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与音乐 1
回忆的画面暂停，梦境如同散场的老电影院那样，荧幕远去，白炽灯被打开，照得一室皆明。光越来越亮，最后只剩下空旷的白色空间，仿佛身处异次元，大有楚门的世界那种韵味。kXoLI
活泛的小白猫再次出现，这次是直接躺在秦述抱胸的手臂上，搞得他一时手忙脚乱。如果不是小臂大臂足够粗壮，怕是兜不住突然出现的小家伙。这种姿势有些熟悉，秦述反应了过来，用臂弯圈出摇篮，让小猫仰躺着其中，摇来摇去。kXoLI
手指按了按粉色的小鼻子，弄得小白猫眉头皱起来。“怎么回事啊，小家伙，突然掉下来把我吓一跳。”kXoLI1
“喵呜~”小白猫用脸蹭了蹭他的手指，呆呆看着他，那意思好像是从来没考虑过这种问题。秦述看见这样的它，面目柔和，对于梦境有了一定的猜测。kXoLI
“接下来是不是还有其他东西要带我去看？”他举起小猫的前肢，替对方张牙舞爪，和哄小婴孩玩闹也十分相似。kXoLI
“咪！”小白猫短促叫了声，就跳下他的臂弯，下压神伸懒腰，往前一跳，便又是不同的场景。kXoLI
这次是光影交错，没有再进入要乐奈的视角去体验故事。只是和观赏电影蒙太奇一般，缤纷的镜头剪辑在一起，然后旋转变化。对晕3D的玩家来说大概不算友好，可好消息是时间线是正序的，秦述轻易理解了其中的信息。kXoLI
要乐奈的妈妈“呗”偶尔与一位书卷气的男人联袂登场，那男人被妈妈挽着手臂，名字应该叫做“毅”。“毅”张着一张与要乐奈七分像的娃娃脸，但是身高大概有一米九，比秦述都高，壮得惊人。只要出现，都会微笑着牵着要乐奈的手，和她一起散步。想来是爸爸无疑。kXoLI
秦述低头扫视，莫非这就是要乐奈比较亲近自己的原因？kXoLI
只是，要乐奈爸爸出现得格外少，无数掠过的镜头中，只有极少数与他有关。身上衣着厚实，一看就是冬天的装束，大概都是在新年才归家团聚。哪怕不能代入视角，梦境的情绪也洋溢出来，几乎充斥着秦述敏锐的精神。kXoLI
每一次父女牵手散步，要乐奈这个大咧咧的小妹妹都记得很清楚。经过的街巷，照映的月光，大鞋小靴在柏油马路上踢踢踏。雀跃的欢快无须用言语明说，要乐奈享受着和父亲散步的每一刻。kXoLI
幸福的短暂瞬间流走后，就是最亲密的人，穿着面容随着时间不断变化。这样的人选，在更早的模糊记忆中是年轻一些的那位奶奶，还只是偶尔拄着拐杖，精神矍铄；再往后与孩童灿丽的幻想共生的，是一位穿着毛衣的女士。看上去是教室的小小空间开满花草，毛衣女士变成了身着玩偶服的花仙子，带着要乐奈和其他小朋友穿梭在草木之间游戏，要乐奈抓着玩具琴，滴滴嘟嘟瞎按；到最后，是那位辞华女士，妈妈和上到初中的女儿一起撕下每张日历，数着新年的日子。kXoLI
秦述叹了口气，父亲的存在是贫乏和缺位的，他已经知道了要乐奈噩梦中的一道关键要素。kXoLI
小白猫叼着玩具琴蹦跳到身边，那玩具琴不算太小，就像是小孩提着一个跟自己一样大的书包一样。吓得秦述赶紧结果玩具琴，不等他摸头夸孩子好厉害，小毛孩子就“喵喵”叫，用爪子指指点点。kXoLI
秦述看着她指点的方向，“这样啊，你是想让我弹弹这个琴吗？”得到人性化的点头答复，他轻按过去，试了试音。或许是因为梦境的加成吧，这个小琴不再是纯粹的玩具，反而像缩小的电子琴。kXoLI
秦述有些讶异，而小白猫等得烦了，一直在他的脚边晃悠。kXoLI
