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在无畏舰诞生之前,装甲巡洋舰已成海上时代的奇迹。这种新的舰船类别出现在1890年代,一般认为现代化的装甲巡洋舰的开山祖师是法国人制造的“德普伊·德·洛梅”号,这艘开工于1888年的军舰拥有全长水线带且高达两层甲板高度的100毫米镍钢装甲带,足以在常见交战距离上完全免疫120毫米也就是4.7英寸炮,也可以免疫6英寸炮的穿甲弹,只可惜法国人拖沓的工程进展使得本舰的施工历程长达7年,当本舰终于完工海试的时候,意大利人的加里波第们已经卖到拉丁美洲去了……42q2b
英国人对于现代化的装甲巡洋舰是有些后知后觉的,他们要等到1890年代末期才开始建造现代化的装甲巡洋舰,这个起步要比法国和意大利都要更晚,但是建造数量却超过了欧陆各国的总和。当时装甲的改进允许了巡洋舰配备6英寸装甲带。在1899年首级6艘12000吨的克雷西(Cressy)级之后,英国下水了四艘巨大的德雷克(Drake)级。这些舰船结合了当代主力舰的有效武备(2门9.2英寸炮和16门6英寸炮)和23节的航速,标准排水量14150吨,长500英尺,然而当时的战列舰是标准排水量14500吨,长400英尺。它们在1902-1903年服役。在短暂重建较小的装甲巡洋舰来进行贸易保护后,在1902/3-1904/5的连续三个项目中,又下水了9艘标准排水量13500-14600吨的主力装甲巡洋舰。最后三艘勇士(Warrior)级被设计成装备4门9.2英寸炮和10门7.5英寸炮,在传统的短距离上这是可畏的武备。42q2b
然而,费希尔认为,新的鱼雷削弱了战列舰的效能。唯有战列舰才能击沉其他战列舰时,战列舰才是必要的。这种“防御上的终极安全”现在已经失去了。现在战列舰可以被水面和水下的鱼雷舰艇击沉,因此他问,战列舰的用途是什么。答案很明确:“无用……如果战列舰不能做一等巡洋舰做不到的,它们就无益于御敌,不需要购买。”然而,由于计划中的高速,新型战列舰是合理的,“因为它是一种光荣的装甲巡洋舰。”42q2b
这句话被更直接地放在奥斯卡·帕克斯(Oscar Parkes)引用版的费希尔“不败(Untakeable)号”备忘录中:42q2b
最先进的海军思想家和那些最富有海上经验的人得出的结论是,战列舰真的已死。没人不会用潜艇或驱逐舰来攻击战列舰,战列舰在未来战争的唯一功能是沉没。它们在白昼或夜间都不能确切保护任何东西。但现在提出的新战列舰将不仅是战列舰,而且是一流的巡洋舰,优于任何旧的巡洋舰,因此它在未来几年将是有用的,因为无论战列舰是否在未来被使用,它的航速将永远使它有巨大价值。42q2b
费希尔知道他的政治上司塞尔伯恩考虑战列舰时是保守派。 当费希尔相当不真诚地写道,“目前,海军的经验还不足以完全取消战列舰的建设,只要其他国家还没有这样做”(费希尔的重点)时,塞尔伯恩记录道:“确实不是!战列舰是必不可少的,就像100年前一样。去问问日本人。”尽管如此,费希尔认为,“在未来的建设中,使战列舰的航速尽可能类似装甲巡洋舰的航速显然是绝对必要的。”42q2b
至于新舰船的装备,费希尔得出的结论是,所需的火炮应在舰船必须交战的距离上产生最大的伤害。这意味着最重型的火炮是可行的,即12英寸炮。正如他所说的,按他的通常风格,在不败号的文件中:42q2b
现在,所有远程射击的结果证明,如果我们想在6000码及以上距离良好地射击,舰炮必须缓慢审慎地射击,射击要标明,最好一次开一炮。因此,使用更大数量的舰炮不再必要,而少数瞄准良好,装药量大的舰炮的优势是压倒性的……远程射击的射速不再受到舰炮装填的限制,而是受到得到火力精确度的限制。假设一门12英寸炮每分钟瞄准射击一轮。六门炮将允许每十秒射出一发审慎瞄准的,装药巨大的炮弹。其中百分之五十应该在6000码处取得命中。每分钟三发12英寸炮弹在舰船上爆炸将会是地狱!42q2b
