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弈默然无言地打量着妇女，她怀里的孩子小脸埋在母亲怀里，显得十分安静。kXM2X
尽管妇女本人脸庞瘦削，颧骨高耸，几乎可以透过皮肤看到其下突出的骨骼结构，但她的孩子依旧健康。kXM2X
很显然，她已经竭尽所能，把营养留给了孩子，把饥饿留给了自己。kXM2X
沈弈慷慨地把自己那碗汤倒进对方碗中，包括那块格罗蜥肉：“但我已经喝了一半了，抱歉。”kXM2X
“噢，这没什么，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我一路求过来，只有您这么慷慨！”kXM2X
妇女感激地流出热泪，如果不是抱着孩子，她肯定会给沈弈磕上几个响头。kXM2X
沈弈叹息着安慰道：“请不要责怪，大家的日子都很难。”kXM2X
妇女擦了擦眼泪，嘴里低声呢喃，“只要虫灾彻底结束，只要女皇的铁骑们打赢这场战争，我们就能过上以前不愁吃穿的好日子了......”kXM2X
就在沈弈为这句话陷入思索之际，身旁一直观察着这一切的小流萤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妇女跟前，也把自己碗里剩下的汤倒给了对方。kXM2X
她的这一举动，不仅让妇女惊愕地瞪大眼睛，连沈弈都感到了意外。kXM2X
“沈弈说，小孩子要吃肉，才，才有营养，长得高高的。”kXM2X
她那张秀气的小脸憋得通红，像是仅说这几个字，都已经掏空了全部勇气。kXM2X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藏到沈弈背后，只敢露出半个脑袋，缩头缩脑地打量着妇女。kXM2X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对沈弈说：“您有个善良的妹妹，你们都是有善心的人，愿女皇的荣光永远庇佑你们......”kXM2X
他凝望着妇女一瘸一拐远离的背影，心底仿佛打碎了调料瓶般五味杂陈。kXM2X
小流萤双手扒在沈弈的胳膊上轻轻摇晃，扑闪着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kXM2X
沈弈摇摇头，温和地笑了笑：“不，流萤做得很好，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善良是人类最高贵的品德。”kXM2X1
小丫头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她知道沈弈是在夸自己，便憨憨地傻笑起来。kXM2X
【善良的确是最高贵的品德，但在生存都成问题的情况下，善良便是对自己的残忍。】kXM2X
更何况，生活在巢都，她早晚都会明白的。kXM2X1
沈弈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笑着调侃道：“看来咱们今天算是白跑了，对不对？”kXM2X
闻言，小丫头思索了一番，然后很认真地回答道：“不对，是白跑一半。”kXM2X
“哈，白跑一半，是因为我们好歹也喝了半碗对吧？真是个小机灵，都会算数学问题了。”kXM2X
沈弈抬头望去，拦在自己身前的，是一名身穿白色国教长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牧师。kXM2X
流萤匆忙躲到沈弈身后，瑟瑟缩缩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kXM2X
“别害怕，”沈弈将手搭在她脑袋上，安慰道，“这是我的老朋友。”kXM2X
接着，他面朝老牧师，礼貌地与之打招呼：“马丁牧师，好久不见了。”kXM2X
老马丁仍跟以前一样，睿智，冷静，沉稳，仁慈的同时又带有一丝不苟的严厉。kXM2X
他将目光落到流萤身上，后者对上他视线的瞬间，立马缩回脑袋，将自己完全藏到沈弈身后。kXM2X
老马丁用玩笑的口吻调侃道，“她是谁？方便告诉我吗？”kXM2X
沈弈苦笑着耸耸肩：“就跟下城区那些流浪的孤儿一样。”kXM2X
“噢，我想也是，那你应该把她送到下城区的社会抚养会，除非你打算给年底人口普查的户籍官员缴上一笔罚金......kXM2X
沈弈感觉自己的衣服被轻轻扯了两下，转过头，只见小流萤正攥着他的衣角，惶惶不安地望着他。kXM2X
“别担心，老马丁是个老好人，不会对我们怎样的，跟我来吧。”kXM2X
因为怕生，流萤是不太想继续跟陌生人接触的，但既然沈弈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鼓起勇气，跟他一起去。kXM2X
沈弈带着流萤来到教堂后方的草坪，老马丁正翻阅着手里的账本，而他旁边堆积了一捆捆填充扎实的麻袋。kXM2X
等沈弈走近，老马丁放下账本，温和地说道：“我都看见了，孩子。”kXM2X
“你有一颗善良仁慈的心呢，这孩子在你身边，也继承了这样的品质。”kXM2X
“......这没什么，如果刚刚跪在地上的是我，我也会希望对方能这么做。”kXM2X
“是啊，但当生存都成问题时，保持善良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kXM2X
老马丁笑了笑，转身从那堆麻袋上方取下两个小包裹，递了过去。kXM2X
沈弈犹豫了一下，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kXM2X
两个包裹，分别装有几个番茄，几只鸡蛋，和约莫两斤小米。kXM2X
这些在家乡再寻常不过的食材，放到下城区可比珠宝都还有价值。kXM2X
沈弈所在的这颗边缘星因为土地几乎被污染，耕地面积稀少，蔬菜瓜果几乎跟肉一个价。kXM2X
也只有邻近的那颗污染较小的格拉默农业星，才有足够的土地种植蔬菜和五谷。kXM2X
毫不夸张地说，这两小包裹食材，拿到市场上卖，至少需要花自己三个月的工资。kXM2X
老马丁反问了一句，又自顾自说道：“并不是所有事都有为什么，所有善行都要求回报，拿着吧，就当女皇给你的恩赐。”kXM2X
他脑海中不断闪烁过牧师的布道，饥肠辘辘的人群，向自己卑躬屈膝为孩子乞讨一口肉汤的妇女。kXM2X
半晌，他直愣愣地盯着老马丁，一字一句问道：“马丁先生，您还记得两年前，我问您的那个问题吗？”kXM2X
“‘不要问神圣的女皇能给予你什么，而要问你能为女皇做些什么’。”kXM2X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