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拉戈夫不知道自己已经打了多久，俄国人这次的冲锋相比之前凶猛得多，一个排的俄国步兵匍匐前进到前几次冲锋时，步兵掩护工兵留下的步兵坑，在步兵坑里排列整齐后，第一排士兵起身齐射一轮后，随后带着后面的士兵们冲向第二个步兵坑，再次匍匐下去。loMYy
这样的行进方式和几个小时前完全不同，俄国人的灰色军装让他们很好地和地面融为一体，战壕里的士兵像过去一样试图瞄准俄国人，但子弹大多都打在了地上。loMYy
俄国人有条不紊地抵达了最后一个步兵坑，那里离葛拉戈夫的战壕只有不到500米的距离了。虽然是爬坡冲刺，俄国人也需要不到三分钟就能上来。零零散散的射击都已经停止了，班长在战壕里来回走动，声嘶力竭地让每一个士兵给步枪上刺刀。loMYy
在这些军官们看来，这次他们的部队恐怕就没有以往几次那么好运了，和俄军展开白刃战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loMYy
和大多数新兵一样，葛拉戈夫是第一次参加白刃战，他用颤抖的手把刺刀架在枪上。他手中的刺刀和俄国的刺刀是一样长的，都是40多厘米，原本的莫辛纳甘步枪加上刺刀后能达到惊人的1.7米，如果这是同法国或德国的军队作战，单从长度来说，俄国和波立人就已经占尽了优势。但很可惜，双方的武器都是一样长度时，这种优势就荡然无存了。loMYy
“小伙子们，把刺刀都上上，记得待会捅那些俄国猪的时候要用捅，不要像用干草叉那样乱挥，”班长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枪刺了两下给大家做了示范，“不要害怕，害怕只会让你死在那些俄罗斯猪手里！”loMYy
话虽如此说，可葛拉戈夫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他站在堑壕里，努力地让自己保持镇定，可他的身体骗不了他，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和双手都在发抖，事实上，他连枪都抓不稳了。loMYy
他们已经抵御了俄国人五次冲锋了，虽然俄国人一直没有摸到战壕上，但这种疲惫感是难以消除的。葛拉戈夫扭头看向自己旁边的血迹，那是自己一个战友被俄国人打死时留下的，他的尸体很快就被拉走了，只剩下这摊血迹无人问津。想到这里，葛拉戈夫的手更抖了。loMYy
和葛拉戈夫不同，一旁的彼得已经快乐得没边了。他快速且熟练地给自己的步枪上了刺刀，几乎亢奋地说道：“终于可以亲手杀俄国人了，终于可以了！”loMYy
看到彼得这样，葛拉戈夫只觉得自己身边有一个疯子。他似乎从来没有疲倦，只要能杀俄国人，他就会立马变成一只闻到了鲜血的饿狼。不过也好在这个疯子在自己身边，帮他减缓了不少恐惧。loMYy
和他们这些新兵不同，早已是老兵的组长熟练地上了刺刀，把枪架在了壕沟上，对两人说道：“别磨磨蹭蹭的了，快点架枪，能用子弹打死的就不要用刺刀杀死。”loMYy
听到这话，两人都慌忙地把枪架上，瞄准刚刚俄军匍匐下来的地方。熟悉的姿势让葛拉戈夫暂时忘却了恐惧，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拉好了枪栓，上好了子弹，等待着俄国人的冲锋。loMYy
葛拉戈夫记得有个老兵对他说过，作为一个军人，最重要的就是忍耐，忍耐痛苦、忍耐绝望、忍耐一切。现在，他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已经忍耐了太久太久了，一整个早上，六个小时蹲在这个该死的战壕里，一遍又一遍地抵挡俄国人的冲锋，他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loMYy
伴随着一阵几乎把葛拉戈夫耳膜震破的吼声，俄国人发起冲锋了。在这一刻，或许是因为被俄国人的怒吼和他们无边的气势震到了，或许是因为疲惫已经抵达了临界值，葛拉戈夫呆呆地站在原地，既没有瞄准，也没有开枪。loMYy
直到一秒钟后，他听到组长穿破了俄国人冲锋声音的那句“打！”他才反应过来，拿起那杆一分钟只能打20发的步枪开始射击。loMYy
