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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别无他选

  在秋叶枯黄,天地还没有变成雪白一线的时分,最强的圆桌骑士兰斯洛特踏碎了身前的落叶,踏上了平叛的征程。42Uv31

  平叛需要什么?42Uv3

  部队,粮草,增援,策略,内应,很遗憾,上述种种他一个都不具备。42Uv3

  他唯一能够携带着踏上前路的只有手中的剑与身上的剑,但不管是转达平叛命令的高文还是作为执行者的兰斯洛特自己都没有对此诉诸任何的异议。42Uv3

  因为他是被誉为圆桌骑士中最强的『湖上骑士』。42Uv3

  是居于一个时代武者顶点的最强,无数的武者赌上一生攀爬武道山峰只为窥见更上层的风采,而他便是那份需要众多武者抬头仰望才能窥见的绝世风采之一。42Uv3

  心、技、体的合一,至高的武道境界,最优秀的骑士,此世代的最强,无数的冠冕加诸在他的身上,他曾身披无数荣誉,尽管在亚瑟王传说的故事中于悔恨中逝去却从来无人胆敢因此否定他的强大。42Uv3

  他不需要这些东西也足以平息叛乱。42Uv3

  兰斯洛特甚至有把握以自己的慷慨,以杜拉克爵士家丰茂的土地与存粮来挽救这些不幸走上邪路的民众。42Uv3

  骑士的利剑只会为了守护而挥舞,即使为了平叛他也只会诛去首恶,这不仅是仁慈,也是一种良善。42Uv3

  但兰斯洛特失算了,他以为自己要面对的不过是一帮拿着粪叉木棍饥肠辘辘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干得出的暴民,他也没有猜错,黄巾众的绝大部分组成就是这样的可怜人。42Uv3

  可是,当他来到第一个黄巾贼据点,为首带头的那个头绑黄布的男人居然端起长剑带着手下向他比出了正宗的骑士剑架的时候,他震惊了。42Uv3

  “霍克,我需要一个解释。”42Uv3

  “抱歉教官,但我恐怕给不出您想要的答案。”42Uv3

  为首的大胡茬子以兰斯洛特无比熟悉的骑士剑架支开了剑,那是他曾看过无数遍的姿态与剑势,以至于……这招式本就是自己教给对方的。42Uv3

  兰斯洛特曾经猜想过,是要什么样的野心家才有力量在爱尔兰的中部掀起如此巨大的波澜与震荡,但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有一天在平叛的道路上对上自己的学生。42Uv3

  湖上骑士一记斜斩荡开长剑,转手便将自己锋刃架在了霍克的脖颈之上。42Uv3

  “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吗,霍克?”42Uv3

  “我已经说过了教官,您恐怕无法从我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42Uv3

  “那好吧。”42Uv3

  兰斯洛特没有多少迟疑便斩掉了过去的弟子,不,是有辱骑士之名的败类!42Uv32

  依旧秉持美德与荣耀的湖上骑士杀死了少量黄巾头目,宽恕了这片据点中的大多数人,他甚至将自己仓促出门下所携带的为数不多的钱币分给了众人,他告诉他们请把这个当作回家的路费。42Uv3

  一部分黄巾众接过钱币后便扯掉了头上的黄巾,感恩戴德地跪在地上叩谢湖上骑士的宽宏大量与无上荣光,这和兰斯洛特预想中的场景一模一样,他满意地点了点头。42Uv3

  然后兰斯洛特重新看向那些没有伸手接过钱币甚至在同伴想要帮助他们扯掉黄巾求得一条生路时主动推开了同伴把那领又脏又烂的黄布郑重地重新束于头顶的人们。42Uv3

  ‘他们一定是被暴民头子给诓骗洗脑了。’42Uv3

  温柔的骑士如是想着。42Uv3

  他笑着问不愿意把黄布扯下头顶的老人与孩子们:42Uv3

  “为什么不接过路费回家去呢?”42Uv3

  “大人,我已经没有家了。”42Uv3

  一个脸上满是污泥身上只有几块破布的小孩缩在墙角回答了兰斯洛特的这个问题,富有的荣光骑士微微一愣,然后继续笑着说:42Uv3

  “只要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拿上这些钱去建立一个新的家园吧。”42Uv3

  骑士取下了身上所有的首饰,除了那枚白鹅坠饰被他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外他将全身上下能给出的财物都放在了地上,推了过去。42Uv3

  “大人,我出生不久父母就死在了领主的催逼下,唯一的姐姐把我带大到十三岁的时候也被领主抓走了,第二天我看见她被裹上一层破布从领主的城堡里面丢了出来……”42Uv33

  小孩讲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平静,或者说是麻木。42Uv3

  “您是一位真正的骑士,和那些以骑士之名自诩却道貌岸然的败类不同,我本不该这么拒绝您的好意的,但……”42Uv3

  他把那些钱货推了回去,用一只只有三个手指的手掌。42Uv3

  “我也真的已经没有家人了。”42Uv3

  兰斯洛特带着不甘,还想再说上什么。42Uv3

  “可你还可以……还可以……”42Uv3

  “大人,我已经没有未来了,就让我戴着这块至少在生命的最后给了我一点体面与公道的黄布死在这里吧。”42Uv3

  “好吧,我尊重你们的选择。”42Uv3

  兰斯洛特离开了第一个据点,留下了满地的尸体,还有一帮接过了他慷慨的赠予千恩万谢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奔赴新家园的人们。42Uv32