“马上就来”应了一声，秦述抚过琴键，想到了要弹奏什么乐曲。音乐不是功利性的爱好，所以秦述之前的人生中，只是读取过音大毕业的兴趣班老师。其他时候钢琴练习得也少，涉猎的乐曲也不多，但确有一首是符合当下心境的。kXoLI
指尖跳跃，悠扬的音调从琴键中流泻出来。是卡朋乐队的名曲，昨日重现。无论是曲调，还是歌词，秦述都觉得恰逢其会。人人都有年少时，而要乐奈还年轻，她的梦回忆着更幼小时的记忆，最后泛起哀愁。kXoLI
秦述是希望，这样的哀愁是淡淡的韵味，而更多的童年能被镀上金色年华，像接触时那样愁闷，并不适合这样小小的姑娘。kXoLI
小白猫似是完全没有听过这首昨日重现，呆愣地站着，依偎在秦述身边。她的世界因为这首曲子吹起了风，那是比草原上还和煦的春风。一人一猫就像在乡下的车站并肩站着，只是这次不会下雨，也不会等来童趣的巴士。一曲终了，小白猫闭上了眼睛，任由秦述将她抱起，安静得好像睡着了。kXoLI
梦境中的时间慢了下来，以音乐与之接驳的秦述，已经可以适当影响到梦境本身。庞大的精神力释放出来，不再需要导游小猫带路，秦述就可以自由观看故事的每一页。kXoLI
塑料制作、花花绿绿的玩具小琴仍旧没有消失，它大概是属于要乐奈记忆中的重要物件。从婴儿肥的小短手指按响玩具后，要乐奈接下的记忆里在用孩子的方式接触音乐。掏出家里的小碗，用筷子一个个敲响；和小学的男生搭话，学着吹口哨；路过铁制的邮箱、丝网，就会击打摇晃，听它们发出什么声音……kXoLI
终于在第几次被家里人发现后，由奶奶领着她上了阁楼。kXoLI
“乐奈，打开它吧。”那是一个装吉他的盒子，木质的，外面套着黑色漆皮，已经起了薄薄一层灰。吹开浮尘，打开后是同样老旧的吉他。红木纹样，多处掉漆。kXoLI
“吉他，陪了我很久的吉他，现在送给你。”苍老干枯的手拿出吉他，递到幼小光洁的手上。kXoLI
从那天开始，小学一年级的要乐奈开始和奶奶学习弹吉他。kXoLI
时光如水流过，小小乐奈的指肚出现了茧子，又逐渐磨平，缩成小小的一块。有些人不弹乐器之后，这样的特征就会随时间消失，但这对要乐奈只是一个概念，她每天都拨动琴弦，旺盛的求知欲倾注在四根金属丝线上。kXoLI
像精神时光屋，像电影中的成长桥段，时间在梦境中是能被省略的存在，要乐奈的演奏水平以飞速上升着，原本需要坐着放在怀里的大家伙，可以被少女纤细的肩膀与手臂提起。最初荒腔走板的音符，数年后变成了悦耳的曲调。kXoLI
“有职业的水平了。”要乐奈的奶奶在她某次弹奏后点头肯定，从躺椅中站起身，带着孙女去向了一片广阔的新天地。kXoLI
秦述只觉得很好，但因为练习曲都是摇滚乐的缘故捉摸不透要乐奈的水准，但既然似是音乐人的奶奶如此评价，那八九不离十，他跟着两人的脚步，想看看去往何处。kXoLI1
到了一处店门前，牌子是英文，不过上了小学的乐奈已经能够看懂了。kXoLI
“live house sapce，奶奶开的演出厅，乐奈以后想的话，可以常来玩玩。”她笑眯眯地牵着孙女的手，过分慈祥的模样让店员都有些吃惊。kXoLI
闪亮着灯球与歌声的live house，其光彩也倒映在小猫的异色瞳中。在自己察觉不到的时候，小姑娘张开了嘴，因为眼前的景象而惊喜。奶奶在她手边，秦述作为幽灵亦然，他们都看见了小猫吃惊的小表情，一齐开心地笑了。kXoLI
要乐奈到演出厅可以说是公主回宫了，看哪一场演出都不需要付钱，只要不影响乐队人，每处场地都可以进进出出。食物随吃，设备随用，这一段时间的记忆有种喝醉般的自在惬意，小丫头明显是迷晕在中间了，乐不思蜀，连家庭记忆都模糊得很。不过有段化身野猫逃课，去演出厅玩，然后被妈妈和奶奶双打式狠狠骂了一顿的黑暗经历。kXoLI