在俄国人第一轮的齐射中，自己身边又倒下了一个战友。葛拉戈夫很清楚他是谁，昨天晚上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起玩牌，自己还从他那里赢了好几个便士。现在，他就这样躺在自己身边，再也没有起来的可能了。loMYy
和无数士兵一样，葛拉戈夫把战友死亡的恐惧、悲伤和愤怒全部化成了子弹，射向正在密集冲锋的俄国人。可是俄国人仿佛是无穷无尽的，无论自己打出多少子弹，杀了他们多少人，总会有更多的人补上来。loMYy
500米对于俄国人来说很远，但他们的人数弥补了这一劣势。他们的密集冲锋非常愚蠢，很多时候前面的人在倒下时会把后面的人也带倒，所以俄国人的冲锋中经常出现一个人倒下，后面瞬间倒下一片的情况。loMYy
但即使如此，很快，第一个俄国士兵就冲到了战壕。这个先登的勇士并没有活多久，组长只是轻轻把枪口向上抬了抬，随后一个突刺刺中了那个士兵的腰部，伴随着一声惨叫，士兵向后倒了下去，一路滚下了山。loMYy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俄国的一个排在付出了近三分之一的伤亡后终于冲到了葛拉戈夫所在的阵地。loMYy
这些冲过来的俄军大多数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一时竟然和守在这里六个小时，几乎筋疲力尽的波立人不相上下。先冲进来的俄国士兵是最勇猛，也是最悲惨的，他们或许能凭借技术和运气刺死一两个波立人，但大部队还没到，他们自己很快就死在了更多人的刺刀下。loMYy
当俄国人完全冲上来之后，这种情况扭转了。俄国人的数量竟然多过了防守的波立人，葛拉戈夫身边的一个老兵熟练地刺死了两个俄国人，但他只有一把刀，面对一拥而上的四五个俄国人，他努力地想要退后拉开距离，但最终退无可退，被四五把刺刀一起戳穿了胸膛。loMYy
对于俄国和波立双方来说，这场白刃战都异常激烈——双方的战士大部分都是新兵，几乎没有白刃战的经验，很多士兵只会像挥舞木棍一样，举着刺刀左右乱甩，要花半天时间才有可能刺中对面。loMYy
随着战斗的进行，倒下的战友越来越多，波立人的颓势也越来越大。葛拉戈夫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对面的手上。他的运气很好，几乎每次遇到的都只是一个俄国人，而且都是新兵蛋子。杀了一两个俄国人后，他的技术已经比对面要好不少了，总能侥幸取胜。loMYy
但俄国人并没有减少，葛拉戈夫和组长、彼得一起组成了一个小队，捉襟见肘地应付着不知道还有多少的俄国人。他感觉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飘渺。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感觉自己的生命大概已经到了尽头。loMYy
耳边传来彼得发疯一样的狂笑、组长歇斯底里地吼叫、俄国人混乱的冲锋吼声。loMYy
突然，一阵不同于俄国人的冲锋声响了起来，葛拉戈夫的眼睛稍微清楚了一些，他看到一个穿着卡其色军装的人从自己面前冲过，下意识地向提枪刺过去，被一边的组长一把按住。loMYy
“你杀昏了头了，”组长冲他吼道，“这是增援，是自己人！”loMYy
这时候，葛拉戈夫才反应过来，原来营部派来了预备队，增援他们抵御俄国人的进攻。在预备队到来之后，俄国人终于落入了下风，抵御了一阵后不得不退出战壕，开始向后方撤退。loMYy
在葛拉戈夫面前，一个俄国人翻越战壕时过于用力，竟然一不小心一头栽在了地上。对于葛拉戈夫来说，这是个绝好的机会，那个倒霉蛋手里的枪虽然没有飞出去，但现在他的后背对着自己，只要对着后心来一下，这个敌人就会和人间永远说再见。loMYy
可是葛拉戈夫迟疑了，他看到这个士兵扔开了枪，双手保住了头，不停地喊叫着什么。葛拉戈夫会一些俄语，他听出来这个俄国人正在请求他绕自己一命，他愿意立马投降。loMYy