  来时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骑士带着胜利向着下一个据点行去,此刻的脚步却多少变得有些沉重与落寞。42Uv3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无法拯救所有人,却也还是尽力地在做着什么。42Uv31

  可当荣光的骑士再一次举起那柄“无毁的湖光”,长锋在月光照耀下寒光如霜如影,看着其上的血迹,他偶尔会想:42Uv3

  “我真的,做对了吗?”42Uv32

  ……42Uv3

  ……42Uv3

  秋日过半,风沙已起。42Uv3

  兰斯洛特在第五个据点,遇见了他的又一位学生。42Uv3

  曾将他的剑术学了个七七八八以最优异的成绩接过剑与盾的第一届的扈从骑士塔洛,塔洛·威廉·盖尔。42Uv32

  土制的简易堡垒,曾经的墙砖痕迹已经风化得差不多已是干净,当湖上骑士举起剑锋,指向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之时,已经不再年少却仍是没有正式授勋获封的见习骑士大叔回应着举起了剑。42Uv3

  学生没有开口,即使面对的是他这个曾经的老师,于是兰斯洛特便只能自己发问:42Uv3

  “你为什么要当黄巾贼,是为自己到现在都因平民出身而没有获得本该与所做功绩相符的骑士爵位而感到不忿吗?我本以为你是一名真正的骑士,塔洛·威廉·盖尔。”42Uv3

  凡人的大叔已经不复当初的青春年少,可作为英灵的兰斯洛特却还是风华如初。42Uv3

  他以沧桑的口吻目及非人的强者开口,所要道出的却不是曾经和现在。42Uv3

  “我一直都是一名真正的骑士,老师。”42Uv3

  “可笑。”42Uv3

  “就非要有爵位就非要是贵族就非要生来高贵不凡与众不同才能自称为骑士吗,老师?”42Uv3

  “真正的骑士怎会从贼。”42Uv3

  “我说过了,我一直都是一名真正的骑士,老师。”42Uv3

  从贼的老男人端庄地向湖上骑士行了一礼,然后挺起长剑。42Uv3

  “为什么?”42Uv3

  “这是个需要几句话才能讲完的故事。”42Uv3

  “无碍,只要你的剑术没有退步生疏,理应能撑到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42Uv3

  脚下的地面破裂崩碎,非人的英灵如飞鸟跃起展翅,蓬勃的巨力随着那一柄长剑带向人间。42Uv3

  老男人错开数步,以三尺剑身擦过长锋,星星点点的火花随着剑与剑的撕咬迸出,哪怕卸掉绝大多数力道他也还是退后了整整十数步。42Uv3

  “我会一点医术,在当了几十年骑士扈从之余偶尔也会帮着诊治一些看不起病的农民。”42Uv3

  “我知道,所以我本以为你即使出身贫寒却也能算是骑士的。”42Uv3

  老男人没有辩驳,他只是笑着继续讲述。42Uv3

  “有一天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工,咳嗽不止一看便是肺痨,万幸只是初期,多多休息补充营养就能治好。”42Uv3

  剑与剑交错,老男人不让分毫,塔洛·威廉·盖尔还是那个塔洛·威廉·盖尔,兰斯洛特至今都还记得那天他用一根木棍撂倒了十几个欺凌他的贵族小孩站在人群中央桀骜不驯的模样。42Uv3

  少年已不是少年,唯独志气如昨。42Uv3

  “几年后,当那个女工再来看病的时候她已经没救了,我骂她为什么不听话,女工哭着和我说‘她父亲早亡,母亲死于意外,她家里还有三个弟弟,让弟弟能够长大对她来说已是无比奢侈,她又怎来的时间与金钱休息和补充营养?’”42Uv3

  老男人仍是那般狂傲,即使兰斯洛特或许是有所犹豫没有用上全力他竟要举剑反击倒刺去占上风。42Uv3

  “如果我早知道这些,我有能力救下那个女工,但那么多的贵族那么多的苛捐杂税那么多的可怜人,我怎么救得过来?”42Uv3

  “我怎么救得过来?!”42Uv3

  “我怎么救得过来?!!”42Uv33

  三声逼问,兰斯洛特竟无一言以对。42Uv3

  “所以你懂吗,老师,这样的故事每时每刻都在这不列颠的大地上发生,当贵族们锦衣玉食高高在上俯瞰人间众生的时候有人要为了一口饭大打出手互相抢夺争个头破血流。你问我为什么,这就是为什么。”42Uv31

  长锋迎风,黄巾飘摇于空,老男人那一点都不好看的脸上满是坚定:42Uv3

  “我是个骑士,一直都是,一个真真正正堂堂正正甚至不会比您差的骑士,老师。”42Uv35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