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裁判官海德提着鸡蛋和菜篮，登门拜访63岁的老亨利时，他的开场白就是这样。在围城的时光里，新鲜的食物比黄金还珍贵，所以老亨利心怀感激地收下了鸡蛋与蔬菜，并开始用他那不太灵光的脑子思考起这个问题。42aGf
可疑的人？在他看来，所有最近进入卢卡的外国人——这里也包括那些打着教皇旗号来支援的其他城邦的军人，都非常可疑。但尤为可疑的是那几个年轻人。无所事事的老亨利看着同样游手好闲的男女们，也许是出于对青春微光的嫉妒，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着深刻的印象。42aGf
“是最近来的几个小外国佬，”他这样说，“每天啥事也不干，就在谷仓和面包店之间来回转悠，一看就是要干偷鸡摸狗的勾当。”42aGf
裁判官海德点了点头，随后就在手边的羊皮纸上匆匆写下几行文字。看到这个举动，老亨利突然有些害怕了。他不确定自己这样做会导致什么后果。42aGf
“登记，”海德脱口而出，“你知道的，教皇的命令，所有来卢卡的外国人都要登记。只是个简短的步骤。”42aGf
虽然没听说过教皇的命令，但老亨利还是为这个答案感到宽慰——登记，听上去就很无害！大概只是逮住那两个年轻人，说教一番罢了。于是他笑着送别了这个送来了鸡蛋的好神父，海德也亲切地回应了他。42aGf
仅仅走出十几米之后，海德又敲响了下一家的房门。在他手中的那份名单上已经有了十几个名字，而且这份名单还在继续延长。42aGf
裁判官奥黛丽在和几位老妇人寒暄几句之后，很快就抛出了这个问题。同样作为老年女性，奥黛丽对她们有着天然的亲和力。而一谈起这个话题，妇女们更是有说不完的话。42aGf
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传那样的奇装异服，简直不要脸了！亵渎神明！42aGf
但是，奥黛丽问道，具体是哪些人让你们感到尤为愤慨呢？42aGf
妇女们立刻七嘴八舌地给出了十几个不同的答案，她们甚至没问奥黛丽需要这些名字干什么。奥黛丽认真地听，并一个一个全部记录在了羊皮纸上。这份记录以惊人的速度超过了海德手中的那张。42aGf
“我得走了，我还有工作在身。”在确认妇女们给不出新的名字之后，奥黛丽就准备离开了。42aGf
“您要做什么呢？”不甘心奥黛丽就这样一走了之的一位妇人不甘心地问道。42aGf
“你们中有谁看到过可疑的人吗？如果有，不要将它藏在心中——那是谎言！是足以下地狱的重罪！”42aGf
在广场上，面对自己诚惶诚恐的听众们，裁判官索尔用这句铿锵有力的宣言将演讲推向了高潮。半小时之间，他绘声绘色地描绘了天堂的美好和地狱的恐怖，在这些没受过多少教育的搬运工听众中种下了敬畏的种子。而现在正是收获之时。42aGf
然而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工人们在犹豫，他们平时习惯于拉帮结派，互相保护。出卖自己的工友也同样是他们的世界中的重罪。42aGf
然而，在裁判官慷慨激昂的演说之下，对地狱的恐惧短暂地压倒了尘世的情谊。42aGf
“那个外国人乌苏尔，我看到他出入码头的库房，没多久里面就燃起了火，可他却毫发无损。”42aGf
搬运工们感到由衷的如释重负。外国人并不属于他们圈子的一员，把他们供出来不算是背叛，毕竟本来就无情谊可言。42aGf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吐血了，他也快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自从被吊起来以后，对时间和世界的感知似乎都失去了意义，身边只剩下一团不定形的混沌。42aGf
然而可悲的是，这团混沌不是安静地待在那蠕动，而是会发出噪音。具体来说，它是在呼喊：42aGf
兰德和梅丽就这样被吊在广场的中央，承受着万千民众的唾骂。由于蔬菜和鸡蛋十分珍贵，人们选择使用石块倾泻自己的愤怒。梅丽已经不成人形了，兰德也是奄奄一息。42aGf
但据兰德所知，这里还吊着一个完全是无辜者的人，他在开口为自己说第一句辩护词的时候就被一发愤怒的掷石打中了面部，此后便一言不发。不知是没有能力说话还是不愿说话。42aGf
“天主忠诚的牧群们！你们的意愿就是天主意愿的显化，现在，做出你们认为公正的判决！”42aGf
裁判官海德已经完全抛去了那副温文尔雅的形象，他对着疯狂的人群咆哮，像是褪去了人皮的野兽。而民众们则像古代斗兽场的观众一样，给出了最为嗜血的答案。42aGf
“在裁判官们的努力下，间谍造成的破坏行动已经接近绝迹，我对教会表达由衷的祝贺。”42aGf
玛蒂尔达确实显得很高兴。但莉莉安却多少有些不舒服。42aGf
裁判官们的工作方式固然效率很高，但在这个过程中，又牵连了多少无辜的人呢？42aGf
这道经典的电车难题摆在了莉莉安面前，不幸的是她真的可以拉拉杆，不能假装自己只是拿着马桶橛子路过。42aGf
……不对，说到底，把这道电车难题摆在自己面前的罪魁祸首是可以找到的。42aG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