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梅的视角中，时间略微倒流，她的眼睛记录下了这血肉横飞的一幕，却没有任何害怕。41uOU
好像站在这里的不是她，是另外一个人，而她则是以完全超脱的视角，在更高处，俯瞰着整件事的发生。41uOU
和一般的子弹不同，那是一种扩张型弹头。撞击到人体时，优秀的扩展性并不会让其直接打穿目标，而是在目标体内炸开。其弹头的铅质核心，会被弹头后端包裹的铜压碎，造成高速的破裂和扩散，与此同时，由于弹头本身也在旋转，铅会向各个方向散开，从而将人体轰出一个大洞。41uOU
不知为何，倒地之后的吉赛尔，忽然就变成了他在停尸房里看到的父亲——穿戴整齐，手捧鲜花，唯独脖颈之上空空如也。41uOU
开火的声音如大地惊雷，将她带回那个晚上，自己好不容易在灰狼的爪与牙下讨得一条生路。半张脸被抓破，鲜血糊满了眼睛，却还要一点一点爬过去，将灰狼的尸体翻过来。41uOU
当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有何意义？此时此刻她才明白，所谓直感，其实是大脑在快速思考后，得出的结果——她是想调查弹孔！41uOU
面对这头可能要了他命的灰狼，一定会用威力最大的武器进行反击！41uOU
然而灰狼背上的弹孔，就是寻常左轮射出来的，并没有那种特殊的爆裂伤。41uOU
她查验了吉赛尔的左轮，从弹巢上的换弹痕迹来看，少说也使用了两三年。在父亲死的时候，他的配枪就是这把左轮。41uOU
因为如果是这把左轮爆头，父亲的脑袋应该还在，只是在额头上会有一个弹孔，而不是运送来一具小半个脑袋都被打碎的尸体。41uOU
那声音在脑海边回荡，像是父亲，又像是麦克，声音被拉长了，沉闷如雷，敲击在她的心房之上。41uOU
“很抱歉，马斯顿夫人，很抱歉。”在一个雨夜，马克敲响了他们家的房门，脱下帽子，面露悲痛之色，“你的丈夫已经……”41uOU
举行了葬礼和追悼仪式后，将这件事情压了整整七个月，没有发布通缉令的人，也是他。41uOU
小梅几乎可以笃定，如果不是自己运气爆棚，请到了红中和麦克这两尊大神出山，一辈子都不可能抓住吉赛尔。风吹沙本地的治安官、警察，根本就没有要逮他的意思！41uOU
而现在，自己将抓到的人送到警署来，他却迫不及待地将其一枪爆头。简直就像是……41uOU
生怕他说出点什么一样。41uOU1
警署的天花板在她眼中越升越高，如同一个怪异的漩涡，将她抛入惊涛骇浪之中。41uOU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扶住办公桌的一角，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41uOU
“这种子弹，和我以前见到的都不一样呢，附近好像没有别的人在用了。”小梅让语气缓和下来，装作不经意间问道的，“杜兰先生，这是违法的吗？”41uOU
“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违法，但是每个州的情况都不一样。”41uOU
马克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块手帕，优雅地擦掉了粘在身上的血迹，下意识地回答道，“在一年前，州政府对警局做出了一些要求，说是这种子弹的‘误伤率’太高了。但我更倾向于，给这些犯罪者一个惨烈的死法，以警醒其他人……”41uOU
说着说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手头动作，猛地转过头来，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小梅。41uOU
“是你。”小梅的声音没有被动，哀恸莫大于心死，此时的她，与心死无异，“是你。你杀了我的父亲。这种会在人体内爆开的空尖弹，只有你还在用。”41uOU2
“听着，马斯顿小姐，这可是个很严重的指控。”马克半眯起眼睛，右手虚压，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我不知道，你自以为知道了什么，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杀死你父亲的人……”41uOU
“吉赛尔？他确实该死，但他不是杀了我父亲的人。”小梅的语气十分笃定，“他没有用过空尖弹，我检查过他的枪，一直都是普通的左轮子弹。如果真有空尖弹的话，也许就不会被咬掉一条胳膊了。”41uOU
她不想再听马克的辩解，方才那声枪响，就像缺少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解释了她一路上都没想通的要点。41uOU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死一个光明正大的骑警？他和你，应该是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41uOU
“我父亲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对吗？他一直在追查怒雷帮，或许是从什么蛛丝马迹上，发现了他们和柴德尔集团的联系。”41uOU
马克的神色几度变化，虚假的笑容完全从脸上褪去，变成一张没有表情的人皮。41uOU
在他眼中，小梅不再是已故同事的女儿，而是一个亟待清除的麻烦。41uOU
“那些运货火车、银行马车，为什么怒雷帮总是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他们在内部高层，一定有内应。随着调查渐渐靠近真相，一切线索都指向莱恩·柴德尔。你们这些柴德尔集团的受益者，担心事情暴露，就把他杀了，你用空尖弹打爆了我父亲的头。”41uOU
“你担心吉赛尔会说出任何不利于你的事实，所以，我们前脚把他送到，你后脚就把他毙了，还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说要给我的父亲报仇……哈哈……”41uOU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小梅对死亡本身，已经没有多少畏惧，只是觉得好笑。41uOU
诚实、守信，恪守了一辈子法警信条的男人，最终，却死于自己人的枪下。估计死前的最后一刻，父亲都在感到困惑把吧，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死掉的？41uOU
“如果不是急着枪毙他，而是走正规流程，将吉赛尔送上绞刑架绞死，我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联想到你身上……杜兰先生，哈！哈哈哈哈……你却连这么一两天，都等不起了！”41uOU
鲜血从绷带下渗透出来，尚未好透的伤口，被小梅接连不断的大笑撕开了。41uOU
“你的父亲和我提过，他说，他的女儿太聪明了，上帝赋予了她绝无仅有的洞察力。为你高兴的同时，他又不清楚，这到底是好是坏。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梅莎莉亚小姐。”41u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