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旁的小屋中，张人凤忽然面色凝重，抬起头，如同一座塑像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43fxR
“怎么了？”阿拉娜见识过他的厉害，尤其是隔墙辨人的强大听觉，当即便警觉起来，“出事了吗？”43fxR
“枪声？不应该有枪声的呀，只是进去交个人而已。”张人凤喃喃自语，神色也是几度变化，思忖过后，他立刻做出了决断，“计划有变，阿拉娜，把所有东西都带上！水、烟叶、还有这个箱子……”43fxR
他将一直存放在床底的木盒子搬出来，叮嘱道，“这里头是我的全部家当了，记得用绳子捆好，放在马鞍上。”43fxR
“是麦克先生那边出事了吗？”阿拉娜接过箱子，有些不安地问道。43fxR
“不清楚，也可能什么都没有，虚惊一场，但……提前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43fxR
张人凤开始检查两把火山手枪的弹药情况，“你牵着马，去路口准备接应，我去警署那边探探情况。万一他们逃出来了，你就领着他们，从北面出城，什么都别管，往汀兰草原方向跑，等天色黑下来，找个隐蔽、安全的地方扎营。”43fxR
“不用管，我会追上你们的，早晚的事情。”发现枪管这几天有些使用过度了，张人凤便开始给两把老伙计上枪油，一边说道，“知道汀兰草原在哪儿吧，别跑错了方向。”43fxR
火山手枪往枪套里一别，帽子一戴，再背上他从刀疤村缴获的战利品，那把做工精致的猎象步枪，张人凤整个人气势一振，完全不像是连着赶了几天路的样子。43fxR
临行之前，张人凤忽然刹住脚步，又调转回来，打开了阿拉娜手中木箱子，在里头一通翻找。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响，阿拉娜好奇地低头，却见他在一大堆奇形怪状的武器中，掏出了一对最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如刀、如爪、如月、如钩，如果不是张人凤将其握在手上，比划了两下，她甚至都不敢确定，这竟然是一把武器。43fxR4
“好久不见了，老哥们儿……”43fxR1
子午鸳鸯钺挂在腰带上，张人凤心满意足，缓步出门，走入了这个有些凌冽的黄昏中。43fxR
意识到情况已经失控，麦克也不再犹豫了，直接掏出枪，指向他的面门，“你承认是你干的？”43fxR
“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区别呢？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所有可以佐证的人和事，都无从考证。出了这扇门，甚至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相信你们的说辞。”43fxR
马克的笑容里，透露出有恃无恐的自信，“可惜，马斯顿小姐，你的父亲不像你这么聪明，他就没想明白这一点……”43fxR
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忽然脸色一变，“柴德尔先生，是新伊丽莎白州警方，最大的赞助者。”43fxR
“这里的骑警，工资普遍要比其他州每个月高出20美金，装备、待遇也更加精良，你以为这些钱是从谁那里来，从天上凭空掉下来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却视而不见。”43fxR
说着说着，他的脸上露出厌恶之色，将香烟一口吐掉，“我们要求他做的并不多，只是保持沉默，保持沉默就可以了。但他却不愿意，不仅不愿意，还要拉着我们所有人一起陪葬……这种本该在台面下解决的事，他却非要拿到台面上来说，何止是愚蠢，简直就是愚蠢，愚不可及。”43fxR
马克慢条斯理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钱，当着两人的面，一张一张地数清楚，“其实，我给过他选择的。他确实是个优秀的骑警，这一点我承认。所以我向他提议，500美元，就当做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可惜他不够聪明，没有接受我开出的条件。”43fxR
这不只是钱那么简单，收下它，就代表收下了“不干净的钱”，就代表你和他们是同类，是一类人。43fxR
人是一种群体动物，当大伙都是一类人的时候，哪怕是作恶，也会变得像呼吸一样简单。43fxR
但是，当同类中混入了异类时，所有人都会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错事。但他们不会感到懊悔，只是觉得这个异类的存在无比碍眼，要想方设法将其清除：要么，是将其腐化成自己的一份子，大家都一样烂，不管做什么都安心了；要么……就是让这个异类，彻底从族群中消失。43fxR3
麦克活了那么久，早已洞悉这个道具，他的手已经搭在柯尔特左轮的枪柄上，眼睛半眯起来，却不出声打断。43fxR
“据我所知，你现在是寄宿在你亲戚家里吧？寄人篱下的滋味，想必也不太好受。越聪明的女人，在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或许会觉得越痛苦……”43fxR
马克又添了两张大面额的钞票，放在这一沓钱上，笑道，“别学你的父亲，马斯顿小姐，多考虑一下现实的问题。”43fxR
小梅的呼吸几乎停掉了，她就像一个坏掉的人偶，站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动弹，只是紧紧盯着桌上的一沓钱，神游天外。因为她的沉默，警署内的气氛，僵硬到了宛若凝固，隔着薄薄一层木墙，风吹沙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仿佛隔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界。43fxR1
长久的沉默后，她缓缓抬起手，抓住了蒙在自己脸上的绷带。43fxR
猛地扯下后，其脸部狰狞的狼爪痕，还是让马克吃了一惊。43fxR
如水一般的湛蓝色眼眸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少女的怯懦，更像是所有希望都尽数破灭后，从余烬里钻出的火星，闪烁着疯狂的苗。爪痕仍有些地方未痊愈，这么一撕，便带出血来，但这疼痛却让她咧嘴大笑。鲜血从侧脸划过，滴落在嘴角，如同艳红色的唇彩。43fxR
“我们地狱见吧。”43fxR1
余光瞥到后门动了一下，麦克立刻判断出，那两个去处理尸体的小伙子那么久没现身，一定是察觉到情况不对，猫在门后面等机会。眼下，小梅已经明确表露出不合作态度，再也没有斡旋余地了。43fxR
他预估了一下两人的位置，直接开枪，子弹穿透了墙壁，从木墙的另一侧传来惨叫。43fxR
解决完两个小喽啰后，麦克没有浪费多余的一秒钟，立刻一个飞身抱扑，将小梅扑倒在地。43fxR
空尖弹从左轮中呼啸而出，打碎了墙上的一张通缉令。43fxR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