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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鹊桥

  “天庭……?”小凌云沐对这串字眼感到十分的陌生,印象里,她好像只在话本的描述里与老人们的聊天中听到过这样的词汇,忍不住好奇地询问道,“天庭是什么?”3tF1V

  “你连天庭都不知道啊?”见凌云沐愿意搭话,傻子的语调瞬间拔高了好几个度,满脸兴奋,却又不免透露出几分鄙夷地朝凌云沐撅起了嘴巴,瞧他那样子,这个话题恐怕已经很久没人愿意与他聊了。3tF1V

  “天庭呢,就是神仙们居住的地方,你想到那里去啊,首先要上到九重天,再经过南天门……那里有天兵天将把守,如果没有路引,他们时间绝对不可能放你进去的,你若想强闯,说不定还会受到他们的惩罚。”3tF1V1

  “天庭里有仙人,有仙女,还有一望无际的蟠桃林,上面结满了香甜可口的桃子,据说,只要小尝一口,便可以延寿千年!3tF1V

  蟠桃林外,有一条银河,它高悬在九重天上,每一个群星璀璨的夜晚,它都会独自闪耀出绚丽的彩光;银河之上,还有一道鹊桥,顾名思义,就是由一只只飞翔的喜鹊搭成的桥,牛郎和织女你知道吧,他们每年七夕,就是在这条桥上相会的。3tF1V

  还有啊……”一说起这个虚无缥缈的天庭,傻子的话明显变密了许多,他兴高采烈地同小凌云沐描绘着其中的景象,同时还不忘和她分享一些神仙们的生活琐事……傻子描述得很真,好像那才是他真正的故乡;连从未看见过天庭样貌的小凌云沐,都不禁在他的描绘之下深深地为当中的美景着起了迷来。3tF1V

  二人就这样一直聊着,从白天聊到了傍晚也不嫌累,直到村庄之中的炊烟升起,小凌云沐才依依不舍地和傻子道起了别。3tF1V

  临走前,傻子是又哭又笑,一方面他感谢凌云沐愿意听他讲述天庭的场景,他已经许久没有和人讲述过自己的故乡,都快忘记它们是什么样了……但另一方面,他又为自己的境遇感到难过,八十一难还没有度全,他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家了。3tF1V

  “你不是说银河之上有座鹊桥吗?那每逢七夕的时候,你从村外的树林中抓只喜鹊,不就能够回家了吗?”小凌云沐没有多想,一脸天真地问道。3tF1V

  “……”傻子被凌云沐的童言无忌说得微微一愣,嘴唇翕动了几下,之后就像是被变成石像了一般,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小凌云沐刚想上前呼叫,对方就忽然一脸振奋地欢呼起来,从地上一蹦三尺高,笑着跳着向村外的树林里跑去,口中念念有词,3tF1V

  “哈哈!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只要抓住一只喜鹊!我就可以回家啦!!”3tF1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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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我今天和傻子聊了天,他说他是从天庭下来的。”回到居住的茅草屋后,凌云烟正好在烧火做饭,小凌云沐便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为她打起了下手,期间二人始终无话,直到快要开饭的时候,小凌云沐才向凌云烟汇报了今天的遭遇。3tF1V

  “师父,你说,这世上真有天庭吗?”小凌云沐抬起头,满脸认真地询问道,一旁的凌云烟看见自家徒弟如此正经的眼神,一时间嘴角都有些压不住了,捂着嘴巴一颤一颤地将脑袋转向了一边。3tF1V

  过了好一阵,她才艰难地从憋笑中缓过劲来,拍着小凌云沐的脑袋,示意她不要被这种不着边际的说法带歪。3tF1V

  “天庭?如果真的如传说一般,存在于九重天上,还有天兵天将把守,那为什么还会有如此之多的传说流传出来?”凌云烟的眼光毒辣无比,瞬间就戳中了天庭传说最大的一处破绽,小凌云沐顺着凌云烟的思路去考虑,很快也觉得豁然开朗,不再被傻子天马行空的想象所迷惑。3tF1V

