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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淤泥般的人生 4

  铅色的雨拍打在玻璃上,溅出一轮又一轮的水花。3ZUKY

  拾音器的线路挂在天花板上,缓慢的摇摇晃晃。电子鼓的鼓棒被丢在地板上,压着电吉他连到音响的线路,仿佛是强调着自己的存在感。3ZUKY

  丰川祥子感觉到自己的半规管正在失灵,让人发麻的耳鸣不断压出耳廓,让她的每根神经都在嘎吱作响。3ZUKY

  可她站着。3ZUKY

  一如既往的,站到笔直。3ZUKY

  “我要退出乐队。”3ZUKY2

  寒风呼啸。3ZUKY2

  鼓手椎名立希冲了上来,一拳打在了祥子的脸上。3ZUKY4

  贝斯手长崎素世试着从背后抓住立希。3ZUKY

  吉他手若叶睦背对着大家。3ZUKY

  主唱高松灯一言不发。3ZUKY

  一切都像是场闹剧,像是场默剧,更像是场喜剧。3ZUKY

  祥子忽然想要笑出来。3ZUKY

  但是在双腿失去力量,继而跪倒在地的那时候,从她的喉咙里钻挤出来的不是笑声,而是干呕声。3ZUKY

  丰川祥子对着雨泊中的自己,大声干呕。3ZUKY

  在她背后,是嘈杂的呼喊声。3ZUKY

  “这是不对的!”3ZUKY

  有个男人在喊。3ZUKY

  “你们这么做——”3ZUKY

  是谁在喊?3ZUKY

  “……我……”3ZUKY

  是父亲。3ZUKY

  祥子想了起来。3ZUKY

  她正搀扶的那个人,就是她的父亲。3ZUKY

  他们从第十学区离开,蹒跚着向第七学区前进。祥子的宿舍就在那边,她还能在那边让自己和父亲一起落脚。3ZUKY

  可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有新人搬了进去。3ZUKY

  丰川祥子“退学”了。3ZUKY

  宿舍的管理员在不经意间这么说。3ZUKY

  在祥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就失去了一切。3ZUKY

  学校。3ZUKY

  金钱。3ZUKY

  人际关系。3ZUKY

  身份证明。3ZUKY

  还有其他一切。3ZUKY

  于是。3ZUKY

  她只能去那些“不需要身份证明”的地方,和自己的父亲一起。3ZUKY

  他们一起,在第十九学区的烂尾楼中寄居。3ZUKY

  可就是这样的寄居,也是需要钱财的。3ZUKY

  所以,祥子找到了一份工作。3ZUKY

  客服工作。3ZUKY

  这不轻松。3ZUKY

  拥挤,长时间,低薪。3ZUKY

  此起彼伏的怒骂。3ZUKY

  无理取闹的客人。3ZUKY

  不断重复的语句。3ZUKY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轻松。3ZUKY

  ——甚至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场噩梦。3ZUKY

  “铃铃铃铃。”3ZUKY

  祥子睁开眼睛。3ZUKY

  闹钟响了,噩梦却没有醒来。3ZUKY

  祥子蹲在未经装修的地板上,用买来的“处理水”拍了拍脸颊。3ZUKY

  略微清醒一些后,祥子看向桶装的处理水,摇晃的水面中倒映出一个疲惫、瘦弱、眼圈微重、脸色苍白的女孩。3ZUKY

  它很清澈。3ZUKY

  这些水除却来路是生活废水经过处理后的水之外并无什么大问题,不管是洗漱还是喝水,祥子都已经习惯用它来处理了。3ZUKY

  祥子从水桶里舀出了一小勺水,喝了下去。3ZUKY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3ZUKY

  在人生的前十五年里,丰川祥子这个人不说是应有尽有,至少也是不曾缺过吃穿。那时候的她不需要将廉价的处理水倒进喉咙里,更不需要像现在这样,狼狈到像是街边的暗娼。3ZUKY

  那时候的祥子,还能去弹钢琴。3ZUKY

  “……用桌子弹也是一样的。”3ZUKY2

  祥子对自己说。3ZUKY

  她站了起来,将自己的蓝发在头后扎出小辫。3ZUKY

  “我出门了,爸爸。”3ZUKY

  这个烂尾楼里的小屋没有“门”。3ZUKY

  所以祥子是站在屋外,对屋里的父亲说。3ZUKY2

  房屋内侧没有任何回应。3ZUKY

  祥子也没有任何期待。3ZUKY

  她走出了这栋烂尾楼,走进了因再开发失败而沉寂的荒凉学区。3ZUKY

  现在的祥子要做的是工作。3ZUKY

  客服工作已经占据了祥子大把时间,得到的薪水却还难以果腹。在这半年里,她一直都用着这样高强度的工作来换取微薄的工资。3ZUKY

  老实说,在以前还有学籍的时候,就算随便打工的工资也比客服中心的工资高。祥子疑心是老板看准祥子没有学籍,才狠心压榨自己,可若是将老板举报到风纪委员那边,祥子又不得不面对“你为什么没有学籍”的质问,说不定还要被遣送出学园都市。3ZUKY

  那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3ZUKY

  但是……3ZUKY

  “……最近爸爸喝的酒也越来越多了。”3ZUKY

  前半年,靠着客服工作,祥子多少还能支撑两个人的生活。虽然饭菜都不算多,水也只能用“处理水”,但是活下来还是可以的。可是,最近爸爸喝的酒越来越多,祥子实在是没办法只靠客服工作维生了。3ZUKY

  她得去找个兼职。3ZUKY

  一份和客服工作不相矛盾的兼职。3ZUKY

  祥子在烂尾楼间穿行,很快就要来到了第十九学区和第六学区的边界。在她的前方,不知从哪里响起了歌声。3ZUKY

  是摇滚乐队的歌。3ZUKY

  很欢快。3ZUKY

  很吵。3ZUKY

  祥子循着声音走去,让声音将自己淹没。3ZU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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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荧幕里翻涌着广告。3ZUKY

  第六学区是娱乐之区,最新锐的女子乐队和各类乐器的贩卖广告有说明这是音乐之街。3ZUKY

  祥子曾经也在这条街道上畅游,买下自己中意的键盘,和自己的乐队成员们一起唱歌。现在的她已经分不清楚是前者快乐还是后者更快乐,因为那些记忆都像是黄金一样,闪烁着梦的色彩。3ZUKY

  ……可是,祥子已经不会再做梦了。3ZUKY

  她呼吸着,抬起头来。3ZUKY

  明明是已经看惯了的街景,可是祥子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3ZUKY

  这是位于日本东京西部,占据东京都三分之一的城市。3ZUKY

  这是一座其中八成人口都是学生的,名副其实的“学生之城”。3ZUKY

  在这座城市里,你要么是学生,要么就是“大人”。如果你两者皆非,当然就会显得格格不入。3ZUKY

  但是,就算是不再是这座城市里“理所当然”的存在,丰川祥子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3ZUKY

  她是丰川祥子。3ZUKY

  她依旧是丰川祥子。3ZUKY

  曾经,她的母亲是这所学园都市的理事之一。3ZUKY

  现在,那位学园都市的理事不再是她的母亲。3ZUKY

  祥子眺望着第六学区的标志性建筑,将丰川大厦的灰色墙壁一如既往的看在眼中,一如既往的记在心里。3ZUKY

  因为,那曾经是她的家。3ZUKY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