他求葛拉戈夫不要杀他，他家里还有老母亲，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一家人都在等着他回去，如果他就这么死在战场上，他的家人一定会悲痛欲绝的。loMYy
葛拉戈夫犹豫了，听到俄国士兵的话，他不免地生出了恻隐之心。他一脚踢开了在地上的枪，冲着那个士兵吼了一声不准动，便立马回头警戒着。好在这时俄国人的进攻已经完全结束了。少部分俄军留下了自己的尸体，大部分俄国人在预备队的冲击下不得不从战壕退向了后方，放弃了这次冲锋。loMYy
看到俄国人撤退了，葛拉戈夫猛地回头，把刺刀抵在那个投降的士兵面前，大声喊着自己的战友。loMYy
这场白刃战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双方的损失都异常得大。葛拉戈夫所在的连一次就损失了近一半的士兵，其中绝大多数已经没气了，只有不到十个人还活着，呻吟着、惨叫着被他们的同袍抬到了后面的战地医院。loMYy
葛拉戈夫也挂了彩，他的大臂被人划了一刀，好在并不严重，只是皮外伤而已，扯了一卷纱布包起来就没事了。组长和彼得也受了轻伤，和他一样，只是稍微包扎一下就继续回到自己的位置了。loMYy
听到葛拉戈夫说这里有俄国人后，彼得立马冲了过来，举起刺刀就准备往下刺，但被葛拉戈夫挡下了。loMYy
“你干什么，”葛拉戈夫大为惊讶，他手上的枪死死地抵住彼得手里的刺刀，朝他大喊道，“他已经投降了！”loMYy
“他是俄国人，是俄国人，”彼得丝毫没有收力的意思，似乎拼了死劲想要杀了眼前这个已经投降的士兵，“我要杀了俄国人！”loMYy
两人僵持了几十秒，直到组长和班长来了才把两人分开。组长扶起了在地上的俘虏，和班长说了几句，就把俘虏交给班长，让他带着俘虏去后方的战俘营了。loMYy
看着眼前的两人，尤其是因为不能亲手杀了俄国人而忿忿不平的彼得，组长之后再次强调道：“军队是将纪律的地方，开战前连长、营长就三令五申不准杀俘虏，你们都不知道吗？如果以后再有想杀投降的，或者想杀俘虏的，我就直接把他送到军法处，听懂了吗？”loMYy
其他人都回答了，只有彼得故意不说话。组长当然不会惯着他，故意走到他的面前，声音拉高了几个分贝，冲着他吼道：“听懂了吗？”loMYy
感觉到组长的不满和愤怒，彼得才长长地深吸一口气，用几乎同样大的声音回应道：“听懂了！”loMYy
任谁都看得出来，彼得心里没有真正服气，但组长不想管这些。只要彼得表面上听自己的就足够了，他让所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俄国人很快又会发动新的进攻。loMYy
他的想法很快就被证实了，俄军刚刚退下去不久，新一轮的炮击就如约而至了。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炮击要更加猛烈和精准，几乎是冲着壕沟外所剩无几的防御工事来的。loMYy
“他妈的，怎么竟是俄国人的炮火，”听着震耳欲聋的炮火声，组长不禁骂道，“不是说华沙给我们运来了30多门火炮吗？我们的炮呢？”loMYy
这个问题，在前线的部队当然不清楚。不要说一个小小的组长班长，即使是坚守这个阵地最高一级的营长也不清楚自己所在部队的火炮到哪去了，也在指挥所里听着俄国火炮的声音骂街。loMYy
炮声持续了半个小时，当火炮的声音消失的时候，俄国人新一轮的冲锋又开始了。loMYy
在明斯克城里，负责防守明斯克的第七军司令部里，一群参谋和后勤军官正在地图上疯狂作业，思考着如何将三个师的火炮部队运出明斯克，通过铁路转移到布列斯特去。loMYy
第七军的军长穆斯尼茨基少将正面对着地图，仔细安排着部队的部署。loMYy
“13师要开始向西部集结了，一定要保证火车站的安全，保证我们的部队随时可以通过铁路线向布列斯特方向撤退，”穆斯尼茨基来回踱步，“我们的任务是迟滞敌人的进攻直到布列斯特防线构建完成，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loMYy
而在布列斯特，以阿波卡利斯为首的波立政府最高军事长官集团已经集结了起来，计划着一场针对俄国侵略者的防守反击战。loMY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