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主世界”的范围内，有一种在别处看不到的奇异现象：每逢围城战，都会有一大批贵族家眷携带仆人，跑到战场附近的安全位置上观看围城。雪片般的战报每天都从最前线飞往他们的营地，而观众们则以战线的进退进行打赌。当农民出身的士兵们在壕沟间挣扎的时候，贵族们正在以他们的生命寻欢作乐。这样的“观众团”可以相当庞大，有时甚至大到会自发地产生集市。lhPLK
这种现象的产生有两个原因。其一是贵族之间大多不会下死手，毕竟政治反复无常，今天的敌人可能成为明天的盟友，反之亦然。其二是，这种观众团有时承担着“战地记者”的作用。lhPLK
当海因里希的军队从北门的阵地上溃退之后，远远地在丘陵上观望着围城的贵族们立刻得到了消息。很快，一些经过过度夸大和华丽修饰，以极富浪漫色彩的文风描绘了一位“教皇麾下的野蛮人勇者”的信件送往了王国北方。lhPLK
仅就当时而言，这些信件的意义并不大，无非是给本就对服从国王心存疑虑的贵族们坚定了想法。但从后世影响上来说却完全不同。lhPLK
后来的史学家考证，这些信件当中的一部分很有可能启发了后来的某位吟游诗人，成为她写下《圣座福音战士》这一巨作的灵感来源之一。博希蒙德被列入十二骑士也是始于这场战役。不过此时的他本人还没有这个自觉。lhPLK
在这个故事中沦为了背景板反派的海因里希，则没工夫操心什么后世之类遥远的事，他正在开会。lhPLK
“非常抱歉，教皇陛下，是我指挥失当，没有预料到敌人的夜袭……”lhPLK
负责指挥北门进攻的公爵诚惶诚恐地向克莱蒙低头认罪。显然，他清楚这里真正在掌管局面的是谁。而海因里希却没有表现出多少反感。在这场以他的名义主持的会议上，他却像是个路人。lhPLK
负责这两路攻势的军官都没敢说话。克莱蒙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成果如何。lhPLK
如果不是突然杀出的萨莱诺人，至少在北门拿下第一道防线是完全有可能的。但现在三个方向攻城均受到了挫折，甚至北门还发生了溃退，局势相当于回到了三天前刚刚开始的时候。lhPLK
圣王国军虽然有庞大的资源，但战争也是一头胃口恐怖的吞金巨兽，更何况围城消耗的既有物质上的粮草，也有精神上的“粮草”——威望。lhPLK
如果围城的时间拖得过长，后方的诸侯就会看见国王的虚弱。好不容易在内战中建立起来的威信又会变得摇摇欲坠。lhPLK
克莱蒙并没有改变既定的计划。但他的心灵已经蒙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阴影。lhPLK
军官仔细地观察着克莱蒙的脸色，在判断他大概心情不算太差之后，才壮着胆子说：“因为王军溃退……向后转移了阵线，卢卡似乎又开放了上游的水道。现在，来自南部各城邦的雇佣兵正在乘船进入卢卡。”lhPLK
说完这句话后，军官就闭上了眼睛，准备咬牙忍耐克莱蒙的大发雷霆。lhPLK
可过了好久，想象中的怒火也没有降临到头上。他睁开双眼，发现克莱蒙的脸上竟然是……欣喜之情？lhPLK
军帐里的众人听到这句话，都是不明所以。克莱蒙从来不透露他的具体战略，谁也没听说过这个词。lhPLK
“石与火的较量，只不过是围城的第一阶段而已……他们或许侥幸在这一次交锋中占了上风，但接下来可就没那么幸运了。”lhPLK
如果这石质的玫瑰果真从外部坚不可摧，克莱蒙就要让它从内部瓦解！lhPLK
“今天的这场宴会，献给教皇大人及其忠诚的下属，博希蒙德！”lhPLK
在宴会大厅里，玛蒂尔达踩在椅子上，将酒杯举过众人的头顶。所有宾客也一起举杯。lhPLK
在这场为“教皇大人及其忠诚下属”举办的胜利宴会上，唯二格格不入的就是教皇大人和她的“忠诚下属”。莉莉安依然不太适应被这么多人恭维，而博希蒙德铁青着脸，是因为他总觉得“忠诚”这词对自己完全就是讽刺。lhPLK
在简单的祝酒词之后，庆功宴就正式开始了。侍者们端着被烹煮的五花八门的菜肴走进大厅。莉莉安将自己的椅子往玛蒂尔达身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lhPLK
“现在围城还没解除吧？庆功宴是不是留着我军胜利反攻之后再吃比较好？”lhPLK
“士气也是守城中重要的一环，不仅是士兵的士气，上层的士气也很重要。如果不给他们打打气，保不准哪些人会出城投奔国王呢。”lhPLK
莉莉安观察之下，发现玛蒂尔达并非虚言。昨天在会议上，玛蒂尔达有不少重臣都显得底气不足。今天他们看上去都明显好转了，至少不再是一副随时准备收拾细软的样子，还能和身边的人开开玩笑。lhPLK
当然，庆功宴有作用，还是建立在莉莉安带来的奇兵确实打出了效果的基础上。若是奇袭失败了还开一场宴会，恐怕只会起到严重的反效果。lhPLK
“既然援军也陆陆续续来了，这下应该能坚持很久了吧？”lhPLK
“说到援军……教皇陛下，跟着援军来了一批人，他们声称除了您本人之外谁也不见。我已经让他们在外面等待了。”lhPLK
莉莉安能想到的会专门要求见自己的人，也只有教会的人了。但雅卢自己连守城的人都不够，还能派出援兵吗？lhPLK
在宴会结束之后，莉莉安就在玛蒂尔达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房间里。lhPLK
房间中或站或坐着七八个中老年人。他们都穿着朴素的修士服，一见到莉莉安，就连忙弯下自己已经不再灵便的腿，跪在地上。lhPLK
莉莉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凯瑟琳换了身份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如果他们是从教会来的，他们认知中的教皇不应该是仍然在坐镇雅卢吗？lhPLK
地上跪着的两位老人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接着，一位老妇人悄悄地说：lhPLK
“你不是教皇的替身吗？教皇陛下吩咐了我们，不要揭穿你的身份。”lhPLK
莉莉安确实没想到，凯瑟琳居然和自己想到了一模一样的解释。lhPLK
看着这群走路都犯难的老爷爷老太太，莉莉安也只能想出这个作用了。总不能指望让他们那皮肤贴着骨头的手挥舞兵器吧？lhPL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