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紫悦抵达这里的时候,她真切地看到了一副荒诞场景——血和火在这里肆意泼洒,整个村庄在散发着浓烈的烟尘、火药、铁腥气,死去的肉体堆积随意地扔在地上,就像是破碎的沙袋。3ZTPS
小白惊吓地从紫悦的肩膀上跳起来,险些坠落在地上,它从未想象过如此可怖的场景,一路上的舒适肩膀让它睡了个舒服,繁华的人类城区也让它迷了双眼,直到现在,真切的江湖出现在它眼中的时候,它第一次觉得雁荡山的山林似乎也没什么不好。3ZTPS
“我们只是接近了东疆,居然就遇到这种事……”紫悦现在正穿着灰色的衣袍,头发盘起,看起来干练清爽,她在一个死不瞑目的孩子身边蹲下,灰色的衣袍沾上了些许血红。3ZTPS
如果女儿还活着,大概和他一般大小,这个八岁的孩子至死都在看着四四方方的院墙里那一角天空。3ZTPS
“从伤口来看,他死于刀——看起来不像是中原的刀法。”3ZTPS
这里紊乱的气让紫悦皱了皱眉,尤其是那躲藏在风中的那一缕血红。3ZTPS
他们来了,那些身形矮小的海盗怪吼着扑了上来,他们就像一群野狗——3ZTPS
他们的眼神里只充斥着欲望,那种对鲜血、财富的渴望,在他们深沉的阴暗的眼袋里沉淀着,就和他们那怪异的刀术和灰暗的刀光一样阴沉。3ZTPS
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数不清的死亡,看到了那些无辜的冤魂,尽管我手中的刀同样锋利,可以轻而易举地摘下这些倭寇的脑袋,但我找不出等同的可以与之相比的士兵。3ZTPS
当溃败的潮流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曾试图逆流而上,但正如你现在所见的一样——我身受重伤,为首的人的刀劲很古怪,我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内功,在不断地灼烧着我的经脉,那股刀劲残留在我的手太阴经里,阻碍了我内功的运转,现在那隐疾还在不断地扩散,我能感觉我生命力的流逝。3ZTPS
他听到那踩在湿润、腐朽的枯枝烂叶上发出的树枝不堪重负的脆响,甚至能想象出东疆特有的棕褐色的柔软泥土变形的样子,脚步声很嘈杂,因此不止一人。3ZTPS
他感知到自己体力的流逝,他还只是一介普通的捉妖人,身上的服饰被刀劲撕得破碎,袒露出染血的伤口,那绣着飞云花纹被血浸透变成了鲜红的颜色。3ZTPS
他只是一介飞云级捉妖人,他还换不了什么高深的内功,只是自己从别处换来的五行诀,陈拙至今也没有把它练到最高重,这种功法的开创者已经无法知晓,只知道江湖上的混元内功和太玄和道门都有所联系,而五行功只是江湖上比较粗浅的功夫,但胜在好用。3ZTPS
这门功夫讲究调和内腑,蕴养五行之气,可攻、可回气回血,先前他凭借这门内功和镜异司最低阶的捉浪刀法杀了不少海盗,被贼首注意到了。3ZTPS
那贼首只用了一刀,那令他虎口发麻的可怕刀劲居然顺着他的手钻进了经脉,令他酸胀难忍,陈拙只觉得好像有股火气在自己的少伤处烧起来,一路想烧往他的肺腑。3ZTPS
倭首擦了擦手中的刀,刚才的那个刀客让他感受到些许的兴奋,只可惜他的刀还不够快,让他接着苟延残喘,最可恨的是他居然带走自己那么多的子弟。3ZTPS
倭首愤恨地舞着刀花,他的刀在空中呼啸着,刮出一道火红色的刀劲,穿过了这充斥着糜烂气息的树林,从此他眼前的一切要用余生向他跪拜,他们被拦腰折断,被迫地匍匐在地,其中包括了倒在他面前的树林,还有不幸的站在前方的海盗。3ZTPS
他又擦了擦手中的刀,完全没有去管那些瑟瑟发抖的手下,不管不顾地走在前方。3ZTPS
