白影，两种不同的剑意互相压制剥离着彼此存在的空间，不管血光如何挣扎白影都不让不避地接受着全部。lqkXv

　　湖上骑士，一个时代武技之巅的男人就是如此强大。lqkXv

　　“塔诺，你要以什么跨越圣剑与凡铁的差距？”lqkXv2

　　无毁湖光仅是和凡铁锻成的长剑相撞便让凡铁生出裂隙，高大的骑士居高临下地俯瞰。lqkXv

　　“塔诺，你要以什么跨越英灵与人类的差距？”lqkXv1

　　凡铁加身，英灵身不受创，圣剑挥舞，凡人望风披靡。lqkXv

　　“塔诺，你又要用什么跨越爱剑之人与被剑所爱之人的差距？”lqkXv11

　　老男人再一次举剑。lqkXv1

　　原本在凡铁当中还算是精粹的锻铁长锋如今剑身之上已经遍布裂纹，仅是挥舞便会发出悲鸣，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个瞬间化作支离破碎的废铁数截。lqkXv

　　用了三十个年头，用了自己整整一生挥剑的老男人再一次擎起双剑。lqkXv

　　“不要小瞧剑锋之上的美丽啊，老师，不，英灵……兰斯洛特！”lqkXv6

　　老男人挥舞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双剑发起最后冲锋，倍感无趣的湖上骑士就是这么简单地递出一剑。lqkXv1

　　无毁湖光贯穿了不自量力的凡人的身躯，这是贯穿伤。lqkXv

　　湖上骑士照例地想要收回长剑，准备等待老男人的失力倒地，但被无毁湖光贯穿的男人却还站着。lqkXv

　　他站在那里，残破的身躯如同一尊破烂，和他手中的双剑一样。lqkXv

　　那两柄破破烂烂的凡铁也还这么举着，骑士紫色的眼瞳就这么看着那两柄凡铁向自己落下，然后，凡铁在英灵的身躯之上斩出血口。lqkXv

　　兰斯洛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创处，疑问不由得产生，为什么，为什么凡铁能伤到英灵？lqkXv27

　　但罪魁并没有给他答案，双剑斩下后的凡夫终于是遵照常理失力坠倒，倒下的方向是受创流血的骑士的怀中。lqkXv2

　　也是因此，在这场愚蠢而执拗的凡人豁出性命向高贵而强大的英雄发起挑战的比斗最后，骑士听见了他那如同执念般细如蚊呐的喃喃。lqkXv

　　这是对先前三问的作答。lqkXv

　　“以吾赤诚，以吾热爱，以吾半生三十年……唯剑唯痴。”lqkXv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