日俄战争的早期情报似乎支持了日益增长的专业信念,即未来的战斗将在很远的距离上用重型舰炮作为决定性武器。正如1904年8月10日帕克南(Pakenham)上校在黄海海战(Battle of the Yellow Sea)后的报告:42q2b
……12英寸炮射击时,10英寸炮的射击未被注意到,而相比于它们被灌输的所有尊重,8英寸或6英寸炮可能只是射豆枪,而12磅炮根本不算数……只有12英寸和10英寸炮具有决定性的战斗价值,较小口径炮的命中几乎没被注意到。增加的距离已经终结了对二级舰炮覆盖式火力的任何想法;它们不值得全面保护,并且可能在不能对进攻行动作出任何有效贡献的情况下退出行动;对于反鱼雷艇,它们被认为过大。42q2b
无畏号的设计是这种情报的直接反映。后来关于对马海战(Battle of Tsushima)的研究会得到相当不同的结论。42q2b
为了提供权威和掩饰,费希尔在1904年圣诞节前召集了一个设计委员会。它由帝国最杰出的海军军官、造船师和科学家组成。42q2b
它考虑设计21节的战列舰、25节的全装重炮装甲巡洋舰、30-34节的600吨远洋驱逐舰、250吨沿岸驱逐舰和实验性的36节超级驱逐舰。至于战列舰,在设计“H”之前探索了许多设计。主要因素是对爆炸损伤的恐惧和对艏艉火力的要求。42q2b
统一装备最大的舰炮受到“战斗”理由的支持,但“这个问题在纯粹财政的方面可能是最重要的”。对经济的强调反映了鲍尔弗(Balfour)政府面对着在竞争日益激烈的世界上维持英国实力的问题。德国海军的崛起提出了一个三强标准,但这是负担不起的。1904年,财政大臣奥斯汀·张伯伦(Austen Chamberlain)警告说,“我们必须坦率地承认,这个国家的财政资源不足以满足我们在帝国国防问题上的所有需要”。海军几乎消耗了国家预算的四分之一。费希尔已到了海军部,承诺采取便宜的海军政策来维持英国的地位。无畏号是这一战略的一部分。42q2b
为了比较我们在战列舰上花费的钱和获得的价值,只考虑12英寸炮。现有的战列舰有四门,新设计中的战列舰则有十门……在两种情况下每门炮的相对成本约为16比10,但是当我们从舰炮威力的角度来看问题时,我们发现两类舰船的战斗力为10比26。换句话说,为了获得相同的战斗力,战列线上每八艘现有设计的战列舰只需用三艘新设计的战列舰取代。42q2b
一条较短的战列线也可以对敌方战列线的一部分集中压倒性的火力。远距离作战也将对最训练有素的舰员有利。42q2b
值得注意的是,涡轮机——或者叫蒸汽轮机事实上并没有让军舰变得更加昂贵,因为在给定速度下所需的大功率往复蒸汽机需要更大的气缸和更精湛的制造技术,在价格上事实上比蒸汽轮机更贵一些。而蒸汽轮机不仅体积更小,震动更小,重量也更轻便,还能提供更高的可靠性,能比往复式发动机更有效地维持高航速。在1905年11月,巴滕伯格(Battenberg)证明了活塞和气缸的缺点。他试图把其巡洋舰中队中的六艘装甲巡洋舰从纽约高速航行到直布罗陀(Gibr altar),只有德雷克号、贝里克(Berwick)号和坎伯兰(Cumberland)号做到了,平均航速为18.5节,耗尽了所有的燃料,并要求随后大修其发动机。而无畏舰的蒸汽轮机在更高航速下依旧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某种意义上说,无畏号要比旧式的装甲巡洋舰更像是装甲巡洋舰。42q2b
但是出于前面已经提到过的多种方面的原因,无畏号的定位只能是战列舰,它的出现既然让既有的装甲巡洋舰统统过时,那么按照一般逻辑,海军就需要一种新的、同样具有革命性的装甲巡洋舰。当委员会提出了“假扮的战列舰”的概念,费希尔对这类舰船的热情毫无疑问,他的论点受到凯尔文(Kelvin)的支持,后者主张全装重炮舰船在6000-9000码距离交战的情况下,无畏号的11英寸装甲事实上是过剩的,更好的办法是削弱装甲,来获得更高的航速和远航程。42q2b
