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精装卧室里灯火通明，屋主埃文.卢卡斯却坐立不安。他穿着昂贵的手工丝绸家居服，不停地在房间内绕圈踱步。42w29
负责侍奉的贴身男仆小心问道：“老爷，要不要给您泡点安神的药茶？”42w29
男仆退出卧室后，他走进与卧室相连的书房，举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听筒，拨动轮盘。待电话接通，他的耳边响起了那熟悉的甜腻声音：“怎么才想起我来？你这坏心眼的。”42w29
“我派人去接你，今晚你在我这过。”埃文简短地说道。42w29
电话那端的女人还想再说几句，埃文没有理会，直接挂断了电话。他走到房门处，开门交代男仆有关接人的事宜。42w29
完了后他拿起红酒杯，坐回到正对着落地窗的天鹅绒靠垫椅里。42w29
昨天凌晨的那起意外发生后，埃文的心绪始终无法宁静下来。他原以为布兰登会无声无息地死在西区偏僻的街道里，却没想到那混蛋死前还阴了自己一手：那爆炸肯定是魔术师的把戏。42w29
为了确保把布兰登的事处置得隐秘、干净，他没有找别人，而是亲自跟布兰登约见面谈判。手枪则是他用来除掉对方的秘密武器。可那起意料之外的失控爆炸让他慌了手脚，来不及处置布兰登的尸体便匆忙离场。42w29
当然，他确认现场没人目击，自己也没有遗落任何物品。即便他落下东西，也绝不可能有人会把那个无赖的死跟身为贵族后裔、投资商、慈善家的自己联系起来。他的身份、地位、事业、名望，不会受到哪怕一点的影响。42w29
尽管如此，他依旧没法平静，无形的焦躁已经折磨了他一整天。42w29
或许转移注意力会是个好选择，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42w29
结束欢好后，情人裹在蚕丝被里静静睡去，手臂跟金发露在外面。她身上不着寸缕，洁白的肩膀、半露的胸脯勾起无限遐想，散乱的金色发缕则暗示着先前发生的激情。42w29
埃文身披睡袍，举着酒杯站在落地窗前。经过一场激烈的性爱，他的神经焦虑的确得到了缓解。42w29
他拉开纱帘，落地窗外是弗奥利那的明亮灯火。不夜城的灯光日复一日，仿佛永远不会消退似的。这令埃文的内心平复了些许。他仰起头，打算把残留的一点红酒喝掉，身后传来了情人娇媚的嗔怪：“讨厌，怎么把窗帘拉开了？羞死个人。”42w29
“现在知道害羞了，刚才那么浪。”埃文头也不回地说。42w29
情人拉了拉裹在身上的蚕丝被，姣好的面容又羞又恼：“还真是坏心眼呐，埃文阁下。”42w29
埃文没有接茬，只是淡淡道：“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很忙。也许要有段日子见不了面了。”42w29
计划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他需要专心在仪式上，自然无暇顾及情人这边。42w29
埃文继续观赏着弗城夜景，待到剩下的酒喝完后，也差不多该歇息了。自刚才开始，她就没有出声，埃文怀疑情人是不是又睡着了。于是他转身说道：“芬妮，你又睡了吗？”42w29
怎么一声不吭地睡着了。埃文慢慢走向床铺，往芬妮盖的被子上轻轻拍了拍。42w29
“睡得这么快，这么沉？”埃文眉头微皱，伸手掀起蚕丝被。42w29
就在他看到情人的面孔时，立刻明白为什么芬妮没有回应他了：她的头颅被扭转超过九十度，已然失了性命。她的眼睛圆瞪着，眼角、嘴角和鼻孔渗出血丝，保持着错愕、惊恐的表情，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扭断了脖子。42w29
埃文的心脏骤然缩紧，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确认情人已经没有鼻息后，他猛然回过头，看见卧室里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陌生男人。42w29
那名男子身材高大健壮，黑棕色碎发下面是毫无特点的相貌，只有额头处的伤疤算是一处特征。他身穿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除了壮实的身形外和一名寻常职员没什么区别。42w29
埃文大声呼唤着仆人的名字，可男人平静地打断说：“没用的，现在外面已经没有人了。埃文.卢卡斯，回答我的问题，也许我会给你一个好些的结局。”42w29
埃文的家仆里不乏退役军人，柯尔特更是从宪警队退役的强者。如果他们都被干掉了，就意味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强到超过自己的认知。42w29