秦述不禁给两位长辈点了个赞，要乐奈那股信马由缰的不羁在精神感受下被遏制了，不能说是一件坏事。开玩笑，初中生就逃课还得了！kXoLI
要乐奈在其后被稍微限制了一下，不准她在演出厅随便乱吃东西，偏好的抹茶芭菲更是几天才有一杯。呗妈妈也盯得紧了，不准她天天去，直到学习状况稳定下来才放开。在那段对于小猫晴天霹雳的日子里，有些少女的脸庞明晰起来。kXoLI
人来人往，这些少女却似乎不会离开，总是在演出厅看到她们。小猫很好奇，她们像是不会散去的样子。于是她问了一个茶发的星星发髻，那个活泼的女孩推着金发的朋友，笑着说kXoLI
‘乐队，就可以不分开吗？’从幼时的神社到这间热闹非凡的演出厅，要乐奈隔着对于她漫长的岁月，终于再次寻找到了归宿。这种失而复得让她欣喜，现在的她有些幸福，也有些害怕，她想，能不能把这一刻永远留住？kXoLI
乐队不止那位星星少女的，很多很多，那些要乐奈看得懂看不懂的名字，可以排满几个星期的日程表。只是有些格外熟悉，以至于成了照顾自己的大姐姐。星星发髻的姐姐和叫做沙绫的姐姐会经常给自己面包吃，有个姐姐有红色挑染，看起来很凶其实很温柔。有几次穿着黑色裙子，很漂亮的姐姐们在SPACE演出，那个主唱好像很喜欢自己。kXoLI
小猫乐奈在仿佛到了天国，在哪里都能要到饭啦！处处有姐姐投喂，等于奶奶给自己设下的限制不存在了耶。吃完满怀的零食，抚摸着胃胃胀起的小肚子。猫一样的女孩抬头看着闪烁灯球，它一圈又一圈旋转，把人晃得眼花，好像地球自转，永远不需要担心哪天停止。kXoLI1
长歌欢宴有尽时，星星姐姐她们在一次演出后就不见了。灯球停下，灯光关闭了。kXoLI
下一刻，沙尘站的很远也好像能扑倒自己鼻尖，那里是一堆碎石，断壁残垣也无得，呛得人想要咳嗽，眼角湿润。kXoLI
最后，一切焕然一新，SPACE的名字被刻在告示牌上，只不过前面加了“PARKING”。车子的主人都很有素质，停放整齐。举目四望，再没有墙壁与天花板阻碍视线。有些灌木被植起，夏夜时可以听见虫鸣鸟唱。在新的“SAPCE”见到了新的朋友，三花小妹，奶牛小弟，还有一只像喵吉的黑家伙，它也挺酷的。kXoLI
画面至此定格，然后被秦述的手偏转，视角位置转换，透过弄堂的黑暗往看向外面，在霓虹灯牌下站着一个奇怪的男人。kXoLI
小猫一样的女孩连续十数天看着对方矗立在原地，那些路灯下的昏黄时光里，有个男人思考着奇妙的经历，规划着是否要踏出一步；有个女孩在不远处抚摸着猫咪朋友，也把男人当做特别的存在，直到把他视为朋友。kXoLI
“原来这就是因缘的开始啊……”秦述完全理解了一切，他一伸手，彻底掌控了这片梦境。小白猫被他捧在手上，认真地对它讲。kXoLI
“嗯。”小白猫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衣着时尚，被架着腋窝举高的小姑娘。秦述把她放下，呼噜小猫的银发。kXoLI
“能告诉我，你最想要什么吗？”他蹲下身，询问小女孩的愿望。kXoLI
梦境中的自我不会隐瞒，不会纠结，她定定地看着出现在梦中的大哥哥，许愿般说kXoLI
“我想要爸爸多陪我一点，想要找到新的归宿，想要喜欢的人永远不分散，直到一辈子……”她的异色瞳盯着秦述，仿佛是在说，能够满足他们吗？只见那个大哥哥侧耳听完后，拍了怕了自己的脑袋，站起身环顾四周。kXoLI