他看到了氤氲在刀上的血红色的雾气,那种美妙的刺破肉体穿透骨骼的阻塞感仿佛在残留在他的手边,每当他挥舞这把刀刃的时候,这种阻塞感、这种扑哧入肉的声响就会像他品尝过的最柔软、最动人的女人的肉体……3ZTPS
那鲜血的味道就好像少女的芳香一样勾引着他,令他浑身燥热,就像是他被放在了滚烫的泉水里,而血红色的蒸汽让他呼吸不畅。3ZTPS
“首领,他中了你的刀劲,一定就在附近!我这就带你们去搜寻他!他肯定就在这片山林里,这片山林我很熟,哪里能藏人我一清二楚……”3ZTPS
一个看起来本地居民的小村民谄媚地缩在倭首的身后,说着什么,他看起来比倭首要高了一个头不止,但他的肩膀上还架着几把长刀,他不得不蹲下来和倭寇们讲话。3ZTPS
倭首听到了某种絮絮叨叨的声响,他感到了明显的烦躁。3ZTPS
他听到了手中的长刀,那只有他可见的血红色雾气正在耳边轻轻地低语着“死亡”、“杀戮”、“血肉”、“欲望”、“战斗”……3ZTPS
于是他随意地把刀一挥,随着一阵舒爽的阻塞感,他终于感觉自己的耳朵清净了不少。3ZTPS
就是这样,不断地拔刀,不断地杀戮,品尝那种美妙的鲜血!3ZTPS
难以言喻的冲动和欲望正像猫儿的一样在他的心头抓挠着,他只觉得瘙痒,难以忍受的瘙痒。3ZTPS
他分不清那是自己的想法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的低语,但这不重要,冲动是恩赐,理智才是需要抛却的东西。3ZTPS
他嗅着鲜血的味道,朝着林间走去,他周身的所有生灵都做鸟兽散,如今只剩下他一人。3ZTPS
他对自己说道,然后又一次擦了擦已经带上了些许血红色的长刀。3ZTPS
陈拙摒住了呼吸,他蜷缩在一个阴凉潮湿的洞穴里,这里充斥着泥地的气息,腐烂的树叶的臭气,躲在这个浅浅的山洞中苟延残喘。3ZTPS
此时,他的梨花木挂坠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在他的胸膛上如兔子一般跃动起来。3ZTPS
他绝望地看着崎岖潮湿的像死寂牢笼外那阴沉的夜色的石壁,不由得检查起手中的长刀。3ZTPS
这是一柄亮银色的刀,这只是一柄普通的江湖武人的长刀,但他记得自己每一次的挥刀,这把刀陪他走到如今。3ZTPS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自己刚入门的时候。他的师父问他你后悔吗?当时满心满眼都是那俊秀飞鱼服和绣春刀的他说自己根本不曾后悔过,可在第一次挥刀的时候,他就犹豫了。3ZTPS
他记得第一次斩妖,初出茅庐的他费心费力地布下了定魂阵,险之又险地斩杀那穿着破旧宫装长裙的妖灵,他的刀上划过了那妖灵最后悲泣时流淌而出的泪滴,和清晨的露水一样晶莹剔透,蜿蜒地爬过了他的刀,淌进他的心里。3ZTPS
在死亡变得凝实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了总出现在梦中的绣春刀。3ZTPS
又一个不知名姓的人倒下了,他也不清楚是自己忘了还是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身形矮小的他轻盈地飘过,那些高大的“人”挥舞着绿色或者红色的血液,不分彼此地躺倒在地。3ZTPS
他的手臂和身体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疤,他们排列整齐,就像人或者小兽的肋骨。3ZTPS
倭首感觉到自己的刀在不断地变得快乐,那氤氲着的血气,就好像变成了实质,他不分敌我地屠杀着,直到残肢断臂和鲜血和落叶一样铺落在棕褐色泥地的时候,他残存的理智才让他想起来——3ZTPS
他提着浸透了血红的刀刃,追着鲜血的气息而去,鲜血的味道从未如此清晰。3ZTPS