“我会配合的。”他镇定地答道，同时默默往后退去几步，贴近床边柜。42w29
“好。埃文.卢卡斯，昨晚你在西区，用手枪杀掉了一名魔术师，对吗？”42w29
“是我的父亲留给我的。我的父亲迪米特里.卢卡斯，是机关的正式成员，按照授权保有这把手枪。”42w29
男人的深金色眼瞳瞪了他一眼，显出不怒自威的神态，立刻让他闭上了嘴。42w29
“看来你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没错，你违规使用手枪杀人，导致爆炸引发泄密风险。按照机关准则，你将被处刑。我就是你的处刑人帕拉托斯塔。你可以叫我戴尔。”42w29
“这不可能，这不合理。”埃文睁大了眼睛，缓缓摇头。42w29
“你的父亲迪米特里没对帝国和机关保持完全的忠诚。他确实被允许保有手枪，然而他谎报了手枪和子弹的数量。你在上交父亲遗物后，隐瞒了这一情况，继续保留手枪和子弹。你一定以为机关不会知道这些事。”42w29
埃文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我父亲是机关的元老，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而且手枪……现场没有任何人看到，绝对没有泄露风险。”42w29
戴尔从衬衣口袋里抽出一张信纸，摊开展示给埃文：“那不是我关心的事。我只是按章办事而已。”42w29
信纸的内容很简单。已查明第7号设备泄露事件。经由机关加急审议，同意对责任人特兰特尔多斯之子埃文.卢卡斯处刑，并回收7号设备。42w29
落款是机关“三硕学”之一，“智性博士”尤格亚托。埃文曾听父亲提起过这个名字，此人在台面上有个更加著名的称呼：“蒸汽巨匠”乔治.斯蒂芬森。42w29
毫无疑问，谈判是绝无活路的，只有殊死一搏了。趁对方手拿信纸的时机，埃文飞快地从身后的柜子抽屉里抽出手枪，直指戴尔。42w29
发生那起意外后，为了应急他给手枪填满子弹。只要推开保险栓、扣动扳机就能发射。42w29
令人意外的是，戴尔既不惊讶又不慌张，他冷冷地说：“没用的，埃文，你可以开枪试试。”42w29
“这可是你说的，”埃文毫不犹豫地推开枪栓，扣下扳机。42w29
——然而，他期待中的鸣啸并未出现，只听到扣动扳机的轻微“啪嗒”声。42w29
埃文的额头流下两滴冷汗：不可能。手枪昨晚才用过，事后他也仔细检查过，擦洗换弹。按理不可能发生故障。他接连摁动扳机，可枪管依旧纹丝不动。42w29
戴尔探身上前，手掌堵住了手枪的枪管。他稍一使劲，就轻松地从畏缩不已的埃文手里夺去了手枪，插进衬衫口袋里。他冷笑道：“埃文，我们能够发现你私自使用手枪，自然也有办法让你用不了。你太自以为是了。”42w29
希望破碎的埃文，陷入了恐惧的绝望。他目光黯淡，口中念念有词：“你不能杀我……我……还有我的父亲，为机关做了那么多事，为皇帝立过功。你们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杀我！”42w29
“这点事？看来特兰特尔多斯真的糊涂了，竟然连这都没告诉你。”42w29
“我知道，一切都是为了重塑‘被扭曲的历史’，让历史回到正确的轨道上。”42w29
“没错，机关的职责便是如此。”戴尔的眼神陡生寒意，从腰后拔出一把短管手枪抵在埃文额头上，“但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威胁到这一事业。与事业相比，你的性命不值一提。”42w29
“我不关心你和那个魔术师之间的事。你可以用其他一万种方式除掉他，我不在乎。唯独用手枪不行。开枪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死了……”42w29
就像溺水者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埃文歇斯底里地重复着“教士”这个代称：“对了，我要见教士！我不是机关的人，机关管不到我！我要见他！”42w29
“死心吧，埃文。你令他蒙羞，他已经放弃你了。”戴尔淡淡地陈述道，“看清楚这把枪的编号和铭文，这枪就是教士给我的。”42w29
戴尔的手枪握柄处，刻着一串文字：“No.1维拉西姆尔”。No.1是这把手枪的编号，暗示着所有者的身份地位。埃文的手枪来自父亲，机关元老特兰特尔多斯，编号为“7”。42w29
最后一丝希望也被碾碎的埃文彻底绝望了，他发了疯似的吼道：“不行，你不能杀我！我有教团，我下面还有大批的信徒，我对机关还有价值！你不能杀我！”42w29
弗奥利那东区，一声枪响隐没在静谧的夜色里，悄无声息地终结了埃文的生命。42w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