这样的认识同当时的甲弹对抗现状息息相关,在克虏伯革命性的KC装甲问世以来,穿甲弹面对KC装甲时总是负多胜少,在世纪之交,甚至一块角度合适的6英寸KC也能顶住12英寸炮弹的攻击,这叫人印象深刻,某种程度上也助长了上面的观点。然而炮弹设计制造技术是一定会进步的,这一点固然毋庸置疑,但是时人却未能对此提起重视,皇家海军长期以来关注于炮弹的数量而不是质量,这将会在日后的世界大战中叫它们吃尽苦头。42q2b
这种革命性的新舰船当然削弱了皇家海军在现有设计的舰船上原本的优势,从那时起,一直以来,海军部都受到这一批评。费希尔和他的助手们的一个辩护是,如果英国没有首先建造全装重炮的舰船,别国也会建造,那么要赶上的代价就更大,也许是不可能的。外国船厂中会有类似舰船的预测有多坚定?全装重炮的舰船可能在日本和俄国下水的信息是设计委员会考虑的一个因素。这个情报对于日本生产重型炮管的能力过于乐观,分别于1905年和1906年下水的安艺(Aki)级和萨摩(Satsuma)级都装备混合武器。直到1906年,日本似乎都不欣赏英国关于远程火控的理念,直到1909年,才下水了全装12英寸炮的舰船,尽管其舰炮倍径不同,不是真正的统一武备。真正的统一武备要等到1912-1913年下水的14英寸炮搭载舰扶桑(Fuso)级。至于俄罗斯,虽然全装重炮的舰船的性能在1906-1907年拟定出来,但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最初几个月才出现。42q2b
法国在其1907-1908年下水的丹东(Danton)级上保留了混合武备。德国受限于其海军法案,只有在无畏号之后争取全装重炮的舰船。在无畏号下水的那个月,产生了装备八门11英寸炮的设计;到第二年,已经增加到十二门11英寸炮,这个布局被选用于第一级被建造的舰船。这样的四艘舰船直到1907年才下水,在1910年服役,那时英国已有六艘无畏号的衍生舰服役。本质上,这些国家都是无畏舰的追随者罢了。42q2b
真正有可能抢在英国人之前建造出具备无畏舰核心特征的军舰的其实是大洋彼岸的美国。受益于威廉·S·西姆斯(William S. Sims)上校的炮术改革,它于1904年计划了全装重炮的舰船,最终成为南卡罗来纳(South Carolina)级,其排水量受到国会的限制,迫使舰炮布置为具备现代外观的背负式布局。这级舰船在1906年12月和1908年5月下水,都在1910年服役。但是众所周知,彼时的美国军备程度极低,而美国海军在世界海军界也并没有什么受人瞩目的地位,就算是美国人先造出了无畏类似物,其它国家就会群起跟随么?大概率是不会,可是大英帝国不能冒险。42q2b
无论如何,无畏号确实使得英国领先于其他强权,这一领先从来没有失去。到1910年底,大英帝国在服役中或建造中的全装重炮主力舰都达到了两强标准:以22艘对德国的15艘,美国的8艘,意大利和俄罗斯各4艘,和日本的2艘(装备不同倍径的12英寸炮)。英国也在建造装13.5英寸炮的“超无畏舰”。然而,通过创造一个更公平的竞争环境,无畏号的建设大大刺激了军备竞赛,特别是英国和德国之间的竞争,这削弱了经济上的论点,因为海军支出在1910年后飙升。另一方面,扩大舰船尺寸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德国被迫扩大基尔运河(Kiel Canal),这意味着战争至少被推迟到了1914年。42q2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