但他的胸膛在颤抖,和他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心脏一起颤抖着,和他的手臂一起颤抖着。3ZTPS
他试图努力地站起来,但来自肺腑的烈火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感受到剧痛,这让他不得不摒住了呼吸——但另一种名为窒息的烈火也烧起来了,在他放弃的时候又像一阵风一样,使得那原本的烈火烧得更旺。3ZTPS
陈拙服下了他最后的一瓶疗伤丹,握紧了手中的刀刃——先是平复了一下心情,正准备朝山洞外走去,他没有勇气去战斗,他还想在有生之年握紧梦中的绣春刀。3ZTPS
倭首的伤口在这段时间里面变得更加密集了,他在流血。3ZTPS
他听着不知谁人的呢喃,肆意释放着自己的鲜血,而是像河流一样,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身体中流出。3ZTPS
这些鲜血没有一滴滴落在落满枯枝的土壤上,萦绕在长刀上,萦绕在他越来越干瘪的皮肤上,不断地像有生命一般蠕动,贴合。3ZTPS
最终,展现在紫悦和自己的宠物狐狸小白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副震撼的景象——他们见到那如干枯的树干一样的手臂,挥舞着狭长的血红长刀,那长刀甚至要比他的手臂都要粗上不少,猩红的长刀上萦绕着沸腾的鲜血。3ZTPS
鲜血像一副铠甲,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又像蠕虫一样爬满了那矮矮瘦瘦的倭人的身躯,裸露出那些可怖深可见骨的伤疤。3ZTPS
紫悦听见这个怪物在低语着,她听不懂倭寇的语言,但却清晰地知晓了含义——一些如“杀戮”“欲望”“鲜血”的词汇,一些难以用她熟知的语言准确描述的词汇,一种模糊的却有着清晰指向的概念,直接而毫不避讳地出现在她的脑海。3ZTPS
“小白,不要看。”紫悦连忙捂住了小白的眼睛和耳朵,“这把妖刀会影响神智……”3ZTPS
尽管那绵绵的血风正不断地如漩涡一样扩散开来,让整片树林都浸在一种血色中,而她已经接近了漩涡的中心,却没有受到一点点影响。3ZTPS
因为紫悦就是最大的妖,化形大妖,她的到来甚至让这个怪物的力量收敛了一些。3ZTPS
当这个怪物把自己的视线放在眼前的女人身上的时候,他的欲望便催促着他快点征服这个女人,用他最喜欢的方式——就像他曾经在家乡那里见过的河岸边的垂柳,柳条就像是女人的头发。他会切下这些头发,连带着头皮,放在酒曲中发酵,使得这些头发那些柳条一样变得又粗又长,此时的酒也和那些哀鸣女子身上的体香一样,缠绵、幽远,醉人肺腑。3ZTPS
紫悦的眼中倒映着怪物的朝她扑来的身影,那完全不可被称之为人的怪物的眼中,闪烁着除了杀戮之外的另一种欲望,他那贪婪的眼神一下就让紫悦知道这怪物在想什么。3ZTPS
紫悦安抚好小白的情绪,将其放在一边,她从未如此愤怒,无论是眼前怪物亵渎的眼神,还是这些身长五尺的畜生的暴行,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3ZTPS
她从【背包】里取出那柄刚刚购买的重刀,横刀而立,灰袍在不祥的血风下舞动着。3ZTPS
“许久都未动刀了,重回江湖,没想到还出了这档子事,”紫悦喃喃自语。3ZTPS
“喜欢杀戮?喜欢鲜血?妖刀?”她不由得轻笑一声,枉生谷的武学在她的体内蓄势待发,恐怖的妖气爆发出来,轻而易举地震碎了铺天盖地的血红色迷雾。3Z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