  “那……既然天庭并不存在,那为什么傻子还要说自己是从天庭来的呢?”小凌云沐不解地问。她自认为和傻子的关系不算太差,对方应该没有理由和自己说谎才对啊。3tF1V

  “因为他是傻子,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啊。”凌云烟取来几只大碗,把三个锅中的热菜依次装盘,用极简单的话语讲述着对这个年纪的凌云沐来说无比深奥的话题。3tF1V

  “那个傻子啊,原名叫柳懿,是神武二年酉时生人,父母亲族都是这个村庄的住民,他出生那年,我还去他家抱过他呢。”3tF1V

  “抱过……”小凌云沐小声地嘟囔道,心想自家师父还真是驻颜有术啊,那傻子据说已经有近五十岁了,如果凌云烟在他出生的时候去他家抱过他,那怎么着也应该有六十岁往上。3tF1V

  可凌云烟此刻的模样呢?一头青丝乌黑靓丽,被整齐有序地分成三股,自形状柔美的后脑勺上垂落下来,天鹅般细长的脖颈、桃花般水润的肌肤;被一袭朴素的白衣衬托得淋漓尽致,双眸剪水,如初升的朝阳一般炯炯有神;体态婉转,似盛放的水仙一般风姿卓越;无论怎么看,都不像超过二十五岁的样子。3tF1V

  自己这个师父……不会真是个妖怪吧。小凌云沐狐疑地眯起了眼睛。3tF1V

  “怎么了?”小凌云沐的注视是如此的显眼,凌云烟若是还注意不到,那这眼睛真可以挖了,当即向她询问起来。3tF1V

  “没事……”凌云沐小声地嘀咕道,要是让凌云烟知道自己在想她年龄的事,自己一定会被杀掉的吧,于是连忙开始转移起了话题,“那傻子他又到底为什么会变成傻子呢?我之前听村里人说,他以前是个举人不是吗?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突然变傻,开始妄想自己是从天庭来的呢?”3tF1V

  “这个嘛……”凌云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抚着下巴陷入了沉思,3tF1V

  “当年的傻子的确是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你知道,在乡试之前,还有县试、府试、院试……而在这些考试中,他所拿的名次,可都是第一。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被人视为村里的希望,甚至还被当作是文曲星下凡呢。”3tF1V

  “那后来呢?”小凌云沐好奇道,既然是那么天才的一个人,为什么最后又会沦落到这副悲惨的田地?3tF1V

  “后来……他去参加会试,因为考前与同窗夜宿娼馆,而引起了主考官的不满……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他的初次会试,就这么名落孙山了。3tF1V

  他不甘心,于是便戒掉了酒色,苦修三年,试图重头再来;只可惜,这次的结果同样让人遗憾。”讲到这里,凌云烟的语气中都不禁泛起了一丝惋惜,熟悉前者性格的小凌云沐通过这点得以判断,傻子年轻的时候,是真的有些时运不济。3tF1V

  “第二次会试,他的一个同窗被查出涉嫌贿赂考官,他作为那位同窗的至交好友,事发之后,也受到了一定的牵连,主考官在拿不出证据的前提下,擅自推断他参与了贿赂,将他的成绩作废,与余下的二十七名嫌疑人一起投入狱中。3tF1V

  最后虽然在家人的保释和疏通之下得以出狱,但他却被判终身不能再入科举,先前所得的一切荣誉,也都变成了一沓没有任何价值的废纸,巨大的打击让他崩溃,亲人朋友的疏远也让他觉得无所适从;瞬间,他仿佛一下子从云端之上跌落,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乡邻的白眼、至亲的问责,都与此前二十余年的风光无限大相径庭,所以他疯了。3tF1V

  因为他无法接受变得如此落魄的自己。”3tF1V

  “原来如此……因为他以前被人称作是文曲星下凡,所以在疯了之后,才会说自己是从天庭来的啊……”3tF1V

  听到这里,小凌云沐忽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傻子的思维了,因为受尽挫折,所以才说自己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因为曾经从高处跌落,所以才会说自己来自天庭,说白了,他不过只是想要回去,想回到那个被乡人崇敬、至亲认同、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罢了。3tF1V

  他人的期待,反而成为了束缚傻子精神的镣枷,虽然将他捧向了高处,却也让他在摔落之时,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重创,以至于到了现在,他都只能活在幻想中的世界中,保护自己的内心,逃避残酷的现实。3tF1V

  若是这份妄想被人打破的话,恐怕离傻子的死期也就不会远了吧。3tF1V

  “呀,完了。”小凌云沐想到这里,忽然一拍大腿,露出一副紧张兮兮的神情盯着远处打开了一袋烟草正准备清清爽爽给自己来上一杆的凌云烟,用闯了祸的语气向她汇报道,“那个,师父啊,我之前让傻子去树林里抓喜鹊来着……说是这样他就能靠鹊桥回天庭了。”3tF1V

  “这也没什么吧,傻子年纪虽然不小,但也还没到不能上树的程度,就算他真的爬上树去掏鸟窝,也不一定就会出事。”相比起凌云沐的紧张,凌云烟倒是反应平淡的有些吓人了,自始至终,都不曾对去向不明的傻子表现出半点关心,给人一副他人的死活与己无关的冷酷印象。3tF1V

  “可是师父,七夕节马上就要到了,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说,天庭是不存在的,那傻子在七夕节当天,发现自己即便抓到了喜鹊也回不了天庭,那他岂不是会……”小凌云沐忧心忡忡地道。3tF1V

  “你要是担心他寻短见,再找个理由把他忽悠回来不就是了?现在先吃饭吧,吃饭的时候,就应该乖乖吃饭,这是规矩,你可不要忘了。”凌云烟仍旧不为所动,在她的注视下,小凌云沐只好强压住了想要出门的心,坐到桌前三下五除二地将饭菜吃掉,随后不等凌云烟开口,就率先跑出了门,把被甩在后面的后者看得直摇头。3tF1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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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子——傻子!你快下来!”日暮西山,村外的森林在昏暗光影的笼罩下,被蒙上了一层深邃而诡谲的阴影,小凌云沐走在枯叶堆积的小径中央,刚巧看到满头树叶和树枝的傻子正举着一架不知从哪搬来的木梯,试图对架设在树梢之上的一座喜鹊窝动手动脚,吓得她赶忙追上前去,手舞足蹈地吸引起了傻子的注意力,让他不要以身犯险。3tF1V

  “小云沐啊,我正在掏鸟窝呢,你说得对,只要我能抓到一只喜鹊,等到了七夕节,它就会带我回天庭上去了!”傻子听到下方传来的动静,当即兴奋地同凌云沐打起了招呼,至于后者阻拦他的那些话,则是全都被他给当成了耳旁风,置在一旁。3tF1V

  “傻子,你这样是回不了天庭的!你快下来啊!”凌云沐着急地催促,这个高度摔下来,可是会要人性命的,她可不忍心看着傻子在她面前出事。3tF1V

  “你说什么?”傻子欢快的情绪在小凌云沐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便悄然沉寂,他瞪大眼睛,怔怔地盯着下方大汗淋漓的小凌云沐,眼中浮现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3tF1V

  “呃……那个。”小凌云沐还在找这借口,忽然灵机一动,当即冲傻子大喊,“你不是说了吗?!南天门上有天兵天将守着,你骑着喜鹊擅入,难道就不怕受到惩罚吗?!”3tF1V

  “……你说得对,那我还是下来吧,万一被天兵天将发现,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回天庭了。”傻子听罢,捂着下巴略微一沉思,立即就同意了小凌云沐的观点,在后者接连不断的劝导下,总算是放弃了树梢上的鸟窝,扶着梯子一步一步朝着地上爬去。3tF1V

  “快看呐!傻子在这呢!快点来逗他啊!!”小凌云沐刚松口气,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几名顽童的嬉笑声,扭头一看,才发现是村中最顽皮的牛二一行,这些小孩一共四人,全都不到八岁,是村中出了名的捣蛋鬼,偷鸡、偷菜、有时还会刻意踩坏邻居家的玉米地,可以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3tF1V1

  如今,他们缠上傻子,怕是没办法安然收场了。3